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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景献针药治疗多系统萎缩经验浅析

2023-11-09马志楠贾玉洁张雪竹黄敏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天津300380国家中医针灸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天津300380

江西中医药 2023年9期
关键词:饮子针刺症状

马志楠 贾玉洁 张雪竹 黄敏 (1.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天津 300380;2.国家中医针灸临床医学研究中心 天津 300380)

多系统萎缩(multiple system atrophy,MSA)是一种以中老年起病、散发性为特点的神经系统变性疾病,病因尚不明确。临床上可表现为不同程度的自主神经功能障碍、帕金森样症状、小脑性共济失调和锥体束征等症状[1]。根据其症状表现,有专家学者将MSA 分为MSA-P 型和MSA-C 型[2]。MSA-P 型多以运动迟缓,伴肌强直、震颤、姿势不稳等帕金森样症状为主,MSA-C 型则表现为小脑性共济失调,临床常以进行性步态及肢体的共济失调,并伴有小脑性构音障碍及眼动障碍等为主要症状[3]。国外流行病学调查显示,50 岁以上人群中MSA 发病率约为3/10 万[1],且近年来发病率呈上升趋势,国内目前尚无完整的流行病学资料。针对此病西医尚无特效治疗方法,仅为对症支持治疗。

中医由于其特有的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原则,对本病的治疗有其独特优势,近年来越来越受到MSA 患者重视。韩景献教授基于中医整体观和辨证论治,采用针药结合方法治疗MSA,临床疗效显著。现将其临床经验介绍如下,以飨同道。

1 病因病机

目前中医学对MSA 尚无确切病名,各医家根据其临床症状特点将其归为“骨摇”“喑痱”“风痱”“痿证”“眩晕”“颤病”等范畴[4]。韩景献教授结合先贤学术思想及其多年临床实践经验,认为本病病位在脑,但关乎多脏,与肺、脾、肝及肾较为密切,其中尤以肝肾为重。

1.1 从肾论治

肾藏精主骨生髓,脑为髓之海。肾为先天之本,藏精而化肾气,人寿命之长短有赖于肾气之盛衰。《素问·上古天真论》中提到人至七七天癸竭,肾精始衰,筋脉失养,髓海失充,身体渐衰。《素问·逆调论》认为:“肾不生髓则髓不能满。”肾精亏虚,髓海不得满,脑无以充,则脑失所养,出现眩晕,日久可见痴呆症状。《素问·脉要精微论》曰:“骨者,髓之府,不能久立,行则振掉,骨将惫矣。”肾虚亦可发为肢体动摇、行走不稳。肾为作强之官,伎巧出焉,肾元虚衰,作强无权,伎巧不出,可发为动作笨拙。肾与膀胱相表里,膀胱之气化有赖于肾气蒸腾,肾气虚衰,膀胱气化不利,可见尿频、尿急症状。久病劳损,元气虚弱,气机不能顺接,中气下陷、清阳不升可出现体位性低血压,甚则突然昏仆,不省人事。

1.2 从肝论治

肝主疏泻,藏血以养筋,肝阴不足则身之经筋不能得以濡养,可见筋脉拘挛。《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认为“肾生骨髓,髓生肝”,肝肾同源,肾精不足,肝血亦不足,肝肾亏虚,精血不足,经脉筋骨无法得以温润,阴阳失调,虚风内动,可发为肢体强直,四肢颤动。久病失养,肝肾不足,阴不制阳,肾水无法涵养肝木,肝阳失约上亢化风,亦可见头部肢体颤摇不止。

1.3 从脾论治

脾主运化,与胃共为后天之本,为人体气机升降之枢纽,其运化水谷精微以充血生精,升清降浊以濡养诸脏。《医宗必读》指出:“脾土虚弱,清者难升,浊者难降,留中滞膈,瘀而成痰。”脾胃受损,水谷精微无法正常运化,化生痰浊,上扰清窍,可发为眩晕。此外,脾虚运化失职,气机升降失节,气血化生不足,后天之源无以滋养先天之精,以致髓海不足,脑失所养。《弄丸心法》提出“气之源头在乎脾”,脾虚则气无以生,三焦气化失常,脏腑形骸失养。同时,脾主四肢肌肉,脾虚亦可致肌失濡养而瘦削无力,四肢不用,发为痿证。

此外,肺主通调水道,依赖其宣发肃降之功行周身水液,肺气虚则影响气血津液的输布及汗液、小便的排泄。

本病病因病机繁杂,与多脏腑相关,故韩教授总结本病病位涉及三焦,病性阴阳俱虚,其中又以肝肾亏损为多,同时在病情发展中也常与多种病理产物兼夹为患。

2 针药结合,辨证论治

2.1 针刺处方

韩教授临床针对此病治以“益气调血,扶本培元,补益肝肾”之法,结合传统经络学及现代解剖学,针刺以“三焦针法”配合“枕三经排刺法”[5]治疗MSA-C 型,以“三焦针法”配合头部的舞蹈震颤区[6]治疗MSA-P 型。此外,再配以腕骨、合谷、太冲等穴。

韩教授认为本病病情呈渐进性加重,且病程较长,久病可伤津伤液,腕骨为小肠经原穴,小肠主液,故临床常配此穴,以增液益气、濡筋通经。《灵枢·九针十二原》云:“五脏有六腑,六腑有十二原,十二原出于四关,四关主治五脏。”故针刺再配以合谷、太冲,一阴一阳,一气一血,一脏一腑,“开四关”以疏肝理气,调整阴阳,通调脏腑。操作手法:腕骨直刺0.3~0.5 寸,施小幅度高频率捻转补法;合谷直刺0.8~1.2 寸,太冲直刺0.5~1 寸,针刺得气后施以大幅度低频率捻转泻法。

2.1.1 三焦针法 “三焦针法”取穴膻中、中脘、气海、足三里、血海、外关。操作手法:膻中穴针尖向上斜刺0.5~0.8 寸(同身寸,下同),其余穴位直刺0.8~1.2 寸。膻中、中脘、气海、足三里每穴得气后施小幅度高频率捻转补法,外关得气后施平补平泻法,血海得气后施大幅度低频率捻转泻法。方中以膻中、中脘和气海调上中下三焦之气;以中脘、足三里和气海调益脾胃,补后天以养先天,扶本培元;以血海活血化瘀,健脾行气,蠲化痰浊;以外关通调三焦之气,共奏益气调血、扶本培元之功。六穴合用,益气生津,促进气化生血和津液,同时增强气对血及津液的运行和固摄之力。

2.1.2 枕三经排刺 “枕三经排刺”取穴选用双侧胆经的风池、完骨,膀胱经的天柱,以及督脉的风府,常规针刺得气后,以上述7 个穴位为起点,分别沿着胆经、膀胱经、督脉3 条经脉、7 条线路向上,再以双侧耳尖的水平连线与这7 条经脉线路的交点为终点,将此7 段经脉三等分,等分处即为进针点。操作手法:令患者取坐位,调整好舒适姿势,风池、完骨、天柱、风府常规针刺0.8~1.2 寸,针刺得气后,从上述每条经的3 个进针点从下向上沿皮斜刺0.8~1.2 寸,得气后施以小幅度高频率韩式捻颤复合手法[6],每穴重复3 次。手法行毕取下风府及天柱3 针,令患者缓慢躺下,以平卧位进行余下针刺。

枕三经所取督脉、膀胱经、胆经,其经脉循行均上络于脑,具有行气调血、补益脑髓之功,三经合用, 佐以捻颤手法徐徐激发经气,可共奏疏通经络、行气活血、滋补脑髓之效。从现代医学角度看,此三经循行于脑后,其深部恰为小脑解剖部位所在,“腧穴所过,主治所及”,局部取穴可使针感直达病所,从而起到治疗作用。同时,韩教授认为行针时施以捻颤手法,使局部产生针感,当针身在头皮内高速捻转震颤时可使局部产生生物电,当生物电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其产生的电磁场可以穿透颅骨,直接作用于小脑[7]。此外,针刺可能具有调节血管舒缩功能的作用,可改善其局部微循环障碍,使其脑部血循环量增加,提高脑组织的含氧量,加强病灶周围脑细胞的营养,改善皮层抑制状态,增强代偿机能,促进脑组织的修复[5]。

2.1.3 头部舞蹈震颤区 该区的定位参考焦式头皮针,从运动区向上平移1.5 cm,将此线三等分,取下点、第1 等分点、第2 等分点为进针点,在此基础上加神庭、前神聪。操作手法:以上诸穴沿皮斜刺0.8~1.2 寸,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结构,针刺得气后施以小幅度高频率韩式捻颤复合手法。

舞蹈震颤区源于焦式头针,其贯穿督脉、足太阳膀胱经及足少阳胆经,临床常用于治疗舞蹈病、震颤麻痹、震颤综合征等[8]。韩教授在此基础上加神庭及前神聪以镇静安神,配合捻颤手法可在其局部产生生物电磁场,使其穿透颅骨,直接作用于大脑皮层相应部位。

2.1.4 辨证取穴 肝肾阴虚证加照海,肝肾不足证加绝骨,脾肾不足证加三阴交,痰湿蕴脾证加丰隆,心神不安证加神门。常规针刺得气后照海、绝骨、三阴交、神门施小幅度高频率捻转补法,丰隆施以平补平泻法。此外,伴有语言功能异常者加上廉泉;伴有小便自控差,尿频、尿急者加关元、水道;伴有行走困难、走路不稳者加委中、阳陵泉。上廉泉、关元、水道直刺2~2.5 寸,针刺得气后施小幅度高频率捻转补法,阳陵泉直刺1~1.2 寸,针刺得气后施大幅度低频率捻转泻法,委中直腿抬高取穴,施大幅度提插泻法,令下肢抽动后出针。

2.2 中药治疗以地黄饮子加减

韩教授认为本病临床症状多端,病因病机复杂,辨证多为肝肾不足,中药处方以地黄饮子加减,临证用药时应再结合患者症状表现及舌脉综合分析。

地黄饮子出自金代医家刘河间所著的《宣明论方》,亦称为“河间地黄饮子”。有学者推断河间地黄饮子源于《圣济总录》中的“地黄饮”方,并在此基础上有所发挥。通过对古籍文献的汇总得出古代医家常将地黄饮子用于治疗喑痱、风痱、中风、暴喑、痿证、眩晕、遗尿等病证,虽其治疗病证广泛,但病机总属“肾中水火俱亏”[9]。《医略六书·杂病证治》云:“熟地补肾脏真阴,茯苓化心脾元气,巴戟温肾脏之寒,苁蓉润肾脏之燥,附子补火回阳,官桂温经散寒,菖蒲开窍发音声,石斛制药除痿废,萸肉、五味涩精固气,麦冬、远志通肾交心,薄荷清利咽舌,姜、枣调和营卫。可知水火交济而关扃自透,营卫分布,痿厥无不自痊矣。”地黄饮子其组方独特,上下兼治,补中有敛,开中有阖,诸药合用,可滋肾阴、补肾阳,水火相济,五脏得调,则筋骨强健,诸症可愈。

临证加减:若肝风甚,伴有肢体颤动,眩晕较著,可加天麻、全蝎和石决明,以镇痉息风止颤;若痰湿盛,患者自觉肢体困重无力,或兼有胸膈满闷不舒,可加佩兰、砂仁和郁金,以行气化痰祛湿;若脾虚者,伴有神疲懒言,大便溏泄,可加山药和白术,以益气补脾健胃;若瘀血阻络,可见肌肤甲错,舌暗有斑,可予地龙、鸡血藤、桃仁及红花,以活血化瘀通络。本病病程较长,病机复杂多端,不可急于求成,用药忌急躁,宜缓缓图之,诸症可渐愈。

3 验案举隅

患者李某,男,59 岁,2020 年8 月18 日初诊。主诉:双下肢进行性无力1 年余。患者自2019 年始无明显诱因出现双下肢无力,行走不稳,忽左忽右,走路易摔,伴有头晕等,同年4 月因突发晕厥就诊于当地医院,查颅脑MRI 示“未见出血及梗死灶”,急诊予常规输液治疗后患者自觉头晕较前减轻,遂返至家中。此后曾多次间歇性发作晕厥,且双下肢无力、走路易摔症状逐渐加重。2020 年3月于某三甲医院查头部PET/CT 示:双侧额叶外侧、右岛叶及左尾状核代谢局灶性减低,双侧小脑半球代谢减低。结合临床表现考虑为多系统萎缩-小脑型(MSA-C),予以口服西药治疗。服药一段时间后症状未见缓解,且病情逐渐进展,出现体位性低血压,言语偶有吐字不清,饮水偶呛。同年8 月于某三甲医院住院治疗,患者症状仍逐渐进展,家属诉住院期间血压偏低,最低可至50~60/40 mm Hg,后患者因全身无力卧床,吐字不清加重已无法正常交流。患者及家属为求中医治疗就诊于韩教授门诊。刻下症状:神志尚清,精神弱,言语欠清,全身无力,头晕,无视物旋转,走路易摔,行走不稳,需旁人搀扶,记忆力减退,饮水呛咳,夜寐时频繁喊叫,尿频尿急,大便难下,舌质暗苔薄,脉沉细数。既往史:高血压病,糖尿病,前列腺增生。体格检查:双侧巴宾斯基征(+-),共济运动及肌力检查无法完成。西医诊断:多系统萎缩-小脑型(MSA-C);中医诊断:风痱,肝肾不足证。治疗:中药汤剂以地黄饮子加减;针刺以三焦针法结合枕三经排刺,配伍阳陵泉、三阴交、上廉泉、关元,留针20 min,每周治疗2 次。患者第1 次针刺治疗结束时即觉全身无力症状缓解,头晕减轻,次日吐字不清改善,家属诉可清晰喊出其名字;治疗半个月,患者双下肢无力较前明显改善,可自行站立,低血压有所好转,饮水呛咳较前好转;治疗2 个月,患者诉能独立行走约2 km,无走路不稳,可呈直线,吐字不清明显改善,能与人进行正常交流,血压恢复正常,控制在110/70 mm Hg 左右,饮水少有呛咳,大便正常,一日一行,小便较前好转,生活基本自理,患者及家属对疗效满意。目前仍坚持在韩教授门诊治疗。

4 结语

多系统萎缩的治疗目前仍处于探索阶段,其临床诊断亦存在一定的困难,多数患者以非运动症状起病,常因就诊于其他科室而未得到明确诊断。西医目前对此病治疗效果有限,无特殊有效疗法,仅为对症支持,且预后不佳。临床各家对此病均有独到的见解及治疗方法,均可在一定程度上改善患者的症状。近年来,韩教授门诊共诊治多系统萎缩患者35 例,均采用此法,临床疗效良好,多数患者反映治疗后症状得到一定的改善,治疗期间症状未进行性加重,停止治疗一段时间内仍存在一定的持续效应。由此可见,中医药疗法针对此病疗效可观,在延缓病情进展上也有一定的作用,未来采用针药结合、中西医治疗并举将为多系统萎缩患者带来更多生存的希望。作者分享韩教授治疗MSA 经验,以期为各家对本病的研究及临床治疗带来一些思路,共同探索临床治疗MSA 的有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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