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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重庆记忆
——浅析虹影、 袁凌新书中重庆书写的异同

2023-09-06许泽红

中国图书评论 2023年6期
关键词:虹影武士月光

□许泽红

【导 读】 本文从虹影《月光武士》 和袁凌《记忆之城》 两部长篇小说中, 从两位作家的身份属性、 城市书写、 审美叙事、 人物形象、 精神困境等角度进行剖析和对比。 两部作品皆呈现出不约而同的重庆情结, 与当下重庆这座城市的炙手可热和备受青睐是相呼应的。 这种城市发展在物理空间上产生巨变带来的人心变化和世事变迁, 在虹影和袁凌的记忆中, 通过创作书写的形式被永久地记录下来。 他们以小说的形式, 为重庆立传, 用真实的人物原型和小说虚构的丰富性, 为读者提供更多解读城市的视角, 了解重庆的窗口。 作为故乡人的虹影和异乡人的袁凌如何调动时间和空间, 回忆记忆中的重庆, 书写重庆; 如何回顾自身曾经面临的精神困境; 如何与曾经逃离又忍不住思念和回归的自己和解。 小说中那些鲜活人物, 那些故事现场, 那扑面而来的灵魂冲击, 真实又极具张力。 两位不同身份属性的作家, 在两段可接续的时间里写出对重庆城市发展进程不同的、 跨年代的、 异质性的对照解读,也为读者提供了两种迥异的文学审美经验。

一、 记忆重庆的不同书写方式

作为从重庆走向世界文坛的女作家, 虹影著作等身, 光是长篇小说已有13 部之多。 而那部被译成30多个国家文字的, 奠定她在文坛地位的经典著作《饥饿的女儿》, 至今仍旧影响震撼着无数读者的心灵,青年作家袁凌就是其中之一。 时隔多年, 因缘际会, 虹影和袁凌最新的长篇小说, 在同一个出版社同一个编辑这里出版, 也算是一种巧合和缘分。

2020 年, 因为疫情的关系, 送女儿前往英国上学的虹影, 暂时无法返回中国的家, 她在英国待了足足17 个月, 伴随着漫长的等待, 虹影愈加思念家乡重庆, 于是在时隔5年之后, 她又开始创作新的长篇小说。 她的上一本长篇小说是2015 年出版的《罗马》, 加上此前的几部作品, 虽然都是写城市, 但基本是写国外的城市。 这一次, 她创作了《月光武士》, 作为一次对故乡的回望, 写了一个全新的重庆故事, 寄予她强烈的思乡之情。

《月光武士》 以重庆“山城” 为地理背景, 着眼个人命运的刻画,细述少年窦小明1976—1996 年这20年的艰难成长和曲折的爱情探索之路。 母亲、 梦中情人和妻子3 位性格迥然、 各有千秋的女性, 引领他成长、 蜕变。 小说又以崔孃孃、 窦小明母子这个重庆小家庭为时代缩影, 从热辣鲜活的重庆美食写到生机勃勃的重庆人民, 辣是重庆人的灵魂, 也是重庆人的性格, 他们敢爱敢恨, 鲜活动人。 每个人都互为对方的月光, 亦互为对方的武士,也成为叫醒彼此的力量。

世界上再没有比虹影更会写重庆的人, 在介绍重庆、 讲述重庆故事这一点上, 《饥饿的女儿》 已经成为无法超越的经典。 这本书也曾经深深地影响和震撼了袁凌, 影响他对于重庆的原初印象。 他在自己的自传体小说《记忆之城》 中有多达8处提到《饥饿的女儿》, 提到小说中的主人公六六。 彼时, 他从复旦研究生毕业, 被分配到 《重庆晚报》当记者, 负责跑社会新闻线。 在3年时间里, 他跑遍了重庆各个犄角旮旯, 见证了城市面貌的改变和升级, 也见到了隐藏在城市阴影面的底层人群的窘迫生活。 “比起许多同时代的同龄人, 袁凌委实有着一种更自觉也更不被世风左右的个人主见和意志力。 同时也保有一种无法割舍的自我身份意识和底层情结。”[1]

从个人身份属性来看, 虹影出身城市贫民, 那时正值饥荒年代,她从小便要忍受着食物和精神双重饥饿, 只有书籍和文学能给予她慰藉, 因此有了《饥饿的女儿》 这本把饥饿的书写变成一种生命能量的呐喊和宣泄的经典之作。 而多年过去了, 虹影新作的灵感来源地重归重庆, 这是她被长居异国他乡的思乡情结所驱动的。 戴锦华在《月光武士》 的新书首发式上说:“ 《饥饿的女儿》 是一种强大的、 多层次的、身体欲望的表达, 而在《月光武士》这里, 我觉得虹影好像更重视形式感, 更重视在文学形成的庞大的互文系统当中自觉地定位自己的位置,自觉地和历史中的文本、 和身边的文本对话。”

显然这个“历史中的文本” 就是《饥饿的女儿》, 《月光武士》 仍旧是虹影记忆中少年时重庆的样子,长江岸边、 南岸区的吊脚楼、 废旧船厂、 十八梯的台阶、 若瑟堂的钟楼等。 在 《月光武士》 的创作上,她一改以往的女性视角叙事, 将叙述主体放在小说主人公少年窦小明身上。 她塑造的窦小明, 少年意气,善良纯粹, 小说开篇就写12 岁的窦小明敢于救下被不良少年霸凌的小女孩苏滟。 他被打得头破血流, 在医院等待救治的时候, 一位白衣天使降临, 安抚了这个被恐惧占据的少年。 这是窦小明第一次遇见一号桥大粉子秦佳惠。 从此, 秦佳惠成为少年心中的女神——白月光。 随后他又目睹秦佳惠被家暴, 再次想要解救处于水火之中的女性。

《月光武士》 以一个热血少年英雄救美的热烈场景开头, 又引出第二个需要被他拯救的女性。 由此,巧妙地将两个女性的命运和他纠结在一起。 看似在写窦小明一个人的成长史, 实际上也是在写苏滟和秦佳惠的成长史, 写的是这3 个人的青春, 3 个人的生命轨迹互相交集,时而会合、 时而远离。 青春是荷尔蒙的迸发, 是一厢情愿的守护和相爱相杀的折磨。 3 个人互相牵绊, 牵挂、 交集了20 年。

而袁凌的《记忆之城》 也可看作在和历史中的文本《饥饿的女儿》的对话。 《记忆之城》 是袁凌在重庆工作生活的时候就开始创作的。 创作初衷之一, 是他想把置身重庆火烫的生活现场的灼烧质感及时地保留下来, 因为当时那种“此时此刻”的心境如果不抓住的话, 过了就再写不出这种质感。 另一个创作初衷,他在书中写道:“六六生活的鱼城和我身处的差别已经很大了, 但依稀是一幕能够连接起来的布景, 舞台仍然支撑着吊脚楼的柱子, 幕布也照旧刷着黑漆漆的积垢, 污水从上半城的布景顶端流淌到下半城。 合上书页那一刻, 我就产生了续写一部鱼城故事的想法。”[2]203

《记忆之城》 也是一部自传体小说, 袁凌在2022 年6 月22 日与虹影的直播对谈中解释过为何把“重庆”改为“鱼城”, “因为我希望它有一个小说味。 希望它直观地传达生活现场, 同时有一些回味, 拉开一点审美视角的距离”。 《记忆之城》 讲述了研究生毕业后的主人公冉记者来到鱼城之后的数载光阴。 身为一名社会新闻记者, 他接触了许许多多生活在鱼城的普通市民, 在与他们的交流中感受到在城市的光鲜外表下, 一个平凡群体日常讨生活的不易和坚忍。 同时也写到他工作之余, 与身边好友、 自己恋人、 报业同行等人面对忙碌苍白的日常生活的追问和精神求索以及和解的过程。

同样是书写重庆, 《月光武士》以思乡之情驱动, 写重庆美食和重庆地标等, 虹影调动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在异国他乡做一次回望故乡的创作, 借一部全新的书写重庆的作品, 再次回到她生命的原点。 袁凌的《记忆之城》 调动了时间距离,从2019 年倒回2001 年、 2003 年。小说从2019 年他回鱼城(重庆) 迁户口开始, 倒叙18 年前他的重庆记忆, 鱼城历经拆迁、 改造后的各种社会生态, 让主人公对自己的生活状态产生了摇摆和怀疑, 经过一场病痛的洗礼和对自身精神世界的探索之后, 他也寻得了让身心和解的方法。 把鱼城里的种种化作记忆,成为其人生成长中的一道浓墨重彩的印痕。 这样的记忆写作更像是为了抵抗遗忘, 为了更好地铭记。

二、 时间、 空间建构起的小说叙事结构

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在这两部作品当中都有显性的描写。 《月光武士》 从1976 年写到1996 年, 这20年, 窦小明从少年摸爬滚打成长为一名丈夫和父亲的身份叠加的时间。《记忆之城》 从2001 年到2019 年,时间跨度也近20 年, 这本书也是袁凌在20 年中逐渐完成的。 这千禧年后的20 年, 正是中国经济和科技腾飞的时代, 重庆几经建设发展, 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新变化, 也为重庆如今的繁华热烈、 声名远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虹影采用顺序式、 第三人称视角的叙事结构, 将小说分为上下部,写主人公窦小明的少年时期和青年时期, 集中描绘从改革开放到经济高速发展期的重庆市民生活。 在上部里, 窦小明和母亲相依为命, 靠着母亲经营的小面馆勉强维生; 到了下部, 窦小明已经是有钱的个体户了, 身价见长, 处事的目光和方式也不同。 《月光武士》 里是这么体现窦家的富裕生活的。 窦小明的母亲崔孃孃边打麻将边说:“他有志向, 自学了日语, 停薪留职, 做公司。 他小时就是个吃货, 心灵手巧,喜欢做吃的, 一直帮我, 现在他在一号桥、 黄花园和七星岗有三家‘老妈小面馆’、 两家‘老妈火锅馆’。”[3]197一句话就把当时整个社会的经济环境表现得明明白白, 20 世纪90 年代的个体户, 像窦小明这样有头脑,够大胆, 能吃苦, 大多数能打拼出自己的一番事业。 这个时期, 重庆市区正在做大规模的城市改造拆迁,窦小明家被分到九龙坡。 而他的老婆苏滟, 已经成为一名女强人, 正站在房地产开发的风口上:“苏滟走回书房, 打开窗子, 看着远远近近的街景, 成片的大楼在兴建之中,到处是工地。 ‘我的野心很简单, 就是想看到从小长大的江边吊脚楼,变成一幢幢高楼大厦!’”[3]266这座城市空间的变迁, 彰显在崔孃孃和苏滟的口中。

而袁凌来到重庆的时间, 是1999 年, 重庆刚成为直辖市, 正好接续上了千禧年后飞速发展时期。他在《记忆之城》 中采用的是倒序结构, 先调动时间, 从当下回到过去; 又勾勒起一个空间, 把他在重庆3 年多经历的人和事都放进去,慢慢开始叙述。 小说的自传性特征明显, 第一人称视角——我, 这个“我” 从头到尾没有名字, 只是棒棒邓要发和被采访对象口中的冉老师、冉记者。 书中写他刚到重庆, 一出菜园坝火车站, 就被迎面而来一堆棒棒吓住了。 他们手里圆滚滚的竹棒和急切的口音对他这个外地人有一种强烈的震慑作用。 原来这群人就是这座城市的搬运工——棒棒。因为“我” 的职业性质, “我” 天天外出跑街, 小说里的空间便在主人公“我” 的记者生涯中逐一以点带面地出场, 比如, 菜园坝火车站、千厮门大桥、 朝天门码头、 解放碑、棒棒屋、 防空洞等, 从著名地标到城市底层人群居住的贫民区。 重庆正在飞速发展, 她有非常洋气繁荣的一面, 也毫不掩饰混乱、 脏乱,正在改进的另一面。

虹影写到重庆, 总要忍不住提起她儿时居住的南岸弹子石老街江边破败的吊脚楼, 忍不住感叹那些在20 世纪因为抗战或者跑船流动的关系, 从别的省份沿着长江而来的人, 他们是后来融合定居在重庆的“下江人”。 他们生活在重庆南岸江边, 成为当时的城市贫民。 而如今这个重庆最穷的地方, 翻身变成最繁荣的市中心, 从棚户区变成高楼大厦、 城市地标。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种天差地别的巨变, 也让虹影从心中生发出诸多感慨和思考。 当年贫穷到让她下定决心要逃离的地方, 如今是她刻在心里的烙印, 远在异国他乡而念念不忘的故乡。 1999 年, 袁凌初到重庆的年份,正值西部大开发和三峡工程的时候,整个川渝地区欣欣向荣。 在他们的小说中, 这些地标和建筑被立体化,被多次描述, 既强调了空间随着时间的具象变化, 也为小说树立了心理根基和厚度。 虹影故居所在地南滨路, 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整修的,袁凌目睹了南岸的腾飞, 老房子、吊脚楼逐一消失, 变成了一座座极具视觉冲击的现代化建筑。 经过20多年的发展, 重庆知名度大涨, 以8D 多维立体空间奇异地形著名, 成为备受青睐的网红城市、 旅游城市。

三、 上半城和下半城,小说中的底层审美叙事

《月光武士》 以窦小明一家为主线, 融入整个重庆中心街市井生活。虹影侧写了一众生活在中心街的平民群像。 秦佳惠的父亲秦伯伯, 原本是大学教授, 因为妻子是日本人而被开除, 妻子被遣送回日本, 他的生活分崩离析, 靠着修鞋摊养大女儿秦佳惠。 程家父母都是棒棒,程三聪明, 程四莽撞, 兄弟俩先是钢哥的跟班, 在钢哥跟着秦佳惠移民日本之后, 又开始跟着龙哥打拼。多年后, 他们在房地产业也有了一席之地。 而曾是一号桥地头蛇的钢哥, 在日本没有出路, 最后带着一身伤病回国, 穷困潦倒, 还要依靠当年的小弟程三程四扶持, 好不讽刺。 命运在 《月光武士》 里, 好像对每个人都很公平, 虹影给了这些人物善恶终有报、 天道好轮回的一种“宿命” 结局。 而 《记忆之城》里的人物, 有真实的原型, 他们多数生活在底层棚户区, 面临的现状更加的艰难。

《记忆之城》 中, “我” 租住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 这里属于城市的“下半城”。 鱼城是一个山城,按地理位置, 可分上半城和下半城。上半城比较高级, 属于解放碑还有大都会。 下半城是菜园坝、 解放西路, 主要住的都是城市底层。 小说中有一个巨大的污水瀑布, “整个大坪到斜台子地带的污水在地下倾斜汇聚, 到断崖的口子突然奔泻下坠,形成七十多米高的瀑布, 弥漫整个化龙桥峡谷”[2]242, 后来的瀑布并没有消失, 只是在城市现代化改造后被建筑掩盖了起来。 在一次搬家中,“我” 认识了棒棒邓要发, 他16 岁失去父亲, 23 岁来到重庆, 寄居在房东大姨的地下室, 娶了兔唇老婆,生了两个儿子。 他工作极其勤奋,希望通过自己的奋斗改变下一代的命运。 但他在重庆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城市化进程仍在继续,旧的被摧毁重建——棚户区被拆迁了, 生存的环境比15 年前更恶劣。邓要发进城后, 老家回不去, 城市扎不了根, 连棒棒这个职业也即将要被更便利的快递、 货运业淘汰。他开始为两个儿子如何在城市里立足做更长远的打算。

同样是写下半城的平民, “我”作为一名社会新闻记者与他们相识、交流, 真切感知到这些生活在底层鲜活的生命个体在日常生活中的挣扎、 残酷和坚忍, 没有刻意的渲染,却呈现出了强烈的个人与命运抗争的坚毅和决心, 一种生命中的不可承受之重。 鱼城里的邓要发、 傅玉强、 红萍、 小芹, 都是社会新闻的当事人, 集中在书中出现, 成为《记忆之城》 贯穿全书的一种悲悯的底色。 而虹影笔下的人物则充满旺盛的生命力, 即使当下苟且, 也满怀希望, 期待打拼出光明的未来,这是她创作中一种乐观的愿景。

四、 求索或者和解——精神困境的不同走向

虹影和袁凌笔下的主人公, 都经过不止一次的精神成长的摸索和挣扎再到逐渐妥协和解的过程。 《月光武士》 的故事发生在1976 年, 经历大时代的动荡刚结束的窦小明,恍如一个新生的少年, 又像一个月光下的武士, 从天而降, 英雄救美,先后救了苏滟和秦佳惠。 小说在写一个少年的成长史, 内核更是在写虹影个人精神的成长史, 更像是她对记忆的一种回望, 回望最初她的逃离和后来的回归。 “这部小说, 尽管题材与《饥饿的女儿》 《好儿女花》 的自传色彩有很明显的不同,但究其内核, 却有一脉相传的联系。因其呈现出新的叙事角度和价值取向, 以及对前两部自传体小说的呼应与突破, 《月光武士》 应该是虹影创作的重要节点, 甚至可以视之为虹影新的精神自传。”[4]

从这个角度看, 《记忆之城》 是作者精神轨迹发展的显性表达, 《月光武士》 是虹影婉转的自我表达。而且二者都不约而同指向个人的艰难的自我认同, 陷入精神困境当中,写作可以看作他们求索或者与记忆和解的一种方式。

在《记忆之城》 里, 冉记者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这个城市各种为了温饱而奔波的人群, 棒棒、 下岗工人、 印刷厂的打工妹, 甚至防空洞舞厅里伴舞的舞女。 女友小絮来了又走, 为了生活, 两个人只能分居两地, 他长期处于空虚和苦闷的生活, 日常又面对比他过得更苦的群体, 他陷入生活和精神窘迫的双重困境。 他开始在女人身上寻找新的宣泄出路。 他去黑舞厅, 暗恋印刷厂的打工妹, 但残存的一点理性又使他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嫖客。 这些精神上的苦闷, 只能跟他的同事兼朋友陈天倾诉, 陈天与他境遇类似, 他们都是才华横溢的文学青年,本身具有很高的精神追求、 职业素养和社会理想, 二人却常常因为过于融入、 沉浸在自己调查的社会案件里而感受到痛苦和空虚。 现实和虚无, 使他们开始从哲学和文学上寻求解答。 袁凌在小说中设置了一个连接起冉记者和陈天记忆与当下的精神意象——沈文明的遗稿。 陈天坚定不移地认同沈文明的哲学观点, 他坚信沈文明的遗稿能够解决现代哲学的所有问题。 这激励着他苦苦思索, 也成为支撑他的精神支柱, 成为他求索终极答案而构筑的巴别塔。 沈文明就是他们的光, 他的曾经存在, 是为了让两个迷途的同道在人生道路上寻找不一样的答案。

谈及照亮生命的光, 谈到精神启蒙和引领, 《月光武士》 中的宾爷和罗老师也肩负着思想启蒙窦小明的作用。 宾爷是窦小明人生道路的路标, 他给窦小明的赠语:“运到东方怕四月, 南方山水多凶破。” 他说:“看不见, 是因为你不想看见。”仿佛一句箴言, 预示了窦小明在过去和现实的迷茫困境。 年轻的罗老师给他诗歌, 启蒙他对诗歌和文学的兴趣, 让他爱上阅读、 爱上诗歌。窦小明后来还成为一个业余诗人。他乐于参加诗歌活动, 甚至资助诗人们出诗集, 与他们聚在一起, 度过一段恣肆放纵的诗意生活。 他的这种精神流浪终结于苏滟的怀孕和婚姻, 但也给他带来新的困境——自由与婚姻的不可调和。 “他一直记得他的话‘大海, 自由, 这两样东西最重要’, 可大海和自由, 两者对他而言, 都可望而不可即。”[3]254-255小说直到结尾, 都没有真正解答他的精神困境, 苏滟和秦佳惠都坚定地选择了面对自己新的命运, 而窦小明则仍需要继续寻找答案, 而人生的终极追索实际就是一直前进, 一直求索, 没有答案, 亦没有终点的。

五、 结 语

2022 年6 月22 日, 虹影和袁凌在网上做了一场关于重庆城市记忆的直播对谈。 在这场直播中, 两位作家分别讲述了各自的重庆生活和心路历程。 作为两部小说的责编,笔者对两位作家的重庆情结有了更深的认识, 因此, 试图以一个编辑和读者双重身份, 从两位作家的身份属性、 城市书写、 审美叙事、 人物形象、 精神困境等几个笔者记忆深刻的角度进行剖析。 两部作品皆呈现出不约而同的重庆情结, 与当下重庆这种城市知名度大涨的炙手可热是相呼应的, 这种城市自带魅力光环。 重庆的知名度渐隆, 书写重庆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种城市发展在物理空间上产生巨变所带来的人心变化和世事变迁, 在虹影和袁凌的记忆中, 通过创作书写的形式被永久地记录下来。 他们以小说的形式, 为重庆立传, 用真实的人物原型和小说虚构的丰富性, 为读者提供更多解读城市的视角, 了解重庆的窗口。 作为故乡人的虹影和异乡人的袁凌如何调动时间和空间,回忆记忆中的重庆, 书写重庆, 如何回顾自身曾经面临的精神困境,如何与曾经逃离又忍不住思念和回归的自己和解。 小说中那些鲜活人物, 那些故事现场, 那扑面而来的灵魂冲击, 真实又极具张力。 两位不同身份属性的作家, 在两段可接续的时间里写出对重庆城市发展进程不同的、 跨年代的、 异质性的对照解读, 也为读者提供了两种迥异的文学审美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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