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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萝蔓的诗 [组诗]

2024-03-06涩萝蔓

诗潮 2024年2期
关键词:黄葛树机耕矮墙

涩萝蔓

漫山的紫毛苕已经开过了

几丛燕麦托着它饱满的籽,孤傲地

站在机耕路边上

从不远处的省道分支下来

穿越一大片遥无边际的田野之后

再踏上连绵的山丘,经过一座废弃的水库

机耕路蜿蜒着,逐渐消失于竹林

抵达村庄

三位老人衔着旱烟杆,坐在山丘最高处

一块被采石工遗弃的石头上

风缴获山坳里村人隔着水田遥相问候的声音

抛掷在我身边

摇曳的丝茅草丛中

我游荡着,像小时候一样

仔细观察燕麦、野蔷薇、山刺梨、开花的剪刀草

辨识它们的生命阶段,并有意绕开那三位老人

——在我的视野里,几乎是他们

支撑起广袤的天空与村庄

我游荡着,像小时候一样

不肯相信,每一条岔路最终

都不过是通往一个确切的

有名有姓的地方

在一排非常高、非常高的

高秆女贞下面,四月,一条窄巷的起始

木香花藤已非常翠绿、非常冗长

我也许会这样描述这里,也可能

中断描述,巧遇一两个相熟的人

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然后是——

刷着黑漆的铁质围栏里

茂密盘绕的五叶地锦之间

第一株大栀子——第二株大栀子——

第三株大栀子

然后是——

一只猫,非常随意因而

非常恰切地,趴在围栏的其中一格

看着我(——我们

要努力在猫的目光中保持清醒——

事实上,它是看着路过它的

每个人)

并且,秉持一种如神的谦卑:

我们不能久留,是因为——不能

而猫,是因为留与不留之间

没有分别

左边是一行银杏,右边

是一棵巨大的黄葛树。请驻足,并

略加用力地,掌握它们因为虚无

而矢口否认的延伸线的顶点,以及

这顶点上,一小丛烂漫的三角梅

从灰白的矮墙上垂坠下来

与一小块锐利的清晨

对峙着——像你突来的回忆

在黑河面上打着灯

我走过这里,在即将没入喧嚣的片刻

突然意识到,在身后

这一小片明晃晃的绢绸之上层叠的

这个清晨之前的许多清晨

晨露未■,我们已难得低吟

那么多微风,那么多神思意外地分叉

每一个今天健硕、充沛,强有力地

推开暗涌,从夜晚之水

托起我。然后——

银杏和银杏是统一的

黄葛树和黄葛树是统一的

三角梅和三角梅是统一的

我和你,以及

周围陌生的人们,所有的清晨,这时候

也是统一的

——似一 饱满的寂静

或一匹优雅的无情

即便如此,仍旧渴望

这些傍晚消耗我——

这些每逢五月就飘散开来的女贞花气味

这些风,这些巷弄,这些坐在破旧的街边

低语的人

这些角落里巨大的百合

渴望——这个词语过分集中——

安全地

不被察觉,或者安全地

永久被注视。但是陈旧而狭窄的

巷弄上空,金银花藤与稀薄的斜阳

彼此消耗着

渴望一个突出的节点

或者一匹平滑、优美的绢

永不遭遇节点

这些琐碎的洁白,隐秘的好事物

在五月的末尾

你把半个句子掷在空气中

砸出一个深渊来

别说了。社会关系的旁枝。春夏之交

多事的花粉。

如果鼻尖酸楚眼眶红肿有泪,就购置一盒西

替利嗪

——对抗一切暂时性过敏的

季候症

她从陌生人的集合里走过来,就在刚刚

但又突然停止了。

她停止

在宽阔而纤薄的交界地带

她不说话,甚至不触发什么声响,存在

但不急于表示存在,就是这样

一种气氛蔓延开来

一种气氛

蔓延到烈日下奄奄一息的红花酢浆草

蔓延上已经凋谢的黄花风铃木

我走路,它蔓延上我的路

我路过随便一种什么事物,它蔓延上这些事物

我走过一个街口,前面的人突然消失

另一些人出现

一些被斜阳拉长的影覆盖我,然后

另一些被斜阳拉长的影

覆盖我

是的,你不会了解

这些小事情,一如她

已在她看似稳固的气氛中,一如那些人

转过街角——从这个集合到另一些集合

没有谁会留意

矮墙上,最后一朵蔷薇正凋零

像苍耳静处于深秋的枯萎,大部分时候

虚置它的刺——我们言笑晏晏,避免做那

鲁莽的外乡人

虽然人们忍不住,仍旧轻轻地试探

那些密集的锋芒:它在整齐的行刺中递过来的

短促的参差、精准的疼痛,却与远来的寒风

是一样的

此时晚风如醉,且酿春桃內心微量的酸楚

如寻常。又一个五月末,梧桐再次茂盛起来

大风再次摇落它的叶子,环卫工人

再次打扫起它们

你看

我们被波及,漾起轻微涟漪,但只能等——

等大风过去,雨也停了,街道

再次安抚住人世的波涛,一切

——都无须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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