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孟染 陈桃梅

[摘要] 绘画是利用视觉语言表现主体思想的静态艺术，表现方式既可以具象，又可以抽象。不过，对脱离具象形态的画面，绘画专业还没有形成成熟的分析方法和课程体系。平面构成作为研究二维空间视觉语言的一门课程，其以理性和逻辑推理来创造形象、研究形象与形象之间的组合方法的构成规律，可以作为提升绘画造型能力的补充。学习平面构成对培养学生的创造能力、抽象能力、对画面的统筹能力，提高学生对形式语言的感悟能力等都能起到重要作用。

[关键词] 绘画 平面构成 造型 形态要素 视知觉

平面构成是一种视觉形象的构成，[1] 即利用视觉元素在二维平面上按照审美需求、力学原理进行编排和組合，依托逻辑推理创造形象，在形象与形象之间建立规律。绘画是在平面空间中运用视觉语言来表现主体思想的静态艺术，其本身可塑性强、创作自由度高，既可表现现实世界，又可表现超现实空间。就表现方式而言，绘画既可以利用具象的视觉元素，又可以利用抽象的视觉元素。

在绘画中，任何造型都是由点、线、面组成的。经过排列组合，这些基本要素又形成了不同的形状、色彩和肌理特征等。因此，绘画在二维呈现以及形态塑造方面与平面构成同理。传统绘画特别强调审美涵养、技艺的提升与风格的养成。在技法层面，各种绘画体系都有自己独特的法门，其中尤以中国画门派林立、法度森严。不过，现代教育体系中依然缺乏以视觉形态为切入点来分析造型的系统性绘画课程，因而学习平面构成对绘画专业的学生来说显得尤为重要。学习平面构成可以帮助学生提升塑造力和感受力，使之得以指导他们的绘画实践。高校在开设绘画专业时，可以借鉴与学习成熟的平面构成课程体系。作为设计学科中的课程，平面构成注重理性分析。面对感性因素占据较大比重的绘画，它可以解决哪些问题呢？

一、培养创造能力

学习绘画的重点在于提升造型能力。造型的本质在于创新，而非单纯的临摹。构成学中有一套能够提升创新能力的有效方法。通过学习平面构成，学生能够全面了解二维空间的色、形原理，掌握形、组和谐搭配的法则，使观察能力和抽象思维能力得到锻炼。

造型与构成是有区别的。造型是塑造或创造物体，是利用点、线、面、色、质等视觉元素来塑造客观物象的一种方式。构成具有创造性，是让各种单元元素按照一定的法则与规律进行有意味的组合，其目的是便于创作者表达观念和情感。构成既可以作用在每一个单元造型里面，又可以作用在宏观的画面之上，其强调的是创作过程而不仅是画面效果。相较构成而言，造型更加强调形体被塑造出的最终形态。形态构成与造型的最大区别在于形态构成除了从物理层面研究造型外，还研究知觉形态的心理规律。形态构成是在形态学[2] 研究的基础之上探究造型可能性的一种理论研究方式。形态构成与形态学之间的区别类似艺术家与鉴赏家，前者致力于创造艺术作品，后者致力于分析艺术作品。

带有设计意味的构成是理性的行为，而造型则兼具理性与感性因素。理性行为在长期的实践中会形成一定的积累，进而潜移默化地成为意识的一部分，从而由理性转变为感性。因此，绘画中的理性思维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会随着时间、空间与观念的改变而改变。况且，理性思维中也夹杂着感性因素。当人们还没有形成相对意义上的审美自觉时，可以借助平面构成来组织画面中的不同元素，借助变化的点、线、面来完善自身的审美系统，找到符合自身情感特质的创作方式，使思考能力和创作能力得到同步提升。实际上，从学习形态构成到培养审美意识是一个从“有法”到“无法”的过程。如果在学习绘画时仅停留在研究绘画技法的层面，则永远无法探究到艺术创作的本质。

中国画很注重“传移模写”。很多人通过大量临摹来试图直接继承先人的笔墨功夫。在“传移模写”的过程中，一些人并不会过多关注创造力的培养。他们临摹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提升技术能力。经过前人的总结，中国画已经拥有了一套相对成熟、有效的学习方法与模式。更何况在大多数情况下，技法的学习只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花费一定的时间就会得到相应的回报。也可以说，学习技法在艺术创作中是最基础的，也是最消耗时间的。然而，提升技法水平并不意味着审美涵养也能随之提升。相反，审美能力的提升倒是可以帮助一个人提升创作能力。相对来说，审美观念的培养没有固定的路径，其既与创作者的性情、生活环境和师承关系紧密，又依托于一个人的悟性和对新观念的接受程度。可以说，如果一个人只拥有高超的技术，而没有较高的审美修养和创造能力，那么他不可能创作出杰出的艺术作品。学习平面构成的意义在于提升学生的创造力。将中国画写生与平面构成的教学方法相结合，可以使学生有“法”可依、使教师有“法”可教。

二、培养抽象思维能力

绘画中的形象既可以是具象的，又可以是抽象的。当参照客观形象进行创作时，初学者自然而然地就会陷入把模仿客观形象当作创作本质的误区。于平面构成而言，作品中由点、线、面组成的脱离自然物象的形态是画面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学生可以通过在平面构成课程中学习抽象形态，分析规律性与非规律性的抽象画面，在把握造型与画面结构时不再受具体形象的限制，从而使抽象思维能力得到提升。

线条是中国画的灵魂，其既承担着造型功能，又承担着审美功能。在一些作品中，线条既是组成描绘对象的轮廓线，又是构成画面的基本视觉元素，可以被视作画面构成的分割线。在通常情况下，如果线条只为具体的物象服务，其必然会受限于事物的外形，那么线条的主观能动性就不能得到全面的施展，其自身的魅力也就不能完全展现在画面之中。在对景写生时，大多数人更多的是考虑如何用线条来刻画物象。他们忽视了线条也可以作为画面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对线条进行有意味的组织和合理的安排。线条不应附属于描绘对象，其本身也具有形式美感，符合美的要求。

在写生时，我们需要理解并描绘出对象的本质特征，在不违背事物规律的前提下，可以不完全写实，留出一部分空间进行主观处理，目的是将线条处理得更具有美感，使之更符合创作者的情感意志。因此，在用线造型的过程中，创作者除了要关注描绘对象的形体结构外，还应摆脱对具体形象的客观依赖，这样才能进入纯粹的“线条的世界”。对线条的不同安排，会使画面产生不同的节奏与韵律，从而使情感得到更生动的表达，这对户外写生来说非常重要。

在写生训练中，我们要同时面对两个不同的对象，一个是眼中所看到的自然景象，一个是在画面中所要表现的物象。毫无疑问，二者无法等同。我们在描绘自然对象时，一定要对二者加以转换。那么，如何利用点、线、面来表现自然对象呢？最有效的方法是将具体对象转换为抽象的形象。作画时，自然对象只作为参照和依据。我们要在意识上让具象的概念隐退，毕竟艺术作品是靠绘画语言来传情达意的。画面中的形象不是描绘对象本身，却又与描绘对象息息相关。画面是一个服从于创作者个人情感意志的场域。大部分情况下，这个场域会排除掉一切与意志无关的东西，甚至会牺牲掉描绘对象的客观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加纯粹地对造型的基本元素进行有意味的处理，使绘画的形式语言最大化。这一由具象到抽象的关注点转换的过程对即将开启创作之路的大学本科生来说至关重要。

三、培养对画面的统筹能力

大多数人在研究平面构成如何运用于绘画之时，视角皆相对宏观。他们通常会将研究重点放在构图或形式层面。其实在绘画中，平面构成能解决的问题远不止于此，比如其也可以解决极小单元的组合问题。每一个构成法则都可以表现不同的内容。这些自由组合的构成方式对绘画的影响很大。平面构成作为三大构成之一，是设计类专业的基础课程，面向的是产品、建筑、装潢等相关方向的学生。在设计专业中，平面构成课程比较注重逻辑概念的确立，[3] 教学过程中通常致力于研究几何形体的运动规律[4] 和多种层面的解构与重构。[5] 在绘画专业开设平面構成课程，必然会与设计类专业的教学侧重点有所不同。绘画更多的是在展现大千世界的万事万物，特别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中国画，其运用的造型方法是一种“无法之法”，所描绘的对象并不等同于客观事物，但又是对自然的反映。

就中国画写生而言，其所依托的是无形的“自然语言”。如果在创作时只是照搬世间万物，则创作出的画面毫无章法可言，很容易就会变得杂乱、零散、缺乏主次关系。通过学习平面构成，我们可以更好地统筹和把握“自然语言”，真正使画面在完整、有序的同时做到有意味的表现。当然，我们也不可拘泥于这种塑造方式，否则会使画面陷入另一种单调和乏味的怪圈。综上，我们要在描绘自然和选择构图形式之间把握合适的尺度，适当运用平面构成中的近似、对比、重复、渐变等手段，丰富画面中的结构，提升画面的视觉张力。

在中国画之中，线条除了能够表现物象的轮廓之外，还起到了分割画面的作用。众所周知，平面构成的核心即在于分解与重构。在平面构成中，线条其实决定了画面的结构。它们的疏、密、长、短、曲、直、粗、细变化使画面拥有了丰富的节奏和韵律。画面中的线条相对造型而言是微观的，不同的线条有不同的形式与节奏，可以传递不同的情感。比如，曲线适合表现温柔、随和、和善的情感，直线适合表现刚直、好强的情感，斜线天生具有表现运动与速度的动势，放射状的线条适合表现浪漫、奔放的情感……线条与线条的组合在绘画中尤为重要。它们的分解与重构会使画面更富变化感和创造性，更具艺术色彩。

四、提高形式语言的表现能力

绘画艺术的创造性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内容，即通过刻画不同的内容来表现创作者的世界观与价值观；二是形式，即为了达到表现目的而创造出的视觉形态。古往今来，任何优秀的绘画作品都体现出了内容与形式的高度统一。对创作者而言，如何有效地利用形式语言来表现画面极其重要。中国画对笔墨关系极为重视。平面构成的基本原理与中国画的布局章法是相通的，都是为了使画面更完整、更具感染力。因此，在中国画的构图与平面构成相结合，将使中国画的形式语言更加丰富。

平面构成研究的是视觉元素与形态之间的组合关系。这种基础训练强调创新，是一种对形式美的有意味的探索。平面构成中有一些特定的形式构成规律与情感表现方式，如点元素具有跳跃感与空间感，直线具有力度感与稳定性，折线代表情绪的躁动……在一幅绘画作品中，点、线、面通常会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如果我们能够将平面构成中的构成形式运用于中国画创作之中，将使点、线、面的基本组合形态更加规范化，从而使创作者的审美理想得到更直观的传达。

除了构图形式外，色彩也是绘画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在研究平面构成之余，也要提升色彩的表现力。在遵循中国画用色规律的前提下，我们可以广泛吸收中西方的不同色彩表现手法，打破“类色”[6] 的表现形式，使色彩增加一些连通情感的变化。

（本文系“2020 年景德镇陶瓷大学教育教学改革研究课题：国画写生引入平面构成教学的可行性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TDJG-20-Z05。）

注释

[1] 赵殿泽. 构成艺术[M]. 沈阳： 辽宁美术出版社，1994：1.

[2] 形态学是一门专门研究生物形式本质的学科，其要求把生命形式当作一种有机的系统来看待。

[3] 袁涛. 构成教学研究[J]. 昆明大学学报，2004（2）：67-71.

[4] 黄凯， 孟梅林. 构成艺术≠抽象[J]. 装饰，2001（5）：71.

[5] 陈小清. 新构成艺术· （ 上）[M]. 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2003：3.

[6] 中国传统色彩观一直都以“随类赋彩”为准绳，即在保持色彩平面性的前提下给物象归类，以同样的手法为同类物象赋色，不追求物理层面的光、色变化和透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