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禛，张宜帆，周霞辉，俞赟丰，简维雄，2*

（1. 湖南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长沙 410208；2. 湖南中医药大学国家重点学科中医诊断学湖南省重点实验室，长沙 410208）

相火之名，最早是被用于解释五运六气学说，出现于《黄帝内经素问·天元纪大论》言：“周天气者，六期为一备；终地纪者，五岁为一周。君火以明，相火以位。”此时相火仅仅是用来表述运气的一个术语[1]。到金元以后相火学说逐渐兴起，由此开始，相火理论被正式引入中医学领域。刘完素的著作《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病机论》中指出：“右肾属火，游行三焦，兴衰之道由于此，故七节之傍，中有小心，是言命门相火也。”明确提出：“右肾命门相火”的概念。其实质与诸家所论肾中阳气、命门之火是一脉相承的[2]。随着中医学不断地发展，相火学说也得到了充实与完善。到清代郑钦安在《医理真传》中指出：“君火，凡火也；相火，真火也。凡火即心，真火即肾中之阳。”即肾阳即是相火。可以说，目前医学界对于相火的认识仍然非常驳杂，无法具体详细地描述相火。而相火是中医理论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概念，准确理解相火的内涵能更好地指导临床工作。本文试通过论证分析，阐释相火的生成、分布、功用及运行特点，期望为临床工作提供新的思路。

1 何为“相火”

杨上善所著《黄帝内经太素》将相火看做是神机、是道、是自然之力。所以他在《太素》中就没有提出相火的观念，而直接称之为神也[3]。在其看来，相火就是生机，亦是神机，还是自然界中的冥冥天机，是维持促进五运变化、人体生命活动的一种能量。陈言将相火解释为“相火则丽于五行，人之日用者是也”（《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君火论》）。其将人体日常生命活动所用之能量称之为相火。

张景岳在《类经》中指出：“君火以明，正此明也；相火以位，正此位也；盖明而在上则为君火，伏明在下则为相火，曰君曰相无非阳气之所在耳。”他将君火、相火皆释为阳气，据阳气之所在而分君相，于自然界则体现出太阳之光明对万物化生的作用，于人体则说明君火相火皆人之阳气。阳气旺则生机旺，阳气衰则生机衰[4]。

黄元御《四圣心源》指出：“暑者，少阳相火之所化也，在天为暑，在地为火，在人为三焦。手少阳以相火主令，足少阳胆以甲木而化气于相火，缘火生于木，相火既旺，母气传子，而木令已衰也。”即手少阳三焦之火即是相火。其又云：“五行各一，而火分君相，脏有心主相火之阴，腑有三焦相火之阳也。”由此可见，手少阳三焦之火是相火，但相火不只是手少阳三焦之火。在其看来，“君火”与相火都是火，属于同一种能量物质，只是其形态及功用不尽相同。性温和居统领位置的为“君火”，而性暴烈随气周流的为相火。

陈永堂认为，相火即是人体的正常阳气，认为《素问》中的“火”可以归为正、邪两类，其中正气之火即是少火，而少火又可以分为君火和相火。在《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文中所指的少火、壮火分别对应人身承平、亢奋之阳气[5]。杜晓明通过分析赵献可在《医贯》中对命门学说的阐述，指出相火为人体有身以来之先天之火，属正常生理之动力，亦即生命之源[6]。

由此可见，相火首先是人体内的特殊能量物质。人体内的能量分属阴阳，而相火则是阳性能量物质所化，隶属于阳气，但是其属火性暴烈，是阳化火而生，为阳气中炙热流行的能量物质。同时，相火是相对于君火而言之火，只有与君火相对举才具有其特定意义。君火是入心而化神之火，是具有神识之火，而相火则是无神之火，是君火的从属之臣。相火、君火都是火，都是维持和促进自然变化以及生命活动的特殊能量，是先天命门之火的化生，是正常生命活动的源动力。

2 “相火”根源及分布

刘完素《保命集》云：“左肾属水，男子以藏精，女子以系胞，右肾属火，游行三焦，兴衰之道由于此，故七节之旁有小心，是言命门相火也。”在其看来，相火分属命门，是命门由七节旁小心而外现的一种形式。

张元素在《脏腑寒热虚实标本用药式》指出：“命门为相火之原……主三焦元气……”，“三焦为相火之用，分布命门元气，主升降出入。”其认为，命门元气是相火化生的源头，三焦是相火的运行场所，相火主机体气机之升降出入运动。

液态涂材在基体表面进行结合的前提是发生润湿，而发生润湿取决于分子间吸引力，若涂材与基体间分子吸引力较大，则在基体表面发生润湿进行结合，润湿程度由接触角θ反映，实际生产中一般通过表面预处理方法如喷砂和辅助方法如喷涂粘结层等来提高基体表面的粗糙度和粘结性以增加结合强度。而在结合面两侧的区域会发生涂层和基体的扩散形成固溶体、低熔点共晶或金属间化合物。此外，当加入第二或第三元素使合金熔点或液相线温度改变，会对扩散过程产生明显影响。如在γ-Fe中加入Mo会形成碳化物从而降低碳的扩散系数。

李杲《脾胃论》中指出：“相火者，起于下焦，其系系于心……”其在《医学发明·损其肾者益其精》亦云：“肾有两枚，右为命门相火，左为肾水，同质而异事也”。在其看来相火起源于下焦命门，与心相关联。

朱震亨《格致余论》提出：相火“寄于肝肾二部”，分属胆、膀胱、心包络、三焦等脏腑，并且认为肝血、肾精为相火化生的物质基础。可见相火是由肝血、肾精等物质化生，而寄居于肝肾，分属于胆、膀胱、心包络、三焦等脏腑。

赵献可《＜内经＞十二官论》云：“三焦者，是其（指命门）臣使之官，禀命而行，周流于五脏六腑之间而不息，名曰相火。”在他看来，三焦即是相火，相火是命门的臣使之官，即相火源于命门，是存在于五脏六腑之间周流不息的一种能量物质。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卷六·阳火阴火》中指出：“命门相火也，起于北海，坎水也，游行三焦。”他同时还说命门“为生命之原，相火之主，精气之府，人物皆有之”。其不仅对三焦相火与命门的关系作了明确的阐述，而且还指出命门与三焦相火并非是相表里的关系，而是相火生成于命门，进而通行三焦，以煦养全身。可以说这是历史上第一次把相火与命门的关系阐释清楚，并且明确指出其分布与作用[7]。

黄元御《长沙药解》论述曰：“相火者，君火之佐也，君行则臣从，足少阳以甲木而化相火，随君火下行而交癸水。”结合其“一气周流”理论，可以认为“君火”是完全扩展开来、居于一气周流统领位置的能量；而“相火”是收藏起来、居于一气周流最低端位置的能量，是蛰藏在水里（一气周流最低端位置）的阳根，为水生木火的基础。在其看来，五脏六腑皆有相火，且各有其用，相火存在于一气周流的全过程中，是一气周流接下来木火生长的基础。

朱祥麟等通过分析命门的功能特点指出：凡精神、呼吸、血脉、纳运以及水液出入藏精系胞等都与命门相火相关[8]。可见，相火存在于人体生命活动的全过程。

总之，各个时期医家普遍认为相火的来源为下焦，源于命门元气。而关于相火的分布，则认为其分布场所是在三焦，可寄居于肝肾，而分属胆、膀胱、心包络等。我们都知道命门是人体的生命之门，先天元气蕴藏所在，元气乃肾精所化，是生命的根本，其运动的表现形式有阴阳两个方面，是谓元阴元阳[9]。相火源于命门，是命门元阳化火所生之火，是流行周身的火属性能量物质，所以相火不仅分布游行于三焦，而且还分属脏腑经络、四肢百骸，贯穿于人体生命活动的全过程。

3 “相火”功用

“相火”对于人体所起的作用，不同时期、不同医家有不同的论述。李东垣认为，“相火为元气之贼”，张介宾认为，“相火代君行令”，朱震亨认为，相火“暴悍酷烈”，徐大椿认为，相火君火可以相互化生……凡此种种，不甚繁多。作为中医理论系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相火的作用直接影响着临床诊疗活动。

3.1 “相火”消耗元气

张介宾在《质疑录·论相火为元气之贼》中提出：“相火者，因君火不主令，而代君以行，故曰：‘相火以位’。则此火本非邪火，而何得云元气之贼？元气在两肾命门之中，随三焦相火以温分肉而充皮肤，蒸糟粕而化精微。是元气即相火之所化，而非贼元气之物。”张介宾认为，元气为相火之所化，元气随相火而流行周身以发挥作用。

以上两种观点，看似矛盾，实则统一。元气无形无象，贮存于命门之中，是先天所在，人生之本，不行于外，而关之于内，即“关元”之意。元气耗伤一分，则人命减少一分。元气激发与促进正常生命活动的作用，是通过改变形态化火而出以实现的。《类经附翼》指出：“命门之火，谓之元气；命门之水，谓之元精。”元气化火，流行于周身，以激发相应组织器官发挥功能，其无神者为相火，有神者为君火。而生命活动是一个不断消耗的过程，相火在外的不断消耗需要元气于内不断化火以补充，所以说相火具有消耗元气的作用，为元气之贼。

3.2 “相火”代君行令，是具有温养脏腑经络、四肢百骸功能的常火

李杲在《脾胃论》中指出：“相火者，起于下焦，其系系于心，心不主令，相火代之，相火，下焦胞络之火”。在其看来，相火是“下焦胞络之火”，其功用就是代君以行令。

朱震亨在《格致余论·相火论》中说：“曰君火，人火也；曰相火，天火也。火内阴而外阳，主乎动者也，故凡动皆属火。以名而言，形气相生，配于五行，故谓之君；以位而言，生于虚无，守位禀命，因其动而可见，故谓之相……相火之气，经以火言之，盖表其暴悍酷烈，有甚于君火者也”。在他看来相火属火，性热主动，处相傅之位，具有暴悍酷烈的特性。

赵献可《＜内经＞十二官论》中有云：“三焦者，是其（指命门）臣使之官，禀命而行，周流于五脏六腑之间而不息，名曰相火。相火者，言如天君无为而治，宰相代天行化，此先天无形之火，与后天有形之火不同。”其认为相火为先天无形之火，生生不息，禀君命而周流五脏六腑之间，以温养脏腑经络、四肢百骸。

杨磊[7]认为，相火具有温煦脏腑经络、四肢百骸、化育生机、滋助元气的作用。修晟尧等[11]认为，阳气是人体生长发育的基础动力，它能够生化人体生长发育需要的基础物质（精气血津液），提高人体抵抗力，抵御外邪入侵，阳气足则身体康健；阳气不足则容易受到外邪侵扰，导致五脏六腑的阳虚病变。阳气，分为“阳”和“气”“阳”能温煦、升发、防御，“气”能推动、固摄、中介。五脏六腑之“阳”中暴悍酷烈者，即是“相火”。“相火”是人体之常火，属阳性热而烈，具有温煦机体的作用；“相火”属火炎上，性烈多动，具有升发机体气机的作用；“相火”为人身之常火，而少火生气，气足则脏腑经络、四肢百骸不受邪侵，具有防御外邪的作用。

由上可知，“相火”是代君行令之常火，所行之令为温养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之令，并且是先天无形之火，并非后天有形之火。总之，相火性烈多动，在君火指挥命令下发挥作用，是维持促进人体生命活动的火，具有温煦机体、升发气机、防御外邪的功能。

3.3 “相火”可以助长君火

徐大椿在《杂病源》中指出：“上焦如太虚者，凡变化本于神明，而神明必根于阳气……阳之在下则温暖，故曰相火以位，阳之在上则昭著，故曰君火以明”[12]。他认为君火根于相火，即神明必根于阳气。《四圣心源》云：“热者，少阴君火之所化也，在天为热，在地为火，在人为心。少阴以君火主令，手少阴心，火也，足少阴肾，水也，水火异气，而以君火统之，缘火位于上而生于下。坎中之阳，火之根也，坎阳升则上交离位而化火，火升于水，是以癸水化气于丁火。水化而为火，则寒从热化，故少阴之气，水火并统，而独以君火名也。”在其看来君火相火互根互用，分则为二，合则为一。彭子益在《圆运动的古中医学》中亦指出，君火根于相火的观点：“相火能足于下，君火乃足于上”，“相火由秋降入水中，再由春升上，乃为君火，而君火又随相火下降”。高峻[13]认为，在生理上，相火与君火，一为先天之火，一为后天之火，相火为君火的根本，君火是相火的保障。

君火、相火同属先天命门之火的外象，“君火以明”，君火是命门之火入心所化具有司掌神明功能之火，是有神之火，居高位而统四方；“相火以位”，相火是命门之火流行周身而恪守脏腑经络、四肢百骸之火，是恪守本位而无神之火。君火足则神识清明，相火恪守其位而不逆乱；相火足则五脏安和六腑通达，君神无忧无扰而自旺，其又可随经流行，入心以助长君火。

3.4 “相火”是维持生命活动的动力，具有维系机体气机之升降出入运动的作用

张元素在《脏腑寒热虚实标本用药式》指出：“三焦为相火之用，分布命门元气，主升降出入。”其认为，相火的作用是维系机体气机之升降出入运动。

朱丹溪在《格致余论·相火论》中提出：“人有此生，亦恒于动，其所以恒于动，皆相火之为也……人非此火不能有生……相火惟有裨补造化，以为生生不息之运用耳”。在他看来相火为生命的动力，为生命的发展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

张介宾在《景岳全书·君火相火论》中提出：“明者明于上，为化育之元主；位者位于下，为神明之洪基。此君相相成之大道，而有此天不可无此地，有此君不可无此相也，明矣。”在《景岳全书·命门余义》中指出：“盖此火生气，则无气不至；此火化神，则无神不灵……此实生生之本也”。在其看来，相火秉承相傅之位，可化气化神，为“生生之本”，可以维持和促进生命活动。

郑守谦《全体病源类篡》云：“气之所以流行不息者，即命门中相火之功用也”[14]。在他看来，相火的功用之一就是维持机体气机流行不息。

人身阳气的主要作用是温养，而重阳为火，阳重则化而为火，火性上炎，能动能走。李时珍有言：“火有气而无质，造化两间，生杀万物，显仁藏用，神妙无穷。”人体内恪守本位起温阳作用的是阳气，而游行周身，起流行传导激化作用的是相火。相火为阳气所化，不仅具有阳气的相应功能，同时还具有上炎而动的特性。相火与阳气相辅相成，阳足则化火而走，周流不息。阳气足则化生本位相火，周流而走，行于下位以资助下位阳气，下位阳气得上位相火相助，足而化火，相传而走，周流不息。所以，相火在流行过程中能助长阳气，即“少火生气”之意。总体来说，相火的主要功用体现在促进体内能量流通上，其分属脏腑经络、四肢百骸，游行三焦，以维持机体气机流行不息，激发和促进机体各个部位相应功能的正常发挥。

4 “相火”周流

彭子益在《圆运动的古中医学》中指出：“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生者，生相火也；长者，长相火也；收者，收相火也；藏者，藏相火也。同样，人身的圆运动亦是人身相火的周流而成，故人身上部谓之上焦，中部谓之中焦，下部谓之下焦，焦者为火，不离相火之意”，“相火由秋降入水中，再由春升上，乃为君火，而君火又随相火下降”。这说明相火在机体内存在着一定的运行规律。王彦敏等[15]认为人身的圆运动亦是人身相火的周流而成。

张元[16]认为，脾胃乃五脏升降开合之枢纽，心包相火宜升，三焦相火宜降，肝肾相火宜藏。肾中元气自命门而出，其属阳的部分化生相火，巡行周身，脾气升，则相火随之升于左，化生肝木的升发之气，升于上，则化生心之君火，普照万物；胃气降，则君火随之降于右，化生肺金的收敛之气，降于下，则藏于土下水中，化生为生生不息的肾中真阳。三焦升发，则心包相火得以潜降，心包得降，则三焦相火可升发辅助君火。肝肾相火，后世亦多称龙雷之火，则寄藏于肝肾之阴中，为坎中一阳，源源不断，化生元气。相火根于元气，火助气行，气助火威，相辅相成，周流不息。

5 小结

可见，“相火”在诸家所论中，是温养脏腑经络、四肢百骸之常火，是元气中属阳的部分，是维持人体正常功能活动的动力，是人体不可或缺的重要正气[17]。因阳化火，因火而动。先天元阳之剽悍者，自命门化火而出，其中走脏腑经络、四肢百骸，而遍布周身者为相火，为无神之火；入心而成神明者即为君火，主掌神明，为有神之火。君火司神，相火走位，君相互助，周流不息。总而言之，相火属火，性烈而动，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动力，是机体内广泛分布并周流不息的火属性能量物质，其功能是禀受君火之命，而恪守于脏腑经络、四肢百骸以温养维持其正常生理功能的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