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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唐时期中医痹病证治特色初探

2014-01-25贺松其贾文燕孙海涛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14年12期
关键词:病源痹证千金

文 彬,贺松其,贾文燕,孙海涛

(1.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五八医院中医科,广州 510602; 2.南方医科大学中医药学院,广州 510515)

晋唐时期是中国医学史上一个重要的发展阶段,中医学在基础理论与临床方面取得了许多瞩目的成就[1]。该时期众多医家对中医痹病证治规律有了全新的认识。笔者拟采用断代研究方法,通过对该时期与中医痹病相关的文献进行全面综合分析研究,从基础到临床深刻探讨晋唐时期中医痹病的证治理论特色,为中医临床诊治痹病提供新的思路和方向。

1 痹病基础理论方面的创新

1.1 对痹病病因病机的新认识

在痹病的病因认识方面,晋唐时期的医家既以《内经》理论的“风寒湿三气杂至, 合而为痹也”为圭臬,同时又有新的认识,由偏重外邪发展为虚邪并重,既重邪气又重体虚在痹病发病中的重要作用。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认为,痹病是由于体虚而腠理开,经络、脏腑易受风、寒、湿邪侵犯所致。如“此由体虚腠理开,风邪在于筋故也”,“人腠理虚者,则由风湿气伤之,搏于血气,血气不行,则不宣”,“由血气虚,则受风湿,而成此病”,“由人体虚,腠理开,故受风邪也”,“血痹者,由体虚,邪入于阴经故也”等。明确提出体虚为痹病发生之前提,正气不足、外邪难敌、风寒湿三气乘虚而入发为痹病。这不仅与现代医学的免疫学理论不谋而合,而且对临床治疗有着重要的启发和指导意义,成为补肾、益气血、壮筋骨[2]等治痹法则的立法根据。

病机方面,《诸病源候论》十分重视气血、阳气在痹病发病过程中的作用。气血乃构成和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基本精微物质,其条达通畅则身强体壮,瘀滞不行则百病乃生。“血之在身,随其而行,常无停积”(《诸病源候论·小儿杂病诸候》),而痹病是因为“风湿气伤之,搏于血气,血气不行,则不宣,真邪相击,在于肌肉之间,故其肌肤尽痛”(《诸病源候论·风寒湿身体手足不随候》);“风寒之客肌肤,初始为痹,后伤阳经,随其虚处而停滞,与血相搏,血气行则迟缓,使机关弛纵,故风痹而复手足不随也”(《诸病源候论·风病诸候》);“然诸阳之经,宣行阳气,通于身体,风湿之气,客在肌肤,初始为痹。若伤诸阳之经,阳气行则迟缓,而机关弛纵,筋脉不收摄,发为风湿痹”(《诸病源候论·风寒湿身体手足不随候》)。简言之,即风寒湿邪侵入经络,伤害气血、阳气,造成气机不利,阳气阻闭,运行迟缓,失其功能而致痹病发生。这些对痹病病机的新认识为活血化瘀、行气通络、宣通阳气等治痹法则的确立提供了理论根据。

此外,唐代著名医家孙思邈不仅继承并发展了《诸病源候论》关于痹病的病因病机学说,认为“诸痹由风寒湿三气并客于分肉之间,此内不在脏,而外未发于皮肤,居分肉之间,真气不能周故为痹也”(《诸病源候论·风病诸候》),还汲取印度佛教医学理论之精华,提出风邪致病的新理解和风毒学说,为后世创立祛风解毒治痹法奠定了理论基础。

1.2 对痹病脉象理论的发挥

晋代医学家王叔和博采群论,并结合自己的临证经验,首次对中医脉学从理论到临床运用作了较为系统的总结,将脉象归纳为24种并撰成《脉经》,对每种脉象的形状、辨认特点、指下感觉等都作了详细描述。尤其对血痹作了较详细的记载,血痹的脉象“阴阳俱微,寸口、关上微,尺中小紧,外证身体不仁,如风状,黄桂五物汤主之”,而血痹虚劳者“脉大为劳”,“人年五十,六十,其病脉大者,痹挟背行,苦肠鸣,马刀挟瘿者,皆为劳得之”,“卒喘悸,其脉浮者,里虚也”,“男子脉虚沉弦,无寒热,短气,里急,小便不利,面色白,时时目瞑,此人喜衄,少腹满,此为劳使之然”。

《诸病源候论·风病诸候》则指出:“血痹者,由体虚,邪入于阴经故也,诊其脉自微涩,在寸口、关上小紧。宜可针引阳气,令脉和紧去则愈。”孙思邈自创黄芪汤,治疗血痹脉象阴阳俱微,寸口关上微,尺中小紧者,疗效极佳。此外,《诸病源候论》中也对某些痹证的脉象做了简单描述,如筋痹者“极细如弦”等。

2 痹病的证候分类及治法

2.1 痹病证候的分类

《诸病源候论》将痹病分属于风病、虚劳、注病[2]等病候中, 按病因和部位分为风痹、湿痹、风湿痹、血痹、历节风、虚劳风痰痹、五体痹等。各种痹证既有相似的症状,也有各自的特点:风痹症见肌肉顽厚或疼痛,或肌肤尽痛,迁延不愈,则关节松弛,手足不遂;湿痹症见四肢弛缓或拘急,骨节疼痛,时轻时重,反复发作,病情缠绵难愈;风湿痹症见皮肤顽厚或肌肉酸痛,经久不瘥,则机关弛纵,筋脉不能收摄,肢体手足不遂;血痹症见形体如被微风所吹,骨弱肌盛,易疲劳出汗,寸脉微涩,关脉紧小;历节风症见呼吸气短,自汗,全身关节疼痛不可忍,关节不能屈伸;虚劳风痰痹症见筋骨萎弱枯瘦,身体疼痛,手足不遂,遇寒身体疼痛,遇热则皮肤发痒,脉紧或尺脉虚小无力;五体痹分为筋痹、脉痹、肌痹、皮痹、骨痹等,除见风湿痹症状外又各具特点。从中不难发现,巢元方在描述五体痹证候的同时,还涉及到五脏痹(肝、心、脾、肺、肾)的病因病机和证候论述,指出五体痹缠绵不愈、复感外邪,内犯于脏而形成五脏痹,阐明了痹病传变的过程和机制,充实并完善了痹病分类的理论体系。

孙思邈则把五体痹、五脏痹同归于“六极”门下[3],强调了痹证由“痹”到“极”、由实到虚的演变发展过程,并把痹证的发生看作虚损病过程的一个阶段,把痹证的治疗看作虚损来论述。至于虚损的形成,孙思邈强调内因的作用。在病机上强调正气亏虚、邪气侵袭的情况,同时指出“疾之所起,生自五劳”,五劳就脏腑而言是指脾、肝、肾、心、肺等五脏虚劳,从而引起气血俱虚。

晋唐时期的诸多医家以临床实用为导向,根据临床实际需要,结合痹病证候特点,提出了痹病的复合分类法,痹病证候的分类更加灵活、不拘一格,形成相对完整而明确的痹病证候分类体系。

2.2 痹病治法

该时期诸多医家全面总结了痹病的中医治疗法则: ①祛风散寒、除湿通络,用于风寒湿痹阻导致的痹证;②清热通络、祛风除湿,用于风湿热痹,包括素体阴虚阳盛者感受风、寒湿邪热化而成的热痹和风、寒、湿三痹经久不愈、邪留经络、郁而化热而成的热痹;③活血祛瘀,用于瘀血阻络型痹证,即病症日久,伤及气血,气虚血瘀,经气不畅,络血不行,正虚邪恋,筋骨失养,以致骨节酸痛、屈伸不利导致的痹证;④补肾养肝、柔筋通络,用于肝肾虚损型痹证;⑤益气养血宣痹,用于气血两虚型痹证;⑥健脾化痰、通络除痹,用于脾虚痰凝、经脉痹阻导致的痹证;⑦理气行痹,用于气滞导致的经脉痹阻。

孙思邈则对痹病虚损的治疗尤重心肾两脏,补益心气常用人参、甘草、茯苓、五味子、远志等,滋养肾脏侧重于血肉补肾和温润填精两法。前者多用牛髓、羊髓、羊肚、羊肾、鹿茸、鹿角胶、白马茎等,后者多选用地黄、菟丝子、山萸肉、杜仲、巴戟天、五味子、石斛、附子等。孙思邈还继承并发展了张仲景的扶阳思想[3],将乌头、附子、天雄等温热药并用,以求达到温阳祛寒、扶助阳气之效,而温阳的同时兼顾滋阴,酌加羌活、防风等祛风除湿之品,使阳气旺盛,以达到正安邪去之目的。并适当配伍相佐、相制、相须、相用之品,使治疗痹证之温热药的应用更加广泛。

由于隋唐时期社会动荡、战乱频繁、民不聊生,百姓的身体健康受到严重伤害,各种治疗方法也在医疗实践中得以提高和完善[5]。除上述药物疗法外,一些疗效显著的外科疗法也得到诸多医家的青睐。

《诸病源候论》对按导法格外重视,书中记载治疗痹病的按导方法有30余条[2],包括气功、自我按摩、关节运动操等,内容丰富,简便易学,而且每条都有具体术式和适应证。如“以手摩腹,从足至头,正卧腾臂导引,以手持引足住,任臂,闭气不息十二通。以治痹湿不可任,腰脊痛”。操作时要求“安心定意,调和气息,莫思余事,专意念气”,“徐徐以口吐气,鼻引气入喉,须微微缓作,不可卒急强作,待好调和引气吐气,勿令自闻出入之声,每引气,心心念送之”。又如治疗风湿腰痛的疗腰痛大豆熨法(《集验方》)、延年疗腰痛熨法等。

现代临床研究显示,按导法既能减轻症状又可最大限度地恢复肢体功能,降低致残率或致残等级。就目前来看,类风湿关节炎仍是一道悬而未决的世界性医学难题,致残率非常高,中西药作用均非常有限。鉴于按导法的上述诸多优点,其对于现代临床治疗风湿病的启发和指导意义值得关注。

3 痹病方药的发展

3.1 对治疗痹病的单味中药进行分类

该时期的《新修本草》是我国本草史上的一大创举。该书首次对治疗痹病的中草药进行了分类:①治疗风湿久痹的单味中药:菖蒲、天雄、附子、乌头、蜀椒、天门冬、丹参、石龙芮、松节、侧子、松叶、牛膝、茵陈蒿、细辛;②治疗喉痹痛的单味中药:升麻、射干、杏仁、蒺藜子、棘针、络石、竹叶、莽草、苦竹叶、百合、细辛、巴豆(《范汪方》)、桔梗、芥子、半夏、生地、大附子(《外台秘要》);③治疗胸痹的单味中药:枳实、薤根(《外台秘要》)、细辛(《肘后备急方》)。

3.2 整理并总结了一系列有效方剂

晋唐时期方剂学发展的主流[6]是诸医家将散在的、民间的及晋代以前的有效方剂进行收集、汇总、归类,出现了一批颇具特色的方书,如晋·葛洪的《金匮药方》《肘后备急方》,唐·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南朝·陈延之的《小品方》,南北朝·释僧深的《僧深师方》,南北朝·谢士泰《删繁方》,南北朝·姚僧垣的《集验方》,书中收载的方药绝大多数简便实用[7]。其中《诸病源候论》《备急千金要方》《外台秘要》收辑残缺之功相当可观[8]。

笔者搜集整理痹病相关方剂,遵循本时期医书中常见的分类习惯,按照风痹、湿痹、风湿痹、血痹、历节风、虚劳风痰痹、五体痹等分类并举如下[9-10]:①风痹:八风散、大续命汤、小续命汤、芪婆万病丸(又名牛黄丸)、一服麻黄汤-二服独活汤-三服厚朴汤-四服风引独活汤、风缓汤、侧子酒、石斛酒、内补石斛秦艽散、大八风散、白蔹散—风痹肿、血痹大易方、茵芋酒、越婢汤、独活寄生汤(《备急千金要方》)、八风十二痹散、防己汤、附子酒、风痹散(《千金翼方》)、神验防风汤(《神验方》)、越婢汤(《伤寒论》)、独活汤(《集验方》)、七物独活汤、八风九州汤、八风汤、千金诸风痹汤、天门冬汤、深师大八风汤、补益养精方、崔氏肾沥汤、松叶酒(《外台秘要》)、独活寄生汤(《千金方》);②湿痹:万金散、大金牙散(《千金翼方》)、大八风散(《备急千金要方》)、薏苡麻黄汤(《外台秘要》);③风湿痹:太一神膏、苍梧道士陈元膏(《备急千金要方》)、四物附子汤(《伤寒论》)、疗风湿脉浮身重汗出恶风方、天门冬汤(《僧深师方》)、附子汤白蔹散、六生散(《古今录验方》)、眩风十汤(《外台秘要》);④血痹:黄芪桂枝五物汤(《金匮要略》)、黄芪酒(《千金翼方》)、黄芪汤(《备急千金要方》);⑤历节风:桂枝芍药知母汤、乌头汤(《金匮要略》)、续命汤(《古今录验》)、术附子汤(《近效方》)、越婢加术汤(《千金方》)、羌活汤、黄汤方、茯苓汤、附子汤、防己汤、古圣散、秦艽汤(《圣济总录》);⑥虚痹:天门冬大煎、杜仲散、苁蓉补虚益气方、肾气丸、肾沥汤、虎骨酒、大黄芪酒、地黄煎、丹参丸、干地黄丸、无比山药丸(《备急千金要方》)、大补肾丸、八风十二散、五石乌头丸(《千金翼方》)、玄参汤、必效寄生散、独活续断汤、寄生散、落肾散、陆抗膏、钟乳散、鹿角胶煎、棘刺丸、补肾茯苓丸、大风引汤、牛膝汤、石楠散(《外台秘要》)、寄生汤、八公石触万病散、薯蓣丸、枸杞汤、彭祖丸(《古今录验方》);⑦五体痹:五加皮酒、升麻润色消痹止热极汤(《外台秘要》)、石楠散、西州续命汤、麻黄止汗通肉解风痹汤、大露宿丸(《备急千金要方》)、骨痹汤、通痹汤、清痹汤。

总之,晋唐时期是中国医学史上的一个重要的发展阶段。该时期中医痹病在基础理论方面得到了创新与发展,诸多医家对痹病的病因病机有了新的认识,对痹病脉象理论进行了新的阐述和发挥。在痹病的临床研究方面,痹病的证候分型更切合临床,创新并拓展了痹病的外治疗法;在方药研究方面,首次对治疗痹病的单味中药进行了系统分类,并创制了一系列的有效新方,为后世医家诊治痹病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向。

[1] 徐建云.晋唐社会政治对当时医学发展的客观效应[J].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04,5(3):159.

[2] 黄俊卿. 论《诸病源候论》的痹病理论体系[J].河南中医药学刊,1997,12(6):2.

[3] 郭会军,冯福海,张二中. 孙思邈治痹思想探析[J].江苏中医药,2009,41(2):14.

[4] 李艳,赵宁,贾红伟,等. 痹症中医治则治法研究概况[J].中医杂志,2005,46(12):946.

[5] 姚洁敏,严世芸. 晋唐时期胸痹心痛外治疗法特色[J].上海中医药杂志,2009,43(7):55.

[6] 姜静娴,盛增秀. 略论晋唐时期的方剂学[J].陕西中医,1995,16(10):477.

[7] 徐荣庆,周珩. 论秦汉、晋唐、宋元中医发展的成就[J].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1(1):23.

[8] 张友和,孟晓丽. 晋唐时期祖国医学理论发展缓慢的因素[J].内蒙古中医药,2006,25(5):40.

[9] 娄玉铃. 中国痹病大全[M]. 北京: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1993:285.

[10] 任健.中国历代名医名方全书[M]. 北京: 学苑出版社, 1996: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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