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增睿

走进市井小巷，那份失去的乡情，就藏在声声吆喝中。

外公家屋后有条小河，门前则是一条老街，我最熟悉的莫过于街上往来的商贩的叫卖声。无论暴雨还是晴天，下午两点，卖豆腐脑的老奶奶总会准时出现。她一边缓慢地推着车，一边吆喝：“豆腐脑——茶叶蛋——串串香——”她的声音有缓有急，有放有收，颇似歌曲的唱腔，宫商角徵羽几乎全占了，中气十足，使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每当我听见这声音，就会拉着外公站在门口等待。买的次数多了，老奶奶一见到我，总会笑眯眯的，用她夹带着方言的普通话对我说：“要甜的，对不对？”我点头，她便迅速打出一碗豆腐脑，撒上白糖，小心翼翼地捧着递给我。然后又推着车，不急不慢地离开，只抛下一串悠扬的吆喝声。

卖麦芽糖的货郎挑着一个大扁担，担中放着铁盘子，里面装着成块的糖。货郎通常是不吆喝的，他们多半会找个阴凉处，放下扁担置于身前，取出一个小竹凳坐下，双手敲击着两块小铁片。那声音不像其他金属那般刺耳，反倒是格外清脆，令人在昏沉的午后多了一份清醒。這大概也算是一种特殊的乡音吧！

小时候，夜晚总会传来一阵阵沉闷的敲梆子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卖馄饨的小贩在敲梆子。只可惜，我至今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实在是遗憾。

最常见的吆喝是收废品的，大同小异的调调：“高价回收——冰箱、电视、电脑——”没有其他的词语，仅仅是一大堆废品名称。看似平常的语句中，却有着无穷趣味，每个短句的最后一个字统一语调上扬，拖着长音，有种“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与三轮车的“吱呀”声应和着，尾音一直高高盘旋在街道上空，久久不能消散。

时间不知不觉地从身边流逝，如今，当我再一次漫游在熟悉的街巷中，吆喝声都去哪儿了？在超市和市场里，喇叭声此起彼伏，但传出的都只是冰冷、平淡无味的电子叫卖声，我多么怀念那些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乡音啊。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希望在若干年后，当我“回乡”时，依然可以偶书一下如贺知章那样的乡音记忆！

‖北京外国语大学温州附属学校

‖指导教师：梁祥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