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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态史诗《格萨尔》漫画翻译的多模态话语阐释*

2023-11-30王治国张若楠

西藏研究 2023年5期
关键词:格萨尔活态史诗

王治国 张若楠

新媒体时代文学作品的传播形式发生了新变化,译作也不再局限于单一的语言文字叙事模式,而变成语言和非语言文本共同作用的多模态混合文本。近年来,传唱千年的藏族活态史诗《格萨尔》除了说唱艺人口头传承、书面印刷文本传播外,还以连环画、漫画、影视等艺术创作演绎形式广泛传播,呈现出跨语言、跨艺术的多模态、多维度传播态势,为更多类似民间文学、史诗文化的艺术创作和对外传播产生了重要影响。活态史诗多模态翻译不仅展现出口头说唱和文本互文传承交融,多语翻译与语境重现的媒介融合符际特征,而且书写了少数民族人民爱好和平、热爱家园、保家卫国的爱国情怀,同时彰显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文化自信。《格萨尔》改编为漫画又进一步翻译为英语,其中折射出关于漫画翻译的艺术改编、翻译转换等诸多问题,需要学界给予应有的关注和与之相关的研究。

一、活态史诗的漫画改编与英译

海德格尔在《世界图像时代》中说:“世界被把握为图像……根本上世界成为图像,这样一回事情标志着现代之本质”,(1)孙周兴选编:《海德格尔选集(下)》,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第899页。意指图像主导的视觉文化开始重新建构人类文化。作为一种特殊视觉文化,漫画是以视觉图像为传达媒介的艺术,是启迪人们独立思考、开启心智的有效视觉图像之一。传统的人文内容也需要漫画视觉文本语言来获得大众化、普适化的传播。在漫画与传统人文经典结合方面,中国近代漫画史上也曾有过类似的探索与成果。民国初期的丰子恺先生曾以漫画方式呈现古代文学或经典,使大众意识到漫画可以承载丰富的人文内涵。文化经典漫画中图像与文字两种不同的叙事媒介对读者的视、知觉影响虽有不同,却在同步传递信息。读者的阅读过程并非图像加文字的简单感知,而是对所见图像、文字进行素材重组,产生出对图像文字之外形而上的哲学理解,这一过程中产生的阅读乐趣与情感体验大于画面与文字的简单相加。文字与图像统一于漫画的整体叙事中,读者阅读便是在这种有机组合中构建自己的认知和获得审美体验过程。

活态史诗漫画艺术改编体现出“图文阐释,语图互文”的特点,旨在对史诗的精准把握与深度诠释基础上进行史诗的漫画艺术改编,读者从中不仅可以获得形而下的视觉化满足,也能获得形而上的意象化审美体验。2012年1月大型全彩《格萨尔王》漫画(全5册)汉语版由海豚出版社出版发行,同年9月《格萨尔王》漫画(全5册)英文版也由海豚出版社出版。英文版是汉语版的对照英译版,装帧精美。《格萨尔王(1):赛马称王》(2)权迎升编绘:《格萨尔王(1):赛马称王》,王国振、柯雨译,北京:海豚出版社,2012年。以漫画形式叙述英雄故事,通过特色鲜明的人物形象勾画、不失幽默而又活泼轻松的对白、夸张绚丽的色彩和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辅以漫画创作者权迎升行云流水般的画笔,图文并茂地将经典英雄史诗精髓展现出来。《格萨尔》漫画以细腻、变形、多样的画面表现,融合镜头化的叙事,富于艺术感染力。将史诗以漫画形式呈现,为活态史诗等文化题材开拓了亲近现代大众的途径。原创史诗《格萨尔》漫画改编,以夸张特写的图像艺术创造,将大众真正带入了《格萨尔》的“读图时代”,这是《格萨尔》艺术改编的一个重要里程碑。连环画和漫画一起,将《格萨尔》活态史诗的英雄形象以图像方式呈现在读者面前,以动漫形式表现活态史诗是传统文化现代化诠释的一种方式,也是漫画甚至动漫艺术发展取之不竭的文化资源。

《格萨尔》成为经典长盛不衰,一个原因就在于史诗与不同文化的持续互动与不断译介。说唱艺术、文字传承、视觉图像等多种叙事模态的综合运用,构成了《格萨尔》活态史诗传播的多模态特征。《格萨尔》漫画改编的最大特点是经历了两次叙事模态转换,将史诗的说唱文本改编为漫画书籍,在此基础上又将汉语漫画译为英语出版,构成了双向阐释的艺术再造。漫画改变着读者的认知,而读者的审美过程亦是对漫画的再创作。权迎升实际上也是史诗翻译者之一,首先他要对史诗文本进行解读与理解,其次通过其艺术创造并结合当下读者审美心理,将史诗改编为通俗易懂的漫画,完成了由文字到图像的迻译。在理解与阐释的碰撞中,史诗逐渐被接受并以漫画审美感知得到持续传播。漫画的英文翻译是王国振,2009年英译了由降边嘉措、吴伟编撰的《格萨尔》史诗。2009年版英译本《格萨尔》虽然是传统意义上“亦步亦趋”的翻译,但也是唯一有汉语原本可资对照的《格萨尔》英译本。由于有了《格萨尔》英译的经历,再度英译《格萨尔》漫画,译者显然更得心应手。

《格萨尔》漫画的问世,为各国人民尤其是青少年带来了愉悦阅读活态史诗的便捷渠道。通过漫画、绘本画等视觉文本艺术,《格萨尔》以连环画、漫画汉语版,藏汉对照版,汉英对照版的多语种对照出版发行,对助推《格萨尔》活态史诗在更广范围内传播具有重要意义。以漫画形式对活态史诗进行艺术改编,既为大众读者提供了领略史诗文化的视觉模态文本,也为活态史诗文化大众化传承和对外传播拓展了途径和媒介。将《格萨尔》改编成漫画书籍后同步翻译为英文的艺术创造,给读者和观众以不同寻常的视觉享受。不难想象,艺术改编后再度翻译为英语,可以吸引更为广泛的多语读者,同时也引发了漫画翻译的符号转换与多模态转译相关问题的讨论。

二、漫画翻译的多模态视阈

多模态话语篇章是包括文本、图像、声音等语言与非语言符号形成的复合话语和社会现象。不同模态相互作用,共同建构多模态话语意义。侧重于翻译研究的多模态话语分析,或者说是多模态翻译,至少需要囊括符号学特别是社会符号学、图像与文字关系以及语用学等不同学科,是跨学科的研究。社会符号学侧重于不同模态如何组织,符际关系间的相似性与不同性以及构建意义的潜能。Gonzalez(3)Gonzalez.L.P.,Multimodality in 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ing Studies:Theoretical and Methodological Perspectives,ed.by Bermann,S.&Porter,C,A Companion to Translation Studies,John Wiley&Sons Ltd,West Sussex,2014,pp.119-131.提出随着科技快速发展和翻译走向主流文化产业,多模态必将成为未来翻译界的研究焦点。多模态翻译实则是符际转换,涉及两种以上不同媒介间的符际翻译。正如Liu(4)Liu,F.C.,On Collaboration:Adaptive and Multimodal Translation in Bilingual Inflight Magazines,Meta,No.1,2011,p.208.所言,“视觉元素用于传递语言信息,图文符号同时呈现,图像以不同的模态‘翻译’文本”。陈风华、董成见(5)陈风华、董成见:《多模态翻译的符际特征研究——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为中心》,《学术探索》2017年第10期,第90—95页。等认为:“符际翻译涉及两种不同媒介之间的翻译,如语言媒介翻译为图像媒介,因此‘插图’的图像可以视为文本的翻译形式”。许勉君(6)许勉君:《中国多模态翻译研究述评》,《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2017年第2期,第40—46页。也认为多模态翻译包括多模态话语的翻译、不同模态间的翻译转换和多模态理论的翻译应用。简而言之,多模态翻译不仅是传递语义表征,更重要的是追求释义相似。

(一)漫画翻译的符号学阐释

20世纪90年代起国外开始了漫画翻译研究,近年来日趋活跃。2008年意大利学者Federico Zanettin出版了《漫画翻译》论文集,这是第一本专涉漫画翻译研究的论文集。论文集既涉及漫画翻译的总体原则探讨,又囊括了英语、法语、意大利语、日语、阿拉伯语、东南亚语等语种的个案研究。Federico Zanettin(7)Federico Zanettin,Comics in Translation:An Overview,ed.by Federico Zanettin,Comics in Translation,London,Routledge,2008,pp.1-32.认为:“漫画使用的所有‘语言’都可以在符号系统内部和/或符号系统之间‘翻译’”。他在前人研究基础上指出:“从符号学的角度来看,漫画翻译涉及不同层面的阐释活动,这些阐释可以是符号间或符号内,也可以是系统间的概念化行为。……漫画主要是视觉文本,它可能(也可能不)包括语言成分,在漫画翻译中语际翻译发生在视觉翻译的语境中。语言只是漫画翻译中的一个系统(就我们乐于将语言定义为一个系统而言),漫画的‘原作’和‘译文’都同时借鉴了许多不同的符号系统。”(8)Federico Zanettin,Comics in Translation:An Overview,ed.by Federico Zanettin,Comics in Translation,p.27.显然,漫画中语言和非语言符号对传达信息都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作为漫画传播重要一环的漫画翻译,仅通过分析语言转换,而不关注图像和排版等非语言因素是不够的。

长期以来,漫画作为一个独立的调研对象完全被翻译界忽视,近来翻译史研究两大主要文献《翻译研究词典》和《翻译研究百科全书》中甚至没有独立的漫画词条,后者只是在诸如“补偿”和“符号学方法”等条目中提及漫画。反而是凯德尔(Kaindl Klaus)(9)Klaus Kaindl,Multimodality in the translation of humor in comics,ed.by Eija Ventola,Charles Cassily and Martin Kaltenbacher,Perspectives on Multimodality,Amsterdam,John Benjamins,2004,pp.173-192.提出漫画翻译应该从“多模态视角”着手,试图系统分析不同符号资源,如语言、图像、声音和音乐是如何通过它们的相互依存而赋予意义的。甚至还有学者认为,每一个视觉符号都传达着意义,“因此在提及视觉元素时避免使用‘非语言’(non-verbal)这一常用表达方式,以强调视觉元素作为一个概念的自主身份,而不是通过否定来描述它。”(10)Encyclopedia of Translation Studies,ed.by Mona Baker,London &New York,Routledge,1988,Nadine Celotti,The Translator of Comics as a Semiotic Investigator,ed.by Federico Zanettin,Comics in Translation,London,Routledge,2008,p.59.翻译界终于认识到漫画的特殊性:漫画是一个叙事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图片元素也传达意义,它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文字信息,且通常占据主导地位。

漫画的特殊性如何影响其翻译方式,视觉语言如何成为译者的一种资源而不是制约,是漫画翻译始终绕不过去的一个核心环节。从符号学视角研究漫画翻译的重要性变得愈发突出。“雅克布森可以说是最早尝试用多模态定义翻译的翻译理论家”,(11)潘韩婷:《翻译研究的语言学途径:从比较语言学到多模态话语分析》,《中国翻译》2022年第1期,第18—28页。按照雅克布森的翻译分类,史诗漫画翻译过程包括语内翻译(intralingual translation)、语际翻译(interlingual translation)和符际翻译(intersemiotic translation)三种类型,仅将史诗改编成汉语漫画的过程就包括了语内、语际和符际翻译,再加上将漫画文本翻译成外语则又属于语际和符际翻译的范畴。作为语际转换的漫画翻译,主要发生在视觉翻译的语境中。语言只是漫画翻译中的一个符号表意系统,漫画“原作”和“译文”都同时借鉴了许多不同的符号系统。将漫画翻译成另一种语言,主要是将其翻译成另一种视觉文化,因此不仅涉及不同的自然语言,如汉语、英语等,还涉及不同的模态转换以及不同文化传统下的漫画惯例。换言之,漫画翻译不仅仅意味着语言文字材料的语际、语内替换,用译入语出版的漫画译本也可能经历一些嬗变,包括对其他符号系统的解释,而不仅仅是自然语言间传统意义上的翻译。一定程度而言,漫画翻译的关键和难点就在于如何越过因文字和图像之间由于缺乏同质性或文化差异而造成的阅读障碍。

(二)漫画翻译的多模态转译

漫画是一个图片和文字都传达意义并共同创造故事的叙事空间,译者要解读图像元素的意义及其与语言信息的不同关系,类似互补还是对话关系。事实上,漫画翻译中阅读的含义更加宽泛,超过一般意义上的阅读;译者作为读者,需要提升阅读、阐释视觉符号和语言符号的解释技能。正如艾斯纳(Eisner)(12)Will Eisner,Comics and sequential art,Tamarac,Florida,Poorhouse Press,1985,p.8.所言,“阅读漫画是一种审美感知和心智精进的行为”,漫画翻译亦是。就一般意义上的漫画组成要素——图像符号和文字信息而言,其翻译策略有所不同。就图像而言,绘画占据了相当大的视觉空间,但它们并没有构成视觉信息的全部。事实上,视觉信息是由多种元素组成的,每一种元素都传达着意义,并为叙述增添节奏。

多种视觉元素共同构建了视觉一体模态,从而促成漫画的本质性规定,即连续固定画面叙事。如此,漫画翻译是由一系列模态转译而构成的序列转换。多模态话语分析对多种模态的意义生成与转换予以高度关注,尤其是多模态的转译现象。Kress(13)Kress G,Multimodality,London,Routledge,2010,p.36.认为:“将一种语境中产生的多模态话语意义转移到另一种语境中去,这就是多模态话语中的转译(translation)现象”。转译关注的是意义如何从一种模态向另一种或多种模态的转移,其实质是符号的再设计。例如,将小说改编成电影、把课本上的知识在课堂上传授,或者将照片画成图像等都是转译。

译者应该翻译所有文字信息,但实际上并不是所有文字信息都会被翻译成漫画。文字信息可以分布在漫画中不同位置,每个位置都有自己的功能,然而文字部分在具体如何翻译时,却存在一定程度的变化。漫画文字主要出现在人物对白圆圈部分,但也不是唯一的位点,往往是人物第一人称的口语表达部分,毫无疑问通常需要翻译。位于画格顶部或底部的漫画说明文字,往往是第三人称叙事文本,标志着时间和空间的变化,但可包括图片相关评论,一般需要翻译。漫画的标题是吸引读者注意力所在,翻译时要理解标题和视觉信息间可能存在的联系,有时需要创译和文化调适。首先,如同读者一样,译者把一本漫画书视为一系列视觉符号集合体。呈现在译者面前的第一个视觉信息就是门槛,即封面、扉页和故事第一页之前的所有内容。其次,译者连续扫视门槛后的页面,以感知叙述节奏。空间结构的构建依赖于语义叙事,正是由视觉图像的语义内容绘制出不同的页面布局。因为“漫画的核心在于图像方格之间的空间,在那里读者的想象力使静态图片变得生动起来!”。(14)Scott Mc Cloud,Reinventing Comics,New York,Paradox Press,2000,p.1.译者要抓住视觉和语言的一致性,必须注意每一个视觉符号,以便发现它对全局意义的贡献。例如,一个形状像云的气球意味着里面的东西是内心独白的一部分,不会大声说出来,而重叠的气球则用来传达语言交流的速度。再次,译者还必须决定放在气球外面的书面信息是否更具视觉效果而非语言效果。译者需要确定语言信息的位置,以确定翻译的着力点。漫画中的文字信息是一种有意义的资源,因为它涉及视觉和语言两个维度。显然,每一种模态都在叙事中发挥各自的作用,图像被视为一种普遍的视觉语言,译者需要注意各种视觉图像和语言文字间的相互作用,并把漫画翻译作为一种符号体验,“以求译语受众能够以最小的付出认知原文的交际意图”。(15)邓显奕:《多模态图文译文生成模式的构建》,《上海翻译》2019年第3期,第30—37页。因为漫画翻译不只是文字转换和插图移植,而是关涉可读和可见两种模态之间的一种真正的互补关系。尤其要关注漫画中出现文字信息的不同位置,关注语言副文本的翻译,因为这是漫画翻译中文字迻译的焦点所在。

三、《格萨尔》漫画多模态翻译举隅

活态史诗翻译的多模态符际特征再现了活态史诗对外传播中的形象构建和语境迁移。《格萨尔》漫画翻译突破了单纯文字符号模态相互转化的限制,以大众喜闻乐见的形式传递格萨尔文化。译本以简单易懂的通俗连环漫画读本的形式出现,深入浅出地用漫画来图解《格萨尔》精髓。漫画本身就具有极强的表意功能,尤其是其图像具有更强的自主叙事的能力,对帮助读者理解译文起着画龙点睛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图像能够摆脱文字的控制,读者甚至无须参阅译文,即可领悟译者想要传达的意思。漫画译本通过鲜活生动的漫画形象对《格萨尔》进行了简明扼要的阐释,使英语世界的读者能够较为轻松地了解藏族活态文化。

《格萨尔》漫画改编中英文翻译的特征体现在漫画文字模态主要采用了替换、意译和直译加注等归化的翻译策略;图片模态主要采用了保留的异化策略;字体设计模态主要采用保留的异化策略。为了符合目的语读者的阅读喜好,在文字和字体设计中,译者把格萨尔文化思想用更通俗易懂的方式展现出来。由于经济成本的制约,图片模态并未多作改动,基本全部得以保留。漫画翻译不再是以单纯的文字为媒介,各种传播媒介纷纷登场,既有生动的文字刻画,又不时配以插图,图文并茂呈现,让读者的多重感官在阅读过程中得以激活,触发读者的多重体验,提升读者对翻译作品塑造格萨尔史诗文化的认识,实现了对原文叙事的“再叙事”。(16)刘翔、朱源:《伊维德说唱文学英译副文本的民俗叙事建构》,《外语与外语教学》2019年第6期,第99—108页。

漫画翻译的历史表明,漫画翻译策略从如何调适文本以适应目标文化现有的漫画市场,转变为如何保留原漫画文本,如何对原著进行差异性阐释和创造性改写,以突出原漫画的文化特性。《赛马称王》漫画中文字模态的翻译独具匠心,颇见功力。对于史诗中的专有民俗词语,采用了在分格(gutter)处直译加注的方式进行注解。如第19页中对“佛陀空行”的注解就是在分格处增加注释,即“Buddha is the name of Meto in the realm of the gods”(即梅朵在神界的名字)。莲花生大师(Great Master Padmasambhava)在第34页出场时,对梅朵娜泽(格萨尔母亲)说“谋事在‘天’,成事在‘人’”。这句漫画改编得非常绝妙。英文中有一句格言是“Man proposes,god disposes”,而此处故意将其顺序颠倒过来成为“God proposes,Man disposes!”,这就是漫画中格萨尔投胎转世的天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是倒过来“谋事在天,成事在人”,通过文字改编传递了史诗人定胜天的人文情怀。第72页“你休想动觉如(格萨尔幼年时名字)一根汗毛!”,英译为“I can not allow you to do him even the slightest harm”,增加主语“I”,突出英语中一以贯之的主谓结构,同时,“the slightest”也译得恰到好处。用“Doggie”而不用“dog”来翻译“唬儿,回来吧”中的“唬儿”,显示出儿童用语亲切的特点。其他类似的文字翻译如“过去的事都过去啦”(译为let us let bygones be bygones),“自相残杀解决不了问题!”(译为Dog-eat-dog solves nothing)以及“好厉害”(译为How smart!)等,均体现出译者出入自如的翻译方法,既准确翻译了原文的意思,又传达了原文的神韵。

史诗中觉如和母亲被驱逐出了岭部落家园,只好前往北部的玛曲(黄河上游)谋生。路途遥远,母亲生怕觉如太累,让他骑在白牦牛背上一起前行。觉如说“我不累。可是这牛走得好慢啊!”白牦牛听到后顿时“呼呼……”生气了,“哞哞”直叫,顿足不前。漫画中对白牦牛的神态刻画得惟妙惟肖(见图1)。

图1:第78页汉英对照

图2:第79页汉英对照

漫画格中有三处刻画白牦牛的眼睛,其眼神变化最为精彩,其中一处是当白牦牛听到觉如嫌它走得慢时,眼睛霎时间变得豆圆豆圆,随后怒目而视,驻足不前——生气干脆不走了。通过对眼睛的局部刻画,传递了白牦牛细腻的内心活动。白牦牛的眼神表情尤为夸张,由起初的平静到生气,随之表示反抗,既合乎情理,又诙谐可笑。两格图画细节处理到位,雕琢入木三分,画面感十足,再加上文字部分的象声词“呼呼,哞!(Whirr……Moo!)”,白牦牛的内心独白和表情高度吻合,反映了白牦牛的心理变化,再配上觉如说“不是吧,老牛这么小气?”童趣横生,令人读后回味无穷。

《格萨尔》漫画译文中文字、插图、颜色等多种模态并用,使相对枯燥的文字阅读焕发出新的活力,读者的阅读兴趣随之提高。除传统意义上“传神达意”的语言维度外,漫画改编者和译者恰当运用插图说明、字体变化、色彩改变等非语言符号,来提高译本内容的视觉化呈现水平,“在传统的语言文字符号翻译的基础上,进行广义上的翻译转换,关注书籍中的图片、色彩、字体等其他因素的多模态设计”,(17)王海燕、刘欣、刘迎春:《多模态翻译视角下中国古代科技文明的国际传播》,《燕山大学学报》2019年第2期,第51页。无疑是文字模态和视觉模态综合运用的多模态译本。《格萨尔》漫画译本一方面将丰富中国乃至世界的格萨尔漫画艺术形象,格萨尔以及一系列英雄人物漫画形象将给读者带来愉悦与享受;另一方面多模态的漫画译本,在注重格萨尔自身故事性、情节连贯性和磅礴的气势外,以夸张、漫画式的丰富想象力,尽情发挥了漫画家的精湛手艺和译文的行文流畅,将表现神话题材最好的传媒形式——漫画系列文本表现得淋漓尽致。

《格萨尔》通过多模态翻译走向世界,既要充分发挥漫画在当代《格萨尔》英译中的作用,毕竟对《格萨尔》的艺术改编不可避免,同时还需要各领域专家——作家、画家、格萨尔学专家、翻译理论家、翻译实践家、出版商等通力合作。如果说漫画家对人物形象、神态和动作的刻画直接决定了译本画面是否逼真传神的话,那么作家和格萨尔学专家为改编过程出谋划策,并保证对原文内涵的准确把握责无旁贷。如果说翻译理论家从翻译和跨文化角度提供漫画翻译的理论指导,那么翻译家则扮演了漫画翻译实践第一小提琴手的角色。译作成型后还需出版商组织策划,负责译本的宣传和推介。只要各领域都能撮其机要、收彼精华,尽量避免改编时对原文的曲解或简化,并能通力合作,跨领域合作才能真正出佳作佳译,这代表了史诗漫画英译走向世界的发展方向。围绕《格萨尔》漫画翻译所展开的活态史诗多模态符号学阐释,无论是对《格萨尔》翻译和传播,还是新时期翻译研究的视界拓展,无疑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实践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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