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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沉思中的诗意陈酿

2024-03-06姜超

诗潮 2024年2期
关键词:李琦诗作诗意

姜超

从生命本身理解生命,狄尔泰如是解释诗歌的含义。诗人李琦近年的诗作沉静多思,依然坚持“黄金在天空舞蹈”,依偎寻常现实生活之意与日俱增。于一饭一蔬间重新确证活着的意义,李琦端详受伤的灵魂并为其塑形。年过六旬的李琦让诗成为岁月的陈酿,在岁月的消磨间标举生命的意义。

譬如《茶卡盐湖》《台湖公园看花》等诗作,展现了人与自然的同一性,自我不仅是观察者,亦是自然景物构成之一。李琦也顺从这一传统,不赋予自然景物的理性意义,而径直感应外物,借助诗实现从生命本身理解生命的诗性实践。她一如既往地传达瞬间的个人感受、经验,虽带有鲜明的个我色彩,而一人之观察有着“具体的共相”,具有普遍的象征意义。李琦以敏感的直觉,洞察了人与自然的隐秘关系,并不断形诸诗作的吟咏。她借助自然倾吐灵魂,如滴水藏海,融入山水风物而召唤诗意登场。

在观察自然时,常常是“所遇无故物”,诗人对盛衰枯荣心有深焉,也极容易诱发诗人察知生命的初心。《雪落之夜》《霜花》《下雪的時候》等作品,从雪花想到了生命的虚妄与死亡,发现了“人生忽如寄”的客观存在,这是对自然的“致哀”。诗歌《被冻住的船》《与牦牛相遇》,随处可即的是激赏自然的秀美、伟力,同时追及自身,借自然的生死哀荣来颖悟自己之生命历程。

如何处理本心与外物,李琦有属己的探索。“而那在星光下如纯银闪烁的/正是他们的智慧与命运——/璀璨如盐花,咸涩如泪水”(《茶卡盐湖》),突出的是心到物边的“格物”。“一群牦牛走来,大道如青天,夕阳如血/一群牦牛渐远,‘苍茫’这个词本身,开始显灵”,诗作《与牦牛相遇》的深情倾吐,属于物上心来的“物格”。“一生一句圣洁的遗言/一生了一场精神的大雪”,李琦名闻天下的《白菊》一诗则是即心即物、即物即心的心物一如。诚然,李琦诗歌怀恋前现代的自然状态,诗作里充盈着心灵的倾诉、时代的挽歌,正好用来抚慰受伤的心灵,驱散文明断裂造成的阴影。

王云若作品《蝶恋花》

人世浮沉几何,晚近的李琦更敏感于时光的飞逝与时间带来的生命压力。《父亲的遗嘱》《茫茫的时光》等作品,满满充盈着对时间流逝、时间的不可逆性和销蚀力量的感受,痛切到入肉入骨。李琦的诗歌有大量的时间主题表现,抒发了人类对时间流逝、不可逆性和销蚀力量的认识和感慨。“哲学把意义还原为真理,文学把真理还原为意义”(王柯平语)。李琦对时间的表达不用形而上的高蹈语句,她对时间之真理及其于人类的意义,多采用诗人的思考和描述,虽不及哲学家深刻,但对时间、宇宙、生命、生死、永恒的领受,以高妙的诗歌艺术传达了迷人的感受力。她频发怀亲之思,在时间之流中泅渡生命之舟,竭力驶向人生的彼岸。故而,李琦的诗歌是时间、记忆、静思共同的玉成,也是生命的美学完成。

现代汉诗里的时间是“异在世界”的时间,李琦将其处理为时间的“封闭性”,即让诗意存之于瞬间。“对诗歌的热爱,对亲人的牵挂/还有,提起真理两个字/内心深处,那份忍不住的激动”,《这就是时光》一诗虽有腌 的生活琐屑,但昂首向上之意十分明显,如斯的诗歌更凸显心灵的瞬间愉悦。李琦在时间的客观流逝中,截取了可以承载体验的片段。李琦对当下存在的思索,使读者阅读时没了时间的间隔感,这正是李琦的诗歌魅力使然。如诗作《风雪之夜看窗外》有超然物外的达观,李琦驱策文学时间的现时性,引带读者飞向永恒境地。涵泳李琦诗歌当中的读者,仿佛亲历诗歌情境,变观望为现场体察,获得了审美陶醉,使时空的“异时”变为“同时”和“现时”,进入了物我两忘、物我交融的境界。

李琦以瞬间时刻把握事物的本质,并不单纯是在场诗学,她意在强调以内在时间的深层体验,超越外在世界的流逝性。在诗歌中驻足,时间为诗人所居留,李琦将时间空间化,守持着内心的宁静。重返过去的经验和记忆,回到温馨的精神家园,李琦的近作颇多怀旧色彩,诗人以怀旧为媒介,来反抗时间的绞杀。李琦引领我们重温过去的美好,沉醉其间。李琦诗歌中的怀旧不仅是对过去的凭吊,还是高度认同自我虚设的“过去”,是“现在”无法替代的美好瞬间。怀旧,也是诗人在杂乱生活里翻检有价值的过程。诗人无法让时间停止流逝,却可以在回忆中挽留时间。抵制时代喧嚣带来的丢失感,表现为语词的缓慢,这是诗人李琦诗歌的一个重要指向。缓慢不仅是诗歌时间的特征,也彰显诗人的精神指向,它促使诗歌的内在节奏、诗人的意绪发生趋缓沉思的细微变化。缓慢乃精神内驱力使然,它必然引带语言摆脱滞重,走向轻盈、澄明。李琦近年来的诗歌多了沉静质素,与海德格尔所说的“轻柔地意味着缓慢”异曲同工。

本雅明在《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行情诗人》一书中倡议:“引领人在时间中远行的是经验,是经验填充并划分了时间。”李琦近年来的诗作愈显岁月的沉香,她更注重从庞杂生活中打捞细碎的美、诗意,更吁求人们选择诗意地栖居。“只见那朵花心醉神迷/它要竭尽全力地盛开/直至粉碎”(《山顶之风》),李琦并不掩盖尘世常见的卑污、凶顽、困厄,不去抱怨也不去哀伤,一种平静安稳度日的气度让诗歌多了从容澄明的色彩。

每位优秀诗人都有自己的造梦空间,李琦也有自己的“诗歌琅 ”,它既顾盼往昔,又面朝未来,引人不断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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