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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禄赞萨逻入唐考*

2023-11-30索朗平措

西藏研究 2023年5期
关键词:志文噶尔吐蕃

索朗平措

在史学界,广泛认为吐蕃噶尔氏家族投唐一事发生在武周圣历二年(699),但从近年来发现的禄赞墓志中可获悉,约在唐垂拱元年(685)就有噶尔氏家族成员入唐效忠,这为唐蕃关系史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与线索。根据《隋唐五代墓志汇编》所记,此墓志出土于河南省洛阳市,现藏于河南省洛阳古代艺术博物馆。“志石长、宽均56厘米。正书。志文标题仅存‘大周故云麾将’数字。”(1)陈长安:《隋唐五代墓志汇编:洛阳卷》第6册,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186页。学界对此墓志的研究,目前仅有两篇专文,分别是李宗俊的《唐禄赞萨逻墓志考译》(2)李宗俊:《唐禄赞萨逻墓志考释》,《民族研究》2010年第3期,第68—73页。和李豪的《吐蕃论钦陵子禄赞入唐考》。(3)李豪:《吐蕃论钦陵子禄赞入唐考》,《中国典籍与文化》2019年第4期,第101—106页。以上两位学者均认为,此禄赞萨逻为时任吐蕃大相论钦陵之子。不同点是,李宗俊认为禄赞于685年左右吐蕃权力争斗进入白热化之际,在不了解吐蕃政局变动情况下愤然投唐。而李豪则认为,禄赞是在调露二年(680)黑齿常之夜袭吐蕃大营战时被俘降唐。笔者曾在拙文《吐蕃大相论钦陵考述》(4)索朗平措:《吐蕃大相论钦陵考述——兼论噶尔氏家族的衰亡》,《西藏研究》2019年第5期,第33—41页。中,对此墓志内容进行过简要分析,但因篇幅所限未能深究。基于此,不揣冒昧对禄赞入唐缘由再次进行考证,望能得到各位方家的指正。

一、从禄赞墓志中所获讯息

对于禄赞这位历史人物,汉、藏文史籍均缺载,独见于禄赞墓志。现将该墓志文转录如下:

公讳禄赞,字萨逻,西戎人也。往以慕化,卜居于识阳□谷焉。□以解辫输诚,识□□于律吕,捐裘委质,袭冠带于朝廷。欣然怀向化之心,卓尔抱忠贞之节。并公兼其美,可略言焉。祖蒲海英雄,葱山隽杰,□藩一品,声誉一时。父钦陵,西戎赞府之亲舅,本国官荣于将相,才高武略,职绾英机,亲谋白狄之军,欲赴皇唐之众,见狐□于寇虏,先鸩毒于戎臣。未效归□,奄迁舟壑。公风神独□,□骨自然,凌霜冒雪之诚,上升□云之气。龙韬十德,皎在于胸怀;豹略九攻,明之于指掌。秩惟三品,亲统一军,转骑黄河,列营青海。夙怀仇怨,恨起于边亭;远涉山川,喜投于中夏。一辞戎寇,万里征途,望尧日于长安,背羌尘于绝塞。丹诚□显,朱绂遂加。制授公游骑将军、守左威卫洛汭府果毅长上。参倍紫禁,爪牙之效遽申;侍卫丹阙,鹰鹄之诚遂展。矜勤一载,严整八屯。又下制书,加公品秩,除授公云麾将军、行右领军卫翊府中郎将、黄水县开国子。显之爵位,任以司阶,肃戈仗于重城,严兵容于复道,铭钟□□,俟明警卫之方;鹤鼓传霄,妙尽严巡之术。顷以獯□背德,杂虏游魂,惩□□□,凭陵纵□,湌而旅拒。公亲承制旨,受钺专征,方陈百胜之谋,直扫三边之寇。羽扇之下,纵横鸟飞;鳞甲之前,蹦腾鱼溃。风尘清于塞外,烟火静于关山。遂制书许公旋凯,岂谓灾闻斗蚁,疹结凝蛇,绝迹断肠之川,沉痾张掖之郡,无征福善,有益膏肓,背西国之神香,就东山之鬼箓。以垂拱四年正月五日卒□□州永昌县温柔里私第,春秋三十有三。以天授元年十月十八日,权窆□□□□□□□原,礼也。恩敕赐物一百廿段,丧事所司量供。妻翁上柱国(下泐)德,才高调远,义□神融,得天□之精灵□皇王之器。水□一(下泐)恩,四海无虞,共洽和平。□愿承其刈楚,契彼伐柯。不(下泐)暗伤附萝,□□戚恨起崩□,嗟□璧之亲,叹深埋玉。恐高岸为谷,□□成田,式铭玄础,纪德□泉,共兰荪而并馥,与日月以长悬。词曰……(5)录文参见周绍良、赵超主编:《唐代墓志汇编续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307—308页。

(一)姓氏及家族

从志文中可获悉,墓主人称禄赞萨逻,是西戎人。西戎是古代中原地区对西部民族的泛称,至隋唐时代,以西戎谓吐蕃。(6)“自汉、魏已(以)来,西戎之盛,未之有也。”参见刘昫等撰:《旧唐书》,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5224页。按照学界的普遍共识,“禄”字为“论”字的异译,(7)《新唐书·吐蕃传》云:“其官有大相曰论茝,副相曰论茝扈莽,各一人,亦号大论、小论”。参见欧阳修等:《新唐书》,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第6071页。另苏晋仁分析:“‘禄’字即是‘论’字的异译,因其曾任大论,故唐人称之为禄东赞。”参见苏晋仁:《蕃唐噶尔(论氏)世家(上)》,《中国藏学》1991年第1期,第83页。是藏文“”的音译,故“禄”字显然是其官职。“赞萨逻”很有可能是其名,但并非全称,因为唐代描述吐蕃大论及其名将时,常用藏文全称的一部分。如禄东赞,藏文全称为噶尔·东赞域松;论钦陵,全称为噶尔·钦陵赞卓;赞悉若为噶尔·赞聂顿布,等等。志文云:“其祖蒲海英雄,葱山隽杰,□藩一品,声誉一时。”蒲海,指今罗布泊,汉文史籍称蒲昌海,又名泑泽、盐泽或辅日海。(8)洪建新:《罗布泊释名》,《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81年第3期,第114—120页。葱山,即古籍中的葱岭。很明显,这里误把吐蕃和西域混为一谈。但志文接着又道:“父钦陵,西戎赞府之亲舅,本国官荣于将相”,明确其父为当时声名显赫的吐蕃大相论钦陵,而志文中提到的那位“葱山隽杰”当为吐蕃名相噶尔·东赞域松(禄东赞)。因此,可以确定禄赞的身份乃吐蕃噶尔氏家族成员。

(二)时间

志文并未明确说明禄赞入唐时间,但准确标明其去世时间为垂拱四年(689)正月五日,下葬时间为天寿元年(690),因而可以断定与圣历二年吐蕃噶尔氏家族投唐事件无关。根据志文记载,可以看出禄赞在唐时间极短(下文有详解),有学者分析,禄赞入唐时间至迟在垂拱元年。(9)李宗俊:《唐禄赞萨逻墓志考释》,第72页。

(三)原因

志文云:“见狐□于寇虏,先鸩毒于戎臣”,即家人受到猜疑,遭受同僚下毒谋害。而此时的禄赞“秩惟三品,亲统一军,转骑黄河,列营青海”,可以看出,禄赞是一名吐蕃守边的将领,在家人受到如此不公的情况下,有了遥望长安圣主的豪迈之举。所谓“夙怀仇怨,恨起于边亭;远涉山川,喜投于中夏。一辞戎寇,万里征途,望尧日于长安,背羌尘于绝塞”,就是志文对禄赞投唐的生动说明。

(四)禄赞在唐朝的短暂人生

禄赞入唐后,朝廷授“游骑将军、守左威卫洛汭府果毅长上”,奉命保卫皇城。此官职在唐朝品阶为从五品下。(10)根据《通典》所记,游骑将军为从五品下的武散官。参见杜佑撰:《通典·职官典》,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8年,第768页。但过了一年,朝廷又颁布诏令授“云麾将军、行右领军卫翊府中郎将、黄水县开国子”,晋升其为从三品的云麾将军,镇守险要。(11)据《旧唐书》载,云麾将军为从三品的武散官。参见刘昫等撰:《旧唐书》,第1795页。不久,边塞发生叛乱,禄赞又受朝廷旨意去平叛,志文云:“公亲承制旨,受钺专征,方陈百胜之谋,直扫三边之寇。羽扇之下,纵横鸟飞;鳞甲之前,蹦腾鱼溃。风尘清于塞外,烟火静于关山。”由于他百战百胜的谋略,横扫敌寇,边塞得以安宁。朝廷“遂制书许公旋凯”,不料染疾于张掖郡,(12)张掖指唐朝在河西设置的张掖县。参见李宗俊:《唐禄赞萨逻墓志考释》,第70页。“以垂拱四年正月五日卒□□州永昌县温柔里私第,春秋三十有三。”从志文的“妻翁上柱国德”一句来看,禄赞在唐已有家室,为当时较有权势之女。至于有无子嗣,志文并未交代。

综上所述,从志文所载墓主人的姓氏、时间、原因及入唐后的功绩基本可以确定,禄赞是吐蕃噶尔氏家族一员,因家族受到迫害,遂愤然入唐,在短暂的人生里为唐王朝建功立业。

二、禄赞是否为论钦陵之子

根据禄赞墓志的说法,禄赞入唐原因为“家族受到猜忌”,所以入唐效忠。但墓志又清晰地标明其父为“论钦陵”,而此时的论钦陵又是权倾朝野的吐蕃大相,又怎会受到猜忌?故笔者认为,要想分析禄赞入唐的缘由,必须首先确认其身份,即禄赞是否真的像志文所云为“钦陵之子”。从目前两位学者对此墓志的研究成果来看,已然视禄赞为论钦陵子。事实上,唐代有关吐蕃的汉文史料存在大量疏漏,甚至有失实部分。仅在吐蕃名相禄东赞的记述上就存在许多纰漏,比如对其姓氏的记载不一;(13)《旧唐书》记“蒆”,《新唐书》记“薛”,《通典》记“嶭”,《唐会要》记“筑”。石泰安认为,所有这些都是“嶭”的变体。参见石泰安:《西藏古代史的两点简短注释》,方浚川、陈宗祥译,《西藏研究》1982年第2期,第131页。再有对其子嗣问题云“长曰赞悉若,早死”,与藏文文献记载不符;(14)禄东赞有子五人:“长曰赞悉若,早死;次钦陵,次赞婆,次悉多干,次勃论。及东赞死,钦陵兄弟复专其国”。参见刘昫等撰:《旧唐书》,第5223页。还有对其族源记“吐蕃赞普之王族也”,(15)张说:《张说文集》卷17,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850页。明显存在错误;更为严重的是两《唐书》说他“不识文记”、“不知书”,(16)两《唐书》均记“噶尔·东赞不知书”。参见刘昫等撰:《旧唐书》,第522页;欧阳修等:《新唐书》,第6075页。更是与史实不符。学者林冠群以《拨川郡王碑文》为例,说仅在碑文的前46个字中,就有5处明显错误,(17)林冠群:《唐代吐蕃历史与文化论集》,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07年,第46页。涉及噶尔氏家族的源流、在吐蕃的地位、家族成员间的关系等诸多关键性信息。而此碑文撰述人是当时的大文豪张说,不仅与论弓仁同僚多年,且以“久在疆场,具悉边事”(18)刘昫等撰:《旧唐书》,第3053页。自居。张说尚且如此,可知一般的唐人对吐蕃了解更少。综上,该志文载“父钦陵”一说需进一步探讨。

第一,论钦陵系禄东赞次子,为7世纪中后期唐蕃关系史上的风云人物,早在唐显庆五年(660)就被唐史所记载;(19)《资治通鉴》“显庆五年,吐蕃禄东赞遣其子起政将兵吐谷浑。”参见苏晋仁:《通鉴吐蕃史料》,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2页。至咸亨元年(670),论钦陵亲率吐蕃军队,成功挫败唐廷十万军队的反攻,因此一战成名。以唐代杜佑所撰《通典·吐蕃传》为例,(20)杜佑撰:《通典·边防典》,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8年,第196—207页。该书是第一部为吐蕃设立专传的汉文史籍,全文3300余字,其中记述论钦陵的文字1800余字;同样,两《唐书》《资治通鉴》及其他汉文史料中也占相当篇幅;又以古藏文文献《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为例,(21)王尧、陈践译注:《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增订本),北京:民族出版社,1992年,第171—172页。被冠名为《赞普传记十》的内容,实际记述的是论钦陵与唐将王孝杰在战前的唇枪舌剑,而在《大事记年》中几乎每处都能看到论钦陵的身影;在惜墨如金的古代汉藏典籍、文献中占有如此篇幅,实属罕见。职是之故,论钦陵在当时可谓威震一时、名扬四海,若入唐的禄赞萨逻果真是其子,史书必载之。

第二,万岁通天二年(696),论钦陵派遣使者赴唐请和,而后武则天派通泉县尉郭元振前往野狐河会谈。《通典》详细照录了二人的对话内容,真实再现了吐蕃论钦陵“去四镇,分十姓”的政治诉求及郭元振的机智应对。在这次会谈中,双方你来我往,互有攻势,最终郭元振运用谋略,使得论钦陵夺取西域控制权的计划夭折。更为重要的是,成功在边界牵制论钦陵数年,为吐蕃赞普剿灭噶尔氏赢得机会。(22)林冠群:《武则天时期李唐反击吐蕃之探讨》,《西藏民族大学学报》2016年第3期,第29页。这或许也是杜佑在《通典》中不惜笔墨,将此次对话谈判详细记载的深刻原因。《通典·吐蕃传》乃唐代人所撰唐代吐蕃史,其史料价值不言而喻,(23)张云:《〈通典·吐蕃传〉的史料价值》,《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2年第3期,104页。而双方开篇的两段对话对本文具有一定参考意义。论钦陵一上来就言道:“大国久不许陵和,陵久不遣蕃使,以久无报命,故去秋有甘凉之抄,斯实陵罪,今欲和好能无惧乎?”(24)杜佑撰:《通典·边防典》,第201页。很明显,论钦陵就最近吐蕃抄掠甘、凉之事,把责任推卸给唐朝,而郭元振对答曰:“论先考东赞以宏才大略,服事先朝,结好通亲,荷荣承宠,本期传之永代,垂于无穷。论不慕守旧恩,中致猜阻,无故自绝,日寻干戈,屡犯我河湟,频扰我边鄙。且父通之,子绝之,岂为孝乎?父事之,子叛之,岂为忠乎?然论之英声,籍其遐外,各自为主,奚为惧乎?”(25)杜佑撰:《通典·边防典》,第201页。郭元振十分巧妙地避开正题,讲述半个世纪前唐蕃和亲,以及论钦陵之父禄东赞在此过程中的功绩,试图通过中原文化中“忠孝礼仪”的观念缓和双方关系,同时意在拖延时间。可以看出,此番郭元振做足了论钦陵的功课,有备而来,而此时入唐的禄赞才死数年不久,郭元振既然能准确道出50多年前的唐蕃往事,又怎会舍近求远,闭口不提禄赞与论钦陵的父子关系?

综上所述,由于唐代有关吐蕃的汉文史料中存在诸多疏误,因此仅以志文所云“父钦陵”断然判定二者关系,实为不妥。反之,我们通过对比汉、藏文史料,并对某些细节内容进行分析,基本可以排除二者的父子关系。

三、禄赞入唐缘由考

通过上文分析,基本可以排除禄赞与论钦陵的父子关系。那么,他与噶尔氏家族是什么关系,其入唐的缘由究竟是什么呢?笔者认为,要探讨此问题,首先应确定禄赞入唐的时间,有了时间这一轴线,空间上人和事就会逐渐浮现。根据志文记载,禄赞入唐后朝廷先是授其“游骑将军、守左威卫洛汭府果毅长上”,过了一年,又授“云麾将军、行右领军卫翊府中郎将、黄水县开国子”镇守险要。志文又云:“顷以獯□背德,杂虏游魂,惩□□□,凭陵纵□,湌而旅拒。”这里“顷以獯□背德”一句所缺一字,李宗俊认为应为“鬻”或“猃”,“獯猃”或“獯鬻”在隋唐时期一般指突厥。(28)李宗俊:《唐禄赞萨逻墓志考释》,第72页。也就是说,他受朝廷提拔后不久,突厥部发生叛乱,于是“公亲承制旨,受钺专征”。通过志文记载可以清晰发现,从禄赞入唐授“游骑将军”保卫皇城,到晋升其为“云麾将军”,再到不久发生突厥某部叛乱,而后禄赞奉旨征讨,所用时极为短暂,应在3年之内。加之他又迅速平定此次叛乱,所谓“方陈百胜之谋,直扫三边之寇。羽扇之下,纵横鸟飞;鳞甲之前,蹦腾鱼溃”,非常生动地描述了其卓越的军事谋略和才能。随后朝廷“致书公凯旋”,不料染疾,最终在垂拱四年去世。因此,我们基本可以断定:禄赞在唐时间约四五年。综上,虽然志文没有交代禄赞入唐的具体时间,但通过志文对他的描述,大致可以确定其入唐时间至迟在垂拱元年。李宗俊认为志文中禄赞受命出征“应该就是垂拱二年随刘敬同出征平同罗、仆固等的叛乱”,并分析《资治通鉴》记此事发生在垂拱元年的说法有误,李文所见极是。(29)李宗俊:《唐禄赞萨逻墓志考释》,第72页。至于有学者提出禄赞是在调露二年,黑齿常之夜袭吐蕃大营之战中被俘入唐这一观点,(30)李豪:《吐蕃论钦陵子禄赞入唐考》,第101页。与上述志文中所反映时间根本不符,现今也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材料能够证明此事。

综上所述,吐蕃禄赞入唐时间至迟在垂拱元年,而此时吐蕃社会经历了近十年的“夺位”之争,此权力之争后演变为“夺相”之争,最终噶尔氏出现严重内讧,大论赞聂被同族之人所杀。同年,论钦陵迅速平息祸乱,上赞普号,同时残酷镇压了噶尔氏的另一支即噶尔·芒辗达乍布及其党羽。就在这场血雨腥风发生的时间里,远在边地的禄赞萨逻获悉家人被杀,于是愤然入唐建功立业,成为唐蕃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中值得大书一笔的人物。

四、结语

本文通过分析,首先对该墓志文中所涉及墓主人的身份进行确认,认为禄赞萨逻并非志文所云为“论钦陵之子”;其次根据志文所载其入唐后的几项业绩,推断禄赞入唐时间至迟在唐垂拱元年;最后以7世纪中后期吐蕃时局作为切入点,认为吐蕃上层经历了近十年的“夺位”之争。由于没卢氏家族与论钦陵兄弟联合,致使吐蕃政局更显混乱,其权力之争从“夺位”演变成“夺相”的复杂局面。最终,685年噶尔氏发生严重内讧,大论赞聂被同胞噶尔·芒辗达乍布所杀,随后论钦陵迅速平定此内乱,任吐蕃大论。而此墓主人禄赞萨逻,极有可能就是此次权力斗争中的失败者噶尔·芒辗达乍布之子,因家人受到论钦陵兄弟的残酷镇压,致使其愤然入唐。从该墓志所载有关禄赞的关键信息可获悉,禄赞在唐时间极为短暂,而唐人本身对吐蕃不甚了解,以至于其死后在撰写墓志文中用“父钦陵”一句,造成后世很难把握此历史人物与特定历史时间、历史事件的内在逻辑关联。

综上所述,对禄赞萨逻这一历史人物的生平,目前仅能从该墓志文中获悉。而墓志文作为特殊的应用文体,其涉足面虽广,但篇幅有限,仅能泛泛谈之,加之唐人对吐蕃又不甚了解,必然会有疏误。因此,对此墓志文中记载的有关墓主人的关键性信息,如家族背景、入唐时间及缘由等,需要我们借助藏文史料及其相关汉文史籍文献的记述加以进一步深入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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