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丏尊

幽默叫卖声

◎ 夏丏尊

住在都市里，从早到晚，从晚到早，不知道要听到多少种叫卖声。深巷的卖花声是曾经入过诗的，寒夜的“茶叶蛋”“细砂粽子”“莲心粥”等听来都别有一番滋味。我在这许多叫卖声中对其中两种印象深刻。

一种是卖臭豆腐干的。每日下午五六点钟，弄堂口常有臭豆腐干担子歇着，油锅里炸的臭豆腐干臭得难闻，可卖的人大叫：“臭豆腐干！臭豆腐干！”神态自若。

还有一种是过去五云日升楼卖报者的叫卖声。那里卖报的和别处不同，不是十多岁的孩子，而是些三四十岁的人。早晨是看不到他们的，他们卖的是夜报。傍晚坐电车打那儿经过，就会听到一片卖报声。

他们所卖的似乎都是两块钱的东西，如《新夜报》《时报》《号外》之类。叫卖的方法很特别，他们不叫“刚刚出版××报”，却把价目和重要新闻的标题联在一起，叫的时候，老是用“两块钱”打头，下面接着“要看到”三个字，再下去是题目，最后是一个“呐”字。 “两个铜板要看到剿匪胜利呐！”在剿匪胜利的时候，他们就这样叫。

在他们的叫卖声里，任何国家大事都只要花两块钱就可以看到，似乎任何国家大事都只值两块钱的样子。我每次听到，总深深地感到冷酷的滑稽之味。

（摘自《细雨慢煎一壶春》厦门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