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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抒的诗 [组诗]

2024-03-06汪抒

诗潮 2024年2期
关键词:落日飞机

汪抒

他无视身边水稻的生死,而只关注鱼的游向

他的区域很小,只拥有这茫茫的稻田中

蜿蜒的几条河流

甚至从来只有一条河流

他在炎阳的下面、薄雾之中、大雪降落的时刻

被约束于河流固定的路线里

追逐鱼

他是鱼的猎手,并为此耗尽一生

那么简单的渔具,单人乘坐的小渔盆

两只短短的木制划桨

渔网和鱼桶

草帽下常年的阴影里,时间波澜不惊地

从他的脸孔上掠过

位于五楼的房子卖给了别人

可我的身影一直没卖掉

它还是经常路过

单元口栀子花树的旁边

可我的足印也一直没有卖掉

有一次鞋底不慎沾了一点路上的柏油

便印在几级楼梯上

我的声音更是没有卖掉

我常在楼下打电话

声音被那片围墙边的竹林

全部沙沙地记住

動荡的灯光,布满天空

并不断、反复埋进海水

他们与一艘轻型护卫舰猝然相遇

它早已退役

钢铁的一生早已交给远方的海风

现在在港湾内,像一个老人

也像一个孩子

那是灯光重新绘制的天空和海边

重新绘制的城市之夜

暮春的大鲸,隐隐露出背脊

狂野的声响什么也不描绘

仅仅是声响本身

咖啡馆中间的舞台上只有一个演员

但她点燃了她身旁所有的乐器

甚至点燃了咖啡馆中

大部分的人

点燃了他们的口

点燃了他们的手臂

灯光却毫无想象能力,像是缺钱

从未富裕过

神奇的事情,普遍而又极少

梧桐从来都是队伍

而乌桕

一贯是散兵

四月中旬,郁结的日光磨炼到最后

总成为破碎的雨滴

有时落在梧桐树下面

那样的道路漫长

有时落在乌桕树下面

那是我的立足之地,总是如此局促

开阔的气息不断染到我手上

在河流入湖口

河堤上的房子全拆了,村民迁移

河中的船只本来就少

从此更加孤独

柏油路环湖而行,像黑色的带子

在车轮下反光

开阔的气息不断染到我身上

我还有最后游泳的手艺

游过去——

随意抱住湖水中那三座浮标中任何一座

湖边的大块油菜即将成熟,已略微变黄

而水中密密的蒲草

几乎与它们无缝对接

我在曲折的湖岸线另一处,我的身边

林木茂密,它们仿佛是公开的

正直的隐士

四月告诉我,天下稳定而又有明确的渐变

浅淡的云气在计算水面面积

我平静的耳朵仿佛埋进水中,不再有

轻微的泠泠之响

雨竟然这么轻微,突然而又短促

几乎不用刮雨器

接下来的街景

就在这样的挡风玻璃上展开

路两边的院校,已被明天到来的假期

提前清空

偶尔看到拖着拉杆箱的学生,随傍晚的树木

徐徐向后退去,骑电动车的人

显然是其他单位的员工

人数极少,像是阴沉的空气里

临时凝聚成的苍苔

而建筑物,一栋比一栋稳定

但在暗中有序地漂浮

夏天太过用力,把大地上的绿色

全都拎出来了

青草茂密,比青草更高的

是树木

顶着炎炎烈日,我正在这样的大地上

旅行,人迹全无

少量的云迹正被天空熬干

只有高速公路上车辆的枯燥之声

只有我的眼睛被泛滥的绿色涨痛

大地无须谋划,它的力量自然呈现

我只会淹没其中

如果下脚,每一步都很艰难

临近黄昏的光线依然明亮,柔和的质地

使它的透视力更强

一个个村落,一块块丛林,仿佛都

毫无秘密而言

凉爽的轻风中地势明显变低,车子

已行驶到分水岭的另一边

这里的河流将流入另一个流域

因为是县境最北边的一个乡镇,很容易

便在不知不觉间驶入邻县的乡镇

像巨大的电影在公路边冷清的集市上放映

而不是光线在夏日的它们身上

一路缓缓移动

年代不明

我的家乡大水,那里很小

只是一个村子

其他大水中的村子我无力涉及

很多年了,我一直像个孩子

坐在柳树枝头

激流滚滚,带来上游无限的叙事及下游的联想

乡亲们乘坐的逃难的大木船

碰伤我潮湿的双膝

不止一种力量在角逐

半隐半现的太阳在空中,它想伸出手

抱住黄淮平原上零落的房子

而我所在的火车,却想将那些房子

带往远方

那天下午,我看到飞速的时间闪耀在

秋日空气中稀少的黄金里

其实,车窗玻璃后我的脸

一直想留住什么

尽管身不由己,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城市边缘的事物都非常稀疏、巨大

其实那是它还没有彻底,也不可能穷尽的地方

我仅仅写下高铁,写下繁复的高速公路

甚至起飞或降落的飞机

寫下朝阳

但我更瞩目于那少量的稻田

我俯下身,晚稻上耀眼的霜花凝结

天空下的光线和阴影有时特别细致和精微

因而从我的角度看

一列空空的货车正缓缓地

在陶冲湖边行驶

其实它并没有紧贴着湖边

是光线和阴影对我视觉误差逼真的描绘

陶冲湖把水汽大都分给了身边密集的楼群

分给了安静的路面或喧闹的市声

但一点也没分给货场东站这列调度中的火车

我双手干燥,脸孔却不可阻止地潮湿

在小区中,无法看到真正的落日

因为那个时刻,每一幢楼都比落日还高

但我知道落日正在发生,在我不能直接目睹

的地方

那里是新站区与庐阳区北部交界之处

准确的地点无法落实

也许更远,越过大房郢水库

甚至越过其他季节不再运作的电热厂,及

董铺水库,飘忽的阴影正在大地上模糊地划界

壮观的疆域无限,但落日总在我的想象

可以实施的范围之内

那是机场的边缘,铁丝网外就是田野

或沟渠

土路上停着看飞机的人

开来的车子,也有人可能是在光影荡漾中

步行来的

飞机的响声由远及近,或者由高到低

染在颤抖的农作物身上

看飞机人的头发上、肩上

这是城市的最北部,早已脱离了南部水乡的

趣味

浅浅的丘陵延展为一望无际的坦然的平原

我从来不在看飞机的人的行列中

尽管飞机如银色而锋利的铁犁,一次次将我

想象的天空犁开

黎明仍然浓黑,寒冷的路灯

一路向镇上迷蒙而去

我夜宿的房子在镇子的外围,约有一华里的

距离

在一条省道的旁边

雨气中我格外反复去想象,此刻我看不见的

松针在初冬咆哮或安静的颜色

房外也有路灯,它照亮的范围有限

有块山坡被切掉

露出的红色的砂土,那样低沉和安稳

雨水也许还在远方湿淋淋的群山中走动

蹑手蹑脚

冷雨易生雾气,艰苦卓绝的一线阳光

渐渐战胜这庞大的对手

雾气走了,它将密密的山茶丢在连绵而

潮湿的山丘上

但一个当地人告诉我,这只能算是丘陵

此地是山区的边缘

或者是山区与平原过渡的区域

白色的山茶花正在凋谢,阳光曲折而少

无法一一捡拾

在丘陵与丘陵之间的畈地上,晚稻收割后

留下粗大的稻茬

几只鸭子甚至毫无畏惧、茫然地

站在公路边

我看到一个头上、肩上落着点点山茶花的人

正开车起伏在残剩的雾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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