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建清

摘 要：南京雨花英烈的定位及范围为：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牺牲在南京雨花台的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也包括该时期在南京其他地方牺牲的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以及在外地牺牲但安葬在雨花台的革命烈士。其主要特征为：矢志不渝的理想者、意志坚定的革命者、前赴后继的奋斗者、大义凛然的牺牲者、流芳百世的永生者。

关键词：雨花英烈；雨花台；雨花台烈士；英雄群体

南京雨花英烈或雨花台烈士是中共党史上的一个英雄群体，体现了共产党人的价值追求和精神象征，具有标志性、唯一性和崇高性。多年来，学术界及有关部门对雨花英烈作了不少研究探索，取得了丰硕成果，并在工作实践中推动成果转化，对促进雨花英烈事迹及革命精神的学习、宣传和研究起了很好作用。笔者就雨花英烈的定位、范围及特征等基本问题作些考察，以利于形成共识、进一步推动工作。

一、 雨花英烈的定位

一般来说，雨花英烈是指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牺牲在南京雨花台的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这一定位符合公认的基本史实，即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国民党蒋介石在南京建立反动政权，在国民党反动派统治的22年时间里，成千累万的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被押解至南京雨花台枪杀。新中国建立后，南京人民在这里兴建了雨花台烈士陵园，以永远纪念这些革命先烈。这是雨花英烈的主要定位和本质特点。然而，其他历史时期牺牲的人是否也可以称为雨花英烈？被北洋军阀和日本侵略军杀害的共产党人乃至英勇阵亡的国民党将士是否为雨花英烈？在南京其他地方甚至市外及省外被杀害的烈士英雄是否为雨花英烈？

对于第一个问题，笔者认为，既然定位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其他时期牺牲的就不宜列入，这是由新民主主义革命性质决定的，也是由雨花英烈的本质属性决定的。我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是一场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的革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性质决定了雨花英烈是反抗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杰出代表，是反帝反封建的杰出代表，是共产党人及革命群众的杰出代表。如果往前或往后延伸，或可称民族英雄、辛亥烈士及革命烈士，不必非得冠以雨花英烈，否则就会失去其特有属性。

对于第二个问题，雨花英烈主要指的是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的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但在两次国共合作的国民革命时期和抗日战争时期，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的主要革命对象为北洋军阀和日本帝国主义，雨花英烈的范围还需进一步讨论。大革命时期，一些共产党人因为从事革命活动被北洋军阀逮捕，杀害于南京狱中或雨花台。他们同样是为了革命而牺牲，因此他们也是雨花英烈。而在抗日战争中，国民党与共产党进行了第二次合作，也作出了巨大牺牲。如1937年的南京保卫战，许多国民党将士英勇抵抗、战死沙场，其中牺牲的国民党少将就有首都卫戍副司令兼南京警备司令萧山令等十余位。笔者认为，不把他们作为雨花英烈为宜。诚然，这些国民党将士是为国捐躯的，后人应该永远铭记。但如果将这些国民党将士作为雨花英烈，就会造成概念上的重大混淆。雨花英烈作为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的英雄群体这个定位不能变。可以将萧山令等国民党将士称为民族英雄或抗日英雄，也可以将萧山令等杰出代表称为革命烈士，但不必称为有专指意义的雨花英烈，否则会导致概念和内涵上的混乱。对于抗战时期在南京英勇牺牲的共产党人，从雨花英烈的本质属性考虑，从他们为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的事业奋斗考虑，从他们共产党员身份考虑，可归并到雨花英烈范围。

对于第三个问题，在南京雨花台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的革命烈士构成雨花英烈的主体。雨花台是国民党反动派杀害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的刑场，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最集中的殉难地。但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许多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并不牺牲于南京雨花台，而是牺牲于南京国民党监狱等地，他们同样也是雨花英烈。因为如果仅仅考虑南京雨花台这一地域范围，雨花英烈的范围则显得较为狭隘，忽略了雨花英烈本身是从南京各监狱押解来枪杀的基本事实，也忽略了在南京各地牺牲的革命烈士与在雨花台牺牲的革命烈士的一致性及关联性。也就是说，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凡在南京地域范围牺牲的共产党人及爱国志士，均可作为雨花英烈。把雨花英烈的地域范围从雨花台扩大到整个南京区域，并不脱离雨花英烈的地域要求，也符合雨花英烈的本质属性。

关于市外及省外牺牲的革命烈士，他们能否作为雨花英烈，需作出探討。王荷波1882年生于福建福州，1916年到南京浦镇机厂做工，因不满英国资本家的剥削，带领工人罢工。1922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南京地区第一位共产党员。同年秋天，参与组建南京地区第一个中共组织──浦口党小组，任组长。1923年二七大罢工后，被迫离开南京。后任中共中央监察委员会首任主席、中央临时政治局委员、中央北方局书记。1927年10月被捕，同年11月在北京就义。王荷波虽然作为南京重要党史人物，但不应作为雨花英烈。否则，就要把与南京有关包括南京籍但不牺牲在南京的革命烈士，均纳入雨花英烈范围，这就过于宽泛，且缺乏说服力。因此，在市外及省外牺牲的革命烈士不可作为雨花英烈。但有一种情况例外，即在市外及省外牺牲，最后安葬于南京雨花台的革命烈士，如皖南事变三烈士。1941年1月，在国民党反动派制造的“皖南事变”中，新四军副军长项英、副参谋长周子昆被叛徒杀害，新四军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在战斗中牺牲。1955年6月，南京军区在雨花台西南望江矶修建衣冠冢，以志纪念。对于安葬在南京雨花台的革命烈士，从广义的角度也可以称为雨花英烈。

基于以上考察，雨花英烈既是一个具有鲜明历史特征和身份标志的英雄群体，也是一个具有鲜明地域特点的英雄群体。其历史特征是限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其身份标志主要是共产党人（少数为非共产党员身份的爱国志士），其地域特点是以牺牲地或安葬地为主要界定依据。因此，可对雨花英烈作这样的定位：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牺牲在南京雨花台的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也包括该时期在南京其他地方牺牲的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以及在外地牺牲但安葬在雨花台的革命烈士。

二、 雨花英烈的范围

雨花英烈的定位确定后，其范围也可确定。雨花英烈虽然籍贯不一，分布于全国各地，但他们都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牺牲在南京雨花台及南京其他地方或牺牲后安葬在南京雨花台的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以下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各个历史阶段和牺牲地、安葬地予以分类梳理，以便更加清楚地考察其范围。

（一）以历史阶段来分类

1. 大革命时期牺牲的雨花英烈。中国共产党成立后，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思想，积极探寻救国救民的道路，与国民党进行第一次合作，开展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争，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大革命高潮。这是雨花英烈牺牲的初始阶段。如张霁帆（牺牲在南京的第一位共产党员）被杀害于南京狱中，金佛庄（中共第一位军人党员）被孙传芳部杀害于雨花台。

2.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牺牲的雨花英烈。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宣告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破裂和大革命的失败。中国共产党人根据党的“八七”会议确立的实行土地革命和武装起义的方针，与国民党反动派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直至1937年全民族抗战爆发。这是国民党反动派残酷杀害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最为集中的阶段。如1927年在上海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前，蒋介石先在南京制造四一〇反革命事件，侯绍裘、谢文锦、刘重民、张应春、许金元、文化震、陈君起、钟天樾、梁永等十余人被捕，数日后全部被敌人秘密杀害。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国民党反动派更是疯狂屠杀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企图巩固其反动统治，恽代英、邓中夏、罗登贤、黄励、何宝珍、冷少农、施滉、许包野、邓演达及晓庄十烈士等大批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壮烈牺牲。

3. 抗日战争时期牺牲的雨花英烈。这是雨花英烈牺牲的特殊阶段。邓振询、陶家齐、孙晓梅等一批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投身抗日斗争，献出了宝贵生命。

4. 解放战争时期牺牲的雨花英烈。在这个阶段，国民党反动派对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又进行疯狂屠杀，吕惠生、朱克靖、徐楚光、刘亚生、卢志英、任天石、周镐等大批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被国民党反动派残酷杀害。

（二）以牺牲地及安葬地来分类

1. 牺牲在南京雨花台的雨花英烈。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很多“要犯”“政治犯”从全国各地被押解到南京来，关押在国民党的各大监狱中。国民党反动派对他们“劝化”不成，便押至雨花台进行枪杀。如1930年8月18日，中共的南京市行动委员会书记李济平等20人在雨花台一起被枪杀；1930年9月4日，师集贤等12人在雨花台一起被枪杀；1932年10月1日，因参与江苏省民众援助东北义勇军反对上海自由市代表大会（即上海共舞台案），肖万才、曹顺标等13人在雨花台一起被枪杀；1932年11月25日，中共蚌埠（长淮）特委书记朱务平与同期被捕的长淮特委26名党员在雨花台一起被枪杀；1933年2月12日南京宪兵系统的中共地下特支蓝文胜、李昌祉等25人在雨花台一起被枪杀。

2. 牺牲在南京其他地方的雨花英烈。如侯绍裘、谢文锦等四一〇烈士在珠宝廊南京市公安局看守所被活活捅死后，尸体装入麻袋，抛入通济门外九龙桥下秦淮河里；恽代英、马克昌、倪朝龙、李得钊、“北平五烈士”等牺牲于江东门国民党中央军人监狱；高文华牺牲于老虎桥监狱（江苏第一监狱）；许包野、吴振鹏牺牲于瞻园路国民党首都宪兵司令部看守所；朱克靖、周镐、杨斌、任天石等牺牲于宁海路国民党保密局看守所。这些烈士都牺牲于国民党反动派的监狱中。除此之外，邓演达牺牲于麒麟门外沙子岗；蒋云被毒杀于城南边营特务机关，遗体埋入城墙边；孙晓梅牺牲于龙潭老虎山凹；邓振询牺牲于秦淮河高桥渡口；陶家齐牺牲于江宁湖熟镇城岗头山，吕惠生也牺牲于江宁；刘亚生牺牲于燕子矶。许多烈士牺牲后，有的安葬在雨花台，有的则在新中国成立后移葬到雨花台。如朱克靖在宁海路国民党保密局看守所被绞杀后，遗体掩埋在雨花台。又如张霁帆牺牲于小营陆军看守所，其遗骨在新中国成立后移葬于雨花台；邓振询墓也在新中国成立后从龙都附近的三陵桥迁葬于雨花台。

3. 牺牲在外地但安葬在雨花台的雨花英烈。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一些烈士牺牲在外地，但最后安葬在雨花台，如项英、周子昆、袁国平“皖南事变三烈士”等。

三、 雨花英烈的特征

笔者认为，雨花英烈至少有以下特征：

1. 他们是矢志不渝的理想者。在雨花英烈身上，首先体现的是革命理想高于天的特征。他们身处时代洪流，以改造中国为己任，以实现民族独立、人民解放和国家富强并最终实现共产主义为崇高理想，希望彻底改变旧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性质和中国各族人民被剥削被压迫的状况。恽代英说：“我们吃尽苦中苦，而我们的后一代则可以享到福中福。为了我们最崇高的理想，我们是舍得付出代价的。”罗登贤说：“我个人死不足惜，全国人民未解放，责任未了，才是千古遗憾。”这是他们对理想的态度、对生死的理解和回答。烈士中牺牲年龄最小的袁咨桐，敵人引诱他写自首悔过书，声明与共产党永远脱离关系后放他出去，但他不为所动，即使双脚被撬断、双臂被吊脱臼，甚至被敌人卑鄙地改了年龄处以极刑，也决不背叛心中的理想。骆何民一生七次被捕，多次与党组织失去联系，曾被自己的同志或朋友误解、不信任，但他始终对理想信念坚定不移。就义前夕，他设法找人带出信件，请党组织审查他的历史，考虑恢复他的党籍。类似的例子有很多。对他们而言，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是他们的崇高选择，救国救民是他们的崇高使命和自觉担当。

2. 他们是意志坚定的革命者。雨花英烈为了革命，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为了大多数被压迫人民的利益，冲在革命第一线，与革命的投机者、变节者形成鲜明对比。他们把救国救民作为革命的目标。陈原道说：“身可杀，而爱国热血不可消；头可断，而救国苦衷不可灭。”朱克靖说：“此身早许国，被卖作楚囚。壮士非无泪，不为断头流。一颗为民心，万古终不泯。身心献党国，一死何足愁。”他们把革命作为自己的生命。郭凤韶说：“革命是我的第一生命！”“要坚持到底，不要被吓倒，以后新中国是我们的，共产主义一定要胜利！”张应春也说：“我认为入了党，当然以党为前提了，一切都可以牺牲的。”他们为了革命可以奉献一切。恽代英虽然年俸高达2000大洋，每月却只花几块钱用于个人生活，其他用来资助贫困者、补贴革命团体的活动。朱杏南家境富足，收入丰厚，却变卖家产闹革命，成为当地农民运动领袖。任天石在家乡行医，却放弃安逸生活参加革命，并变卖家产交给部队作经费。施滉、许包野留学取得了硕士、博士学位，却放弃高学历给个人带来的大好前程，毅然回国从事革命活动。他们为了革命与敌人坚决斗争。谢文锦说：“革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总是有牺牲的。我们不怕牺牲，我们要组织力量，和敌人对抗！”为了国家、民族和人民的利益，他们无所畏惧地与国民党反动派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直至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

3. 他们是前赴后继的奋斗者。为了崇高的革命理想和伟大的革命事业，雨花英烈不断拿起战友手中的旗帜，踏着战友战斗的足迹，继续与敌人进行顽强的斗争。即使在牺牲时，仍鼓励战友们努力奋斗、争取胜利。张应春说：“革命的事业没有流血是不会成功的。我亲爱的女同胞，大家起来奋斗吧！我们誓死要从红色的血泊里边，找到光明的道路，建设起光华灿烂的社会来。”杨峻德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不得不离开福建老家建瓯，临行之时，他写下“牺牲奋斗”留与同志共勉。邓中夏在狱中转给党的一封信上说：“同志们，我快要到雨花台去了。你们继续努力奋斗吧！最后胜利，终于是属于我们的。”史砚芬临刑前留下遗言说：“我的死是为着社会、国家和人类的，是光荣的，是必要的。我死后有我千万同志，他们能踏着我的血迹奋斗前进，我们的革命事业必底于成。”正是革命先烈和革命先辈这种接续的奋斗、不懈的斗争，才迎来了革命的胜利及新中国的诞生。

4. 他们是大义凛然的牺牲者。雨花英烈主要不是犧牲在战场，而是牺牲在刑场或监狱。他们为了革命而坐牢，成为所谓的“犯人”，经受住考验，献出宝贵生命。在敌人的利诱、酷刑及死亡威胁面前，雨花英烈铁骨铮铮，宁死不屈，表现出了共产党人的崇高气节。邓中夏说：“我邓中夏化成灰，也是中国共产党党员。”萧万才说：“我为党为人民干革命，死而无憾！” 吕惠生写了如下诗句：“八载坚心志，忠贞为国酬。且喜天破晓，竟死我何求。”侯绍裘被捕后，蒋介石派人以江苏省主席的职位对他诱降，被严词拒绝。孙津川就义前高喊：“杀了我一个，还有十个，杀了十个，还有百个，千千万万的革命者是杀不完的。”李耘生被捕后，敌人以两岁儿子的生命要挟，逼其就范，李耘生不为所动，没有吐露半点党的秘密，并坚定地说：“要杀就杀，我没有什么考虑的。”最后从容就义。谢士炎临刑前留下这样的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况复男儿失意时。多少头颅多少血，续成民主自由诗。”卢志英牺牲前写下“胜利在望，死而无怨”八个字，表达了对革命充满必胜信心及牺牲的决心。郭纲琳在临刑前也对敌人说：“你们一定会被消灭，中国人民的革命一定要胜利！”

5. 他们是流芳百世的永生者。雨花英烈的革命精神和为党为人民的崇高品格流芳百世。邓中夏就说：“一个人为了个人升官发财而活，那是苟且偷生的活，虽活犹死。一个人能为最多数中国民众的利益、为勤劳大众的利益而死，虽死犹生，比泰山还重！”胡秉铎也说：“干革命总是要有死难的，为布尔塞维克而死，虽死犹生。”虽然他们牺牲了，但确实是“虽死犹生”。雨花台烈士陵园早已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和广大党员干部理想信念教育的实践课堂。雨花英烈事迹的记载和讲述，有助于弘扬和传承红色文化基因，具有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