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芸

在专利权质押企业融资活动中，通常的流程是先由担保权人对贷款企业及被质押专利进行尽职调查，担保权人依靠第三方评估机构或自行评估确定专利权估值后，与贷款企业签订专利权质押合同，在国家专利主管机关登记后，依据一定的质押率，担保权人确定该笔专利权质押企业融资的授信额，与贷款企业签订借款合同。作为质押物，在贷款企业债务违约时，担保权人有权处置该专利权以抵偿债权。但由于目前国内尚未建立可持续、商业化的知识产权交易流转市场，专利权作为质押物处置比较困难，专利权作为质押物在实际企业融资活动中往往无法覆盖信贷风险。

一、专利权的特点和评估的难点

（一）专利权的特点

专利权是指国家专利主管机关依法授予发明创造专利申请人，对其发明创造在法定期限内所享有的专有权利，包括发明专利权、实用新型专利权和外观设计专利权。在专利权质押企业融资活动中，被质押的专利多为发明专利和实用新型专利。发明专利和实用新型专利是通过技术方案来说明该发明创造的技术先进性（包括新颖性和创造性）和实用性，并依此界定权利的保护范围。技术方案中包括大量的技术名词和特有的法律用语，对没有相关专业背景和知识产权工作经验的金融业从业人员而言，这样的法律文书是晦涩难懂、难以把握的。

（二）专利权评估的难点

调研后，我们将专利权评估的难点总结为以下三点：

一是认知的难点。因为专业壁垒的存在，在担保权人对专利权进行估值时，通常会借助第三方评估机构的力量。但现有的知识产权评估机构多在以往资产评估事务所的基础上拓展业务后才承担了专利权的评估业务，评估师的专业背景大多为财会、经济等，缺乏相应的理工科专业知识和知识产权领域的知识，依据的评估方法也是在有形资产评估过程中通用的模型。在实际操作中，这样的评估报告对担保权人判断专利权的估值帮助不大。

二是时效的难点。众所周知，质押评估是对未来一段时间质押物价值及其变动情况的一个预估。导致质物估值贬损的因素中，除了与有形资产相同的，因出质人未履行维护质物有效的义务导致的质物估值贬损之外，还有一个专利权特有的因素，即因技术迭代导致的质物估值贬损。例如，当年电视机显示屏技术曾出现两条不同的产品路径，当时的日本大力研发等离子电视，韩国选择开发液晶电视，技术上等离子和液晶各有優劣，但市场更看好并选择了相对寿命更长、更省电的液晶。后期日本很识时务放弃了等离子电视，但长虹却押宝选择了等离子电视，花高价接盘收购了日本在这方面的专利及技术，之后长虹的市场占有率和营业收入逐年下降，等离子电视相关专利的市场估值也随之下滑。

三是隐藏的难点。相比于外观设计专利，发明专利和实用新型专利有时会伴随相关的技术秘密。一般情况下，非原始专利申请人无法通过研读专利文献、重复技术方案、反向工程等方式参透这些技术信息，金融业从业人员和第三方评估机构在未被告知该专利技术伴随技术秘密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依据专利文献呈现的技术效果做出偏差较大的估值，这也是专利价值评估难的一个重要原因。

二、不同担保权人的评估需求类型

在专利权质押企业融资活动中，担保权人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即国有大型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地方商业银行、非银金融机构、企业融资担保公司和其他担保类公司。后两类我们统称为担保公司。

目前，在国有大型商业银行与大多数股份制商业银行的审贷流程中，第三方评估机构出具的评估报告是一个必不可少的佐证材料。国有大型商业银行一般都根据本行的授信业务联合调查及第三方调查工作制度，选择本行准入名录中的第三方中介机构（包括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资产评估机构、专业咨询公司、设计研究院、行业及高校专家等）进行专项的辅助调查工作。一般情况下，第三方评估机构的收费价格较高，通常是最终评估价值的2%至3%。为此，企业在支付贷款利息的同时，尚需支付一定的评估费，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企业融资成本。之所以将评估报告列为审贷过程必须提供的资料，一方面是为了发挥协同作业效应和专业化优势。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分散了金融机构审贷过程的决策风险。

在少数地方性商业银行和担保公司，评估由银行或担保公司自行完成，其中典型的代表是浙江泰隆商业银行和杭州高科技融资担保有限公司。据介绍，浙江泰隆商业银行知识产权质押企业融资贷款包含“科技专利贷”及“标贷通”，质物包括注册商标权及专利权。它的主要做法是分析评价企业出质的专利权技术含量以及同类产品间的技术对比，以此作为评价科技型小微企业专利权质押企业融资风险计量的重要依据。浙江泰隆商业银行认为自主评估主要有两大优势，一是零评估费用。浙江泰隆商业银行服务的均为小微企业，高昂的评估费用无疑加重了客户的企业融资成本，而自主评估模式，则可以最大限度为小微企业降低企业融资成本。二是高效率评估。知识产权第三方价值评估办理时长约在1周左右，若中间资料存在瑕疵，办理时间会相应地延长，而浙江泰隆商业银行自主评估模式的办理时长可缩短至1天以内，评估效率得到了明显提升。杭州高科技企业融资担保有限公司是一家有国资背景的政策性企业融资担保公司，成立的初衷源于政府机构尝试走“改拨为投”的理念转变。专利权的自主评估着重看企业财务规范性和未来的发展空间。

在调研中我们发现，事实上无论是大型商业银行，还是地方性商业银行和担保公司都已经认识到由第三方评估机构出具的专利权评估报告的局限性。金融机构更希望从外部获得对出质专利权在技术先进性、保护强度及侵权风险、专利技术在企业主营产品中的作用、技术迭代的可能性等方面的描述和评价，以帮助金融机构根据这些信息，结合对企业尽职调查的内容，预估在贷款存续期间企业未来现金流的大致情况。但除极少数有专利工作背景的评估师参与的评估事务所外，大多数资产评估事务所出具的评估报告一般不会涉及这些对专利权未来估值有实质性影响的因素分析。

三、可能的解决方案

我们注意到，专利权作为一种企业技术创新能力和未来技术布局，甚至产品市场竞争格局等多种因素综合影响下的产物，其本身的专利信息隐含着大量的经济、法律和技术信息。不同的专利结构体现出企业不同的产品研发能力和技术路径，不同的专利维持年限反映了行业技术迭代周期和企业的专利战略，专利的诉讼和许可频次隐藏着技术热度和市场热度信息等，不一而足。

在金融机构，风控的三个重点分别是还款能力、还款意愿和多头借贷。通过分析企业的专利信息，我们主要解决的是对还款能力的评估问题。因此，通过企业专利信息的分析，我们的重点在于明确拥有这些专利权的企业，其专利产品未来的市场竞争力如何，未来销售专利产品后企业的现金流是否充裕。

因此，我们大胆预测，类似浙江泰隆商业银行和杭州高科技企业融资担保有限公司这样的自主评估模式有可能是未来金融机构对专利权质押企业融资企业估值的主流。在这个自主估值的过程中，我们认为以下几点是金融机构需要特别予以关注的：

一是专利与企业主营产品的技术相关性应首先考虑。在调研中我们发现，部分企业因本身技术改造需要，或参与政府项目立项、评审，或社会团体的评奖、宣传等需要，受让或引进了部分专利技术，这些专利与企业现有的主营产品之间的技术关联性强度不一，在分析企业专利信息时，首先需要甄别技术相关性问题，通常我们认为关联性较强的专利影响因子较大。

二是专利稳定性和不可规避性应协同考虑。对单个专利而言，其稳定性和不可规避性同样重要，专利的稳定性直接说明该专利在法律意义上能够存在的前景，不可规避性关系到该专利能否有效地保护技术方案带来的商业利益。对于独立权利要求中，非必要技术特征过多，导致保护范围被人为限缩的专利，以及有可能因公开不充分、不清楚被驳回或无效的专利，在估值时应考虑减分。同时，一项曾经过复审、无效程序或涉及诉讼后仍然保持有效的专利；或拥有多国同族专利的，在估值时应考虑加分。

三是技术先进性和市场适应性应协同考虑。在前文等离子电视和液晶电视竞争的案例中可见，有时技术的先进性与市场的选择不一定同向，在分析专利产品未来市场表现时，应结合行业发展趋势，充分考虑技术先进性与市场适应性的契合程度。通常行业处于婴儿期时，专利数量较少且增长平缓，但此时的专利多为核心基础性专利；行业处于成長期时，专利数量增长迅速；行业处于成熟期或发展后期，专利数量增长放缓，此时的专利多为改进型专利。应当注意到，随着技术的发展，同一专利技术的先进性会呈现不同的价值。

四是专利侵权可判定性和技术可替代性应协同考虑。专利侵权可判定性主要是指是否容易发现和判断侵权行为的发生，是否容易取证进行诉讼。一般情况下，容易判定专利侵权的权利要求往往通过外在表现限定发明创造的技术方案。这也是方法权利要求的保护力度弱于产品权利要求的原因。技术可替代性比较强的时候，意味着实现同样的发明目的可能存在多条技术路径，这时对专利侵权可判定性的要求就会适当降低。

（作者单位：浙江省知识产权研究与服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