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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雷

2024-04-17夏红卫

莫愁·小作家 2024年4期
关键词:落雨雷声春雷

雷随季节而分,有天壤之别。

宋代范成大有“轻雷隐隐初惊蛰”之说。何能惊蛰,天空之奏,春雷也。春雷远远地从天边而来,浩浩荡荡。它用滚动的方式踏过头顶,如同壮汉边走边推大洋铁皮桶。

夏雷则不同。“雷车动地电火明,急雨遂作盆盎倾”,写的是农历七月十九日大风雨雷电,天色突暗,雷声震耳,闪电刺目,暴雨如注的场景。雷轰轰隆隆地急奔,哐当一声,响彻四周,好像击锣于头顶,时而击折树木、坏败室屋,时而伤及人畜。人在天地之间,乃物也,与动植物是一个“物”字。

村落里,打雷称响雷,下雨叫落雨。小时候最喜欢落雨,落雨天,留客天,亲戚来串门,有好吃的;最怕响雷,躲在奶奶怀里,奶奶轻拍我后背,闭着眼睛念《避雷经》:阿弥陀佛避雷经,好人坏人要分清……奶奶念的经真好听,一辈子也没听够。奶奶已经不在了,但她告诉我,小满啊,人要孝顺,不孝顺响雷会打头的啊!

写到这里,我想起一个人,他姓吉名祥,跟我家隔条巷子,五十多岁,圆脸,大耳,光头,矮矮胖胖,见人一脸笑。每次看到他,我都会不由聯想到寺庙里的弥勒佛。据传,他被雷打过三次,最严重的一回,他在田野里拼命地跑,雷紧跟着屁股追。吉祥一生没做过坏事。王瞎子说是他上辈子做了坏事,这辈子来还的,如果再做坏事,早被雷打死了。后来,吉祥搬到村里的雨华庵,初一十五早晚准点敲钟,紧十八,慢十八,中间十八徐徐发,两度共一百零八。钟声悠扬,静心。说来费解,守庵的吉祥,雷再也没找过他。

民谚曰:春雷响,万物长。隐隐约约的雷声中,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味。那是沉睡的蚯蚓醒了,田埂边一坨坨小圆颗粒,是蚯蚓夜间拱出洞口的粪便。蛇和青蛙们一块儿醒了,没有先后。“青蛙要命蛇要饱”的故事,又会一幕幕上演,这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则,也是节气的脚步,慢不得快不得等不得。

人勤春来早。田野里,身影重重,理墒沟,锄杂草,整田埂……爷爷说:惊蛰节,不能歇。这个时节翻土地,就像给土地挠痒痒。挠痒痒舒服吗?那当然了,爷爷最喜欢我给他挠痒痒。挠完了,爷爷对着我的小手用嘴吹吹,表示奖赏:一口仙气三分钱,小满长大手赚钱。爷爷给土地挠痒痒,土地给爷爷的奖赏又是什么?

学校开学个把星期了,下午第一节课,语文老师可能受春色的熏陶,摇头晃脑地讲解“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四年级的学生,哪懂其中的哀愁,只觉得太阳晒得人暖暖的,软软的。不一会儿,呼噜声从窗角传来,带有节奏感,有学生正做着春秋大梦。老师眉头紧皱,手中的粉笔头远远地抛向目标。咚的一声,瞌睡虫醒了,嘴角挂着口水,目光呆呆的。大家“咯咯咯”地笑。

惊蛰的雷声,敲醒了沉睡的大地;老师的粉笔头,敲醒了沉睡的我们。其实,他们都是天地间的敲钟人。惊蛰期间,还有件大事,剃头,雷打不动。为什么二月二要剃头?也许,先辈们希望我们从安逸中醒来,从头开始,迈向新一年的旅程。

夏红卫: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穿越》。

编辑    沈不言   786559681@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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