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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汉语构式网络的构建

2023-10-11马伟忠

关键词:承继构式图式

马伟忠

(华侨大学 华文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索绪尔认为:“语言既是一个系统,它的各项要素都有连带关系,而且其中每项要素的价值都只是因为有其他各项要素同时存在的结果。”[1]160这一认识揭示了语言的网络系统性。构式语法理论采用的一个基本公理是:语言知识是知识。语言知识是知识,也就是说语言知识是更大知识系统的一部分,该系统包括视觉、音乐以及其他认知能力。[2]5构式是一种知识,就构式的知识本质而言,语言中的构式就是具体语言系统中的规约化的形式—意义对,而且这种知识是言语实践的结果,是经验概括与抽象的产物。[3]我们能够得到这样一种认识,有关构式的知识是语言知识,构式知识可以表征为一个概念化的网络系统,即构式网络。

认知构式语法研究中有关构式网络理论的论述散见于Goldberg &Jackendoff[4]、Goldberg[2]67-119、Traugott &Trousdale[5]50-76、Hilpert[6]50-74等对英语构式分析的论著中。国内早期汉语构式语法研究者多侧重于具体构式的形义特征分析而并未重视构式网络相关理论;近年来该理论得到更多学者的重视,但是多为汉语个案研究,较为零散。本文基于构式网络相关理论,主要面向汉语事实系统地概述构式网络的内涵、构式联结方式、构式演变周期和运作模式。

一、构式网络的内涵

构式网络主要包括两大部分,一是网络上的各个节点(即具体的构式),二是各个节点之间的联结关系。从符号关联和语法单位的抽象性程度来看,构式网络包括呈现出不同复杂度和抽象度的构式,主要包括实体构式(如具体的词、习语等)、半实体半图式构式(如“比N还N”)和图式构式(如词类范畴、主谓宾句等)。构式网络存在不同的层级,基本可分为宏观构式、中观构式和微观构式,其图式化/抽象化程度依次降低。同样抽象水平的图式性构式、半实体半图式构式或实体构式可以构成宏观构式、中观构式或微观构式,前者与后者并不具备一一对应的关系。

从构式网络节点之间的联结、节点之间的距离以及族群特征出发,构式网络内部可以有构式群、构式家族、句式群、个体构式等由大到小的单位。构式群、构式家族和句式群的构建有助于厘清相关构式的形义特征。构式群指语言系统中任何具有相同或相关特征的若干构式组成的集合,是基于共享形式或意义特征的构式集;句式群是构式群的一种,是由相关句式构式构成的集合,这些构式之间具有某种相同或相关的形式和/或意义特征。[7]134构式家族的概念来自范畴的家族相似性特征,构式家族凸显了处于同一层级的构式家族成员之间形式和意义的相似性特征,而构式邻居则凸显了处于同一层级的意义相关构式之间的形式上的差异性特征。[8]66如图1所示,处于同一层级的旧“被”字构式与新“被”字构式构成“被”字构式群。“让”字构式在语义上与“被”字构式相近,但是在形式上差异较大,因而“让”字构式可看做“被”字构式家族的构式邻居。“被”字构式家族与其构式邻居同属于一个“被动”语义范畴,可以将它们归入被动构式群。

图1 构式家族、构式邻居与构式群

二、承继视角下的构式联结

当前,有关构式网络中构式联结方式主要有两种分类体系,即承继视角下的构式联结和认知视角下的构式联结。“承继”这一术语借自计算机科学,它描述了子节点从母节点获得基本信息的过程。构式承继联结主要分为四种类型:多义联结(polysemy links)、隐喻扩展联结(metaphorical extension links)、子部分联结(subpart links)和实例联结(instance links)。[2]75-81

多义联结描述了一个构式的某个特定意义和从该意义扩展出的语义之间的关系。扩展意义承继了中心意义的句法特征。多义联结可看作一种转喻关系,也就是一个事件场景的整体同其各组成部分之间的关系;典型的情形是,一个构式的引申义表征一个事件场景,而同该构式基础意义相关联的是另一个事件场景,前一个事件场景承继了后一个事件场景的核心部分。[6]60-61例如,汉语双及物构式“A+V+R+P”的中心意义为“施事者A给予接受者R受事P”[9],具有中心意义的例句(1)与具有扩展义的(2)(3)构成多义联结。

(1)中心义(施事者给予接受者受事):

张三送了李四一本书。

(2)扩展义1(施事者未给予接受者受事/施事者给予接受者的损失):

张三买了李四一幅画。

(3)扩展义2(条件的满足蕴含施事者将来给予接受者受事):

张三答应了李四两张电影票。

隐喻扩展联结是指两个构式通过隐喻映射相关联。例如,汉语典型的“把”字句构式凸显物体空间位移的过程,这种空间位移图式进一步通过隐喻扩展形成“把”字句的系联图式、等值图式、变化图式和结果图式等,[10]如下所示。

(4)空间位移:那个人把一封盖着大官印的公文送到县太爷的手里。

(5)系联图式:毛泽东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与中国革命的实践相结合。

(6)等值图式:我们把人生当作一次漫长的旅行

(7)变化图式:旧社会把人变成鬼。

(8)结果图式:我把头发剪短了。

子部分联结是指一个独立存在的构式是另一个构式固有的一个子部分,这两个构式为子部分联结关系。例如,短“被”字句构式是长“被”字句构式的子部分,二者构成子部分联结,如下所示。

(9)长“被”字句:张三刚买的电脑被李四偷了。

(10)短“被”字句:张三刚买的电脑被偷了。

实例联结是指一个具体构式是另一个构式的特殊实例,这两个构式为实例联结关系。例如,汉语惯用语“泼脏水”(意为“比喻把坏名声强加给人”)是“泼+NP”构式的实例,而“泼+NP”又是单及物构式“VP+NP”的实例。

可见,构式网络中各个构式相互之间形成一个具有多种承继类型的系统。多义联结、隐喻扩展联结和实例联结将构式网络中更高层次的抽象与更低层次的抽象联系起来,而子部分联结将处于相同抽象水平的构式联结起来。[6]63需要注意的是,在构式网络中,并不是一个构式仅同另一个构式相联系,构式网络中还存在多对多的联结。一个构式可能同时承继多个抽象构式的信息,即多重承继。多重承继是构式网络中构式联结的常态。例如,汉语中“他的老师当得好”这类“NA的NP+V得AP”准领属常态评价构式的语义信息可以看作是由 “NA的NP”定中构式、“NA+V+NP”事件构式和AP评价构式承继而来[11],如例(11)所示。

(11)a.准领属常态评价构式:他的老师当得好。

b.定中构式:他的老师(,我的医生)。

c.事件构式:他当老师。

d.评价构式:他(当老师)当得好。

三、认知视角下的构式联结

不同于承继视角下的构式联结,认知视角下的构式联结更关注由领域一般性认知过程所塑造的特定构式关联类型。[8]15认知视角下的构式联结类型主要分为分类关联(taxonomic relations)、序列关联(sequential relations)、符号关联(symbolic relations)、填充物-槽位关联(filler-slot relations)和水平关联(horizaontal relations)等五种类型。[8]16-35

(一)分类关联

分类关联将图式构式与更高或更低抽象层面的词语构式或图式构式联结起来。不同于构式承继联结由高层节点构式向低层节点构式的单向性自上而下的联结关系,分类关联是一种包括自上而下和自上而下的双向联结关系。分类关联中自下而上的联结体现为图式化或抽象化过程,而自上而下的联结体现为范畴化过程。如图2所示,由低层节点“我吃了一块肉”等语句可以图式化/抽象化为高层节点主谓宾构式“NP1VP NP2”;高层节点“NP1VP NP2”可以产生不同的低层节点实例构式,这些低层节点构成同一个范畴。

图2 分类关联的双向联结关系

(二)序列关联

序列关联将常常按一定顺序排列在一起使用的符号单位(如词语或短语)联结起来。序列关联体现了自动化(automatization)这一领域一般性认知加工过程在语言产出上的作用。 语言自动化常表现为正方向,即从左向右,如图3、图4所示,当自动字符串的第一个元素被激活时,无需或只需很少的努力,所有后续元素也会自动激活。因而,听话人有时能够根据说话人已经说出的话预测即将出现的语言元素。自动化基本是由使用频率驱动的,序列关联以不同的强度发生。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一串语言元素使用越频繁,它们之间的关联就越紧密。序列关联既可以发生在实体构式中,如图3所示,也可以发生在图式构式中,如图4所示。

图3 实体构式序列关联 图4 图式构式序列关联

(三)符号关联

符号关联将一个特定的语言形式与一个特定的功能或意义联结起来。传统而言,符号主要局限在音义结合的词上。构式网络中符号关联不仅仅包括词等实体构式,也包括半实体半图式构式和图式构式。构式是形式和意义的配对体。研究构式网络中的符号关联也就是研究构式的形义特征、构式的固化程度等相关问题。

(四)填充物-槽位关联

填充物-槽位关联将图式构式或半实体半图式构式中的槽位与能够进入该槽位的特定词语或短语等填充物联结起来。填充物-槽位关联主要由两大因素决定。一方面,构式中槽位与特定词项的语义兼容性影响填充物-槽位关联。例如图5中,半图式构式“很+NP”中槽位NP与名词“精神”“中国”可以实现语义兼容,其关联性较高,而与“桌子”的语义兼容性较低,因而“桌子”与NP不构成填充物-槽位关联。另一方面,语言使用者对词项和构式的特定共现模式的体验也会影响填充物-槽位关联。如例(12)(13)所示,在人们的日常经验中,抽象事物名词“精神”表示“活力”,“很精神”的组配使用频率非常高,远高于“很”与具体/抽象事物名词“中国”的组配频率,而人们几乎不会使用“很”与具体事物名词“桌子”这类表达 。因而,“很”与抽象事物名词、具体事物名词的填充物-槽位关联程度呈递减趋势。哪些词语可以创新性地作为填充物进入到图式构式中,以及图式构式中的槽位可以扩展到多少种词项,这正是构式语法研究中有关构式压制和构式能产性的重要议题。

图5 填充物-槽位关联

(12)这么晚都不睡,每到星期五都很精神。(BCC)

(13)她是俄罗斯人,由于有一半韩国血统,长着一副“很中国”的脸庞。(BCC)

(五)水平关联

水平关联将位于同一抽象层次的构式联结起来。水平关联常常用来比较同一抽象层次不同构式的相似性和差异性。以汉语比较构式为例,“比N还N”构式与“比N还A”构成水平关联,二者语义上同属“比较”范畴,形式上相近,但是前者N的叠加使用使用表达了一种更为强烈的主观态度和倾向性,例(14a)比较句所表达“女人”的信息量要远高于(14b)。“S比N还N”构式核心语义是“比”字句式群中凸显比较主体“S”属性特征并具有最强主观量的虚拟比较,这也是区别于“比”字结构群中其他句式的个性特征,“比较”则是“比”字句式群中各句式的语义共性[12]。

(14)a.比女人还女人。我说的是扮相啊,别理解错了。(BCC)

b.比女人还漂亮、妩媚……。我说的是扮相啊,别理解错了。

四、构式网络的演变

前文概述了共时层面构式网络的联结问题。从历时层面来看,构式是有生命周期的。历时语言研究主要包括语法化、词汇化现象。Traugott &Trousdale从构式语法的视角重新阐释语法化、词汇化问题,提出了“构式变化”(constructional changes)和“构式化”(constructionalization)两种主要的语言变化类型[5]1。构式变化是影响某一现存构式特征的演变,如语义变化(英语will-“意愿”﹥将来时)、形态音韵变化(英文will﹥’ll)、搭配限制变化(汉语“副词+形容词”构式扩展为“副词+形容词/名词”构式等,这些变化未必会导致新的构式产生。构式变化不会在构式网络中产生新节点。构式的变化选择性地发生在语言具有约定俗成的形式-意义配对体上,它会涉及构式的形式、功能、任何类型的使用频率以及构式在语言社团内部的使用分布,或者上述任何方面的结合[13]。构式化是指导致新的形式意义配对(形式新-语义新)产生的变化,新构式的图式性、能产性和组合性也会发生不同程度的变化。构式化在构式网络中形成新的节点。

构式网络中的个别微观构式可能经历构式变化,而这些变化并不能产生为一定数量语言使用者所共享的新类型节点。这样的节点只在构式化发生时才产生。构式网络成长和新构式家族类型的发展是具有概念网络特征的现象。这种概念网络特征源于典型的早期构式抽象和扩展的用法事件。这些新构式家族可能聚集成图式,有时还带有子图式。然而,有时子图式或其中某些成员会逐渐衰退,在构式网络中的联结甚至可能被破坏。从构式的生命周期来看,构式比较关键的周期包括成长于边缘、存在于边缘、边缘化-构式消失和构式联结的重组等部分[5]62-73。

(一)成长于边缘

在语法构式化中,一系列小的新分析(“前构式化构式变化”)可能导致新的微观构式产生。例如,“把”本为“拿”义动词(如15a),后来大约在唐代初中期“把”在连动式中开始被重新分析为处置式介词[14](如15b),处置式“把”字句由此获得成长。如下所示:

(15)a.诗句无人识,应须把剑看。(姚合《送杜观罢举东游》)

b.莫愁寒族无人荐,但愿春官把卷看。(杜荀鹤《入关因别舍弟》)

“把剑看”中 “看”的对象是前句中的“诗句”而不是“剑”,“把”仍只有动作义“拿”。“把卷看”中“看”的对象是“把”字后面的“卷”,此时“把”可分析为处置式介词,“把卷看”可看做处置式。但是,“把卷看”中的“把”在当时还没有完全丧失动词的性质。总体来说,这时候处置式“把”字句开始成长。

(二)存在于边缘

有时一个图式可能很有活力,但是其中某些成员(微观构式)可能因受文体或说话者族群的限制而使用频率不高,因而一直存在于该范畴的边缘。例如,在上古汉语中,“名词+数词+量词”(如“马千匹”“金千斤”等)是数量短语相对于名词位置最常见的结构;两汉时期,开始形成“数词+个体量词+名词”构式,进而存在“数词+个体量词+名词”与“名词+数词+个体量词”两种构式的竞争态势,最终在唐宋以后,“数词+个体量词+名词”使用频率越来越多,逐步发展成为优势构式[15]。可以说,现代汉语包含个体量词/单位词的数量结构,无标记的语序是“数词+量词+名词”(如“一匹马”“两斤肉”等),在使用频率上远远高于“名词+数词+量词”(如“狗一只”“肉两斤”),现代汉语“名词+数词+量词”构式存在于数量表达范畴的边缘位置。

(三)边缘化-构式消失

一个既存的构式,尤其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扩展之后,它的成员包括图式自身都可能经历衰退和消失。例如,魏晋南北朝时期产生了“V+O+C”分用式动结式,如例(16)所示,但是到了宋代以后“V+O+C”构式逐渐消失,最后现代汉语普通话中动结式都归并为“V+C+O”一种形式。[16]

(16)a.以梨打头破喻(《百喻经》目录作“以梨打破头喻”)

b.雄鸽不信,瞋恚而言:“非汝独食,何由减少?”即便以嘴啄雌鸽杀。(同上)

(四)构式联结的重组

网络总的历时变化并不限于构式的产生和消失,即时加工和新分析的结果是构式网络中相关节点家族构成发生变化,也就是说,子图式甚至图式构式发生变化。例如,常规被字句形式为“被+及物动词”,如“被编辑、被加工”,而新“被”字式在产生之初,常后加不及物动词(如“下岗”),在用法扩展的过程中,逐步出现了形容词(如“幸福”)、名词(如“信用卡”)、及物动词(如“培训”),甚至还有其他类型(如“涨工资、67%”等),如下所示[17]:

(17)清退编外人员,36岁重庆男子被下岗!

(18)幸福的人装痛苦;痛苦的人被幸福。

(19)千名学生遭遇“被信用卡” 到手已欠 50 元年费

(20)堵住职工“被培训”漏洞最关键

(21)为何“被涨工资”? 60%以上人没达到平均工资!

(22)教育部称67%公众赞成汉字调整 网友调侃被67%

新“被”字式与常规“被”字句在形式和功能上构成了一种背反状态,展示出不同的语用效果,带有更多主观色彩。

基于“新”被字句初期产生的个案性和低使用频率,“新”被字句构例与常规“被”字句构式可以构成实例联结。基于语义相似性和使用频率的增加,“新”被字句与常规“被”字句可以构成隐喻扩展联结。但是,从形式搭配、语用功能变化以及使用频率可见,现代汉语“被”字句构式的网络承继联结正在发生重组,“新”被字句发生了构式化。

五、构式网络中的构式运作模式

语言是一个复杂适应系统[18],说话人的语言系统基本上植根于使用事件,语言结构或规则来自于话语,语法规则在话语使用中也塑造了话语,各种语境要素(如参与者、特定知识、正式程度、媒介、社会文化等)对语法结构形式、功用的调节以及语义的形成和识解等整个语言系统的运作起着重要作用。[19]

因而,近年来基于用法观的认知语言学、构式语法等语言研究呈现出“社会转向”[20],越来越多的学者将社会文化、社会认知以及交际互动等因素纳入研究视野。基于此,Schmid构建了固化—规约化模型(Entrenchment-and-Conventionalization Model),这一模型高度整合了认知语言学、构式语法、社会语言学、语用学和神经语言学相关理论,形成了一个统一、连贯的有关语言结构生成与变化的模型,可以较为精准全面地描写与解释构式网络中构式的运作模式。固化—规约化模型主要包括语言使用、固化和规约化等三个核心部分。[21]语言使用通常以语言使用事件的形式呈现,这种语言使用事件(也即具有完整语音形式和确切语境的语言表达)包括言语、运动活动和感觉活动、交际目标以及语境(包括上下文语境、情境语境、社会文化语境等)。固化是指语言知识在说话人头脑中的不断重组,这种重组是由使用事件中重复的使用活动所驱动的并且受制于言语社区中发生的规约化过程的迫切需要。固化主要涉及激活、关联、常规化和图式化等四个认知过程。规约化是指在一个言语社区的成员之间建立和重新适应交际行为规则的持续过程,它是通过使用事件中重复使用活动来实现的,并且受制于说话人头脑中发生的固化过程的迫切需要。规约化过程发生在言语社区中,主要涉及创新、互适、常态化和传播等四个社会化过程。

以“可能V了假X”构式(如“我可能复习了假书”)为例,“可能V了假X”构式义为“V了X,X和预期不符”,隐含幽默讽刺等语用意义。固化—规约化模型可以很好地阐释“可能V了假X”构式的产生、固化和规约化过程[22]。该构式产生于言语活动,个人可以通过重复的感官活动和认知活动理解“可能V了假X”的意义,进而该结构在大脑中形成新的符号关联和组合关联,使该结构具备成为常规的语言表达的可能。随着该结构的使用频率不断增加,“X”由表外延类名词扩展到不可分类的专有名词、集合名词、抽象名词等单位。大脑中的聚合关联和语用关联驱使运用临近或相似的词替换“X”,并在相似的语境中重复使用,使得新构式成为抽象图式中更为典型的成员,最终成为个人思维中固化的新构式。原本作为个人创新表达使用的“可能V了假X”新构式,通过互适和传播过程使该构式在言语社区中被更多人重复使用,以满足言语双方的交际意图。这一构式的传播载体从表情包、网络语言扩散到报刊、网络文学等大众媒介。常态化过程使构式的形式和意义之间关系显性化,最终使得新构式成为言语社区的规约性表达。

综上,构式网络是用来表征说话者语言知识的,由处于不同层级节点的构式所构成。构式网络既可以分为实体构式、半实体半图式构式和图式构式,也可以分为宏观构式、中观构式和微观构式,还可以分为构式群、构式家族、句式群等。具有存在理据性的构式节点与其他构式节点通过多义联结、隐喻扩展联结、子部分联结和实例联结等承继关系在构式网络中联结。认知视角下的构式联结类型主要分为分类关联、序列关联、符号关联、填充物-槽位关联和水平关联等五种类型。从整个语言使用演变来看,构式网络中不同节点的构式具有长于边缘、存在于边缘、边缘化-构式消失等不同生命周期。伴随着构式不同发展阶段,构式之间的承继联结关系也会发生重组。固化—规约化模型较为精准全面地描写与解释构式网络中构式的运作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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