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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边疆的大地上

2023-02-18张永权

壹读 2023年12期
关键词:小凉山意象

◆张永权

意象小凉山

意象,是诗歌艺术手段的特有名词,是诗人思想意识、感情与书写的客观对象相融后的艺术形象。我在写小凉山这篇小文,借用过来,自然是想把我心目中的小凉山的各种形象,比如木楞房、高山、峡谷、湖泊、河流、洋芋、苹果、苦荞、玉米、稻谷和各种人物,经过我的感情与思想的过滤,写得情真意切,充满了小凉山的生活气息,显现出“有一种叫云南的生活”的小凉山特色。同时,因为我对小凉山的粗浅认识,始于诗歌和诗人。是小凉山诗人群和他们心目中的小凉山诗歌意象,首先带我走进了小凉山,才有了关于小凉山的各种意象。

小凉山诗人和他们的诗歌,便成了我这篇散文的第一个意象。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初,作者给边疆文学投稿,都是手写稿件,编辑部通联组在来稿首页别上三审空白稿笺,分类登记后,才发给编辑审读。顺便说一下,那时对自由来稿不仅每稿必看,编辑在初审意见栏还要写下初审意见。可用稿送分管副主编二审,二审定后签上意见送主编最后审定,主编也同样要写下可用或不用的意见。记得一位编辑对X 人诗稿写的意见是“此诗有点意思,可用。”主编李鉴尧看后,还把编辑叫去,说编辑意见一定要写得具体,有点意思是什么意思?太简单了。对有一定基础、离发表还有距离的稿件,都要求编辑给作者写信退稿。认真负责对待每位来稿作者,这样的传统,在我当主编时仍继续着。

那时在所有来稿中,诗歌最多,可用堆积如山来形容。当时我作为分管诗歌、散文的副主编,常到通联组翻阅自由来稿。那是1989 年底,我在诗歌来稿堆里抽阅自由来稿,发现稿笺上署名鲁若迪基的作者,我想一定是一位少数民族作者,打开稿子看,是从宁蒗小凉山寄来的诗稿《以树的名义》,作者是普米族。诗中写他“以树的名义”相信滇西北小凉山那片土地“能收获语言”,相信小凉山那方星空下“能孕育美的意境”。他的诗也在那片土地“扎下深根”。我从小凉山,诗人与树,树即诗人的意象中,看到了一名正在小凉山上成长的普米族诗人,相信这棵树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便直接签发了这首诗,发于1990 年1 期的《大西南文学》。大概这是鲁若发表在省级文学刊物的第一首诗。

这棵树不断成长,诗人写了许多以小凉山或与小凉山有关的意象入诗,如《我是小凉山》《我曾属于原始的苍茫》《面对山》《泸沽湖》《猪槽船》《斯布炯神山》《选择》《小凉山很小》等。小凉山很小,诗人挚爱故乡小凉山的赤子之心,很坚实很真诚很感人。一棵扎根在小凉山的树,已经巍然屹立直指云霄。曾两次荣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及多项有影响的全国性奖项。鲁若用小凉山的意象证明,他已是影响国内外的诗人。

随着小凉山的这棵参天大树的长成,小凉山为意象的诗人群体开始形成。这个以鲁若为代表,又是小凉山诗群的领军诗人的群体,涵盖了彝族、纳西族、傈僳族、白族、普米族、汉族的优秀诗人。例如彝族的阿卓务林、黑羊、阿克·雾宁石根、杨洪林、沙马思井、吉克木呷、李凤、佳期阳春、沙玛永生、阿西木嘠等;普米族的鲁若迪基、和文平、殷海涛、何顺明、贺兴泽、和建全、曹翔、戈戎玭措、曹媛等;纳西族摩梭人拉木·嘠土萨、拉姆·周雯、何林富、择礼大史、阿陆·丹珠品崇等;纳西族黄立康、李建芬、和辉等;汉族李永天、李黑、任尚荣、华秀明、陈南江、周宗寿、科椿、唐德君等……这些诗人的作品,都有一个共同的诗歌大意象,那就是小凉山。小凉山在他们的作品中,又以不同的意象,向我们讲述火塘边的故事,格姆女神的传说、泸沽湖女儿房的神秘以及脱毒洋芋、2700 苹果、木楞房到幸福家园的新人物、新生活、新文化、新气象的时代巨变。

小凉山诗群,是小凉山这个大意象使他们形成了挥之不去的小凉山情结,走在了一起,诗意地抒写了“有一种叫云南的生活”的小凉山诗歌,并在全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正如著名诗人吉狄马加在他为《小凉山诗选》第三辑写的序言所说:“小凉山诗群”是云南继“昭通作家群”之后又一文学品牌。他们的诗作以小凉山这个大意象成为共性,又以对小凉山不同意象的融入,形成诗人们作品的不同个性。

没有小凉山,就没有小凉山诗歌,也就没有小凉山诗群。意象小凉山,是诗意的,也是时代的。

跟随小凉山诗群的诗人们,我从神游小凉山,到走进小凉山,在退休前后曾先后五次走进小凉山,每一次走进都有新的收获,小凉山也成为我心目中的意象,写过《美丽小凉山》(散文)、《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散文)、《走进女儿国》(散文)、《烟雨泸沽湖》(散文)、《古城风景》(散文)、《云杉坪之魂》(散文)、《诗人鲁若迪基》(散文)、《小凉山上拓荒牛》(报告文学)、《小凉山升起的一颗诗星》(散文)、《凉山雪》(散文)、《洋芋花潮》(散文)、《小凉山交响乐》(报告文学)、《小凉山写意》(组诗)、《神奇的泸沽湖》(组诗)、《正在崛起的小凉山诗群》《热泪凝结赤子诗——读徐志摩诗歌奖获奖诗集〈没有比泪水更干净的水〉》《用诗歌抒写美好的梦想——评〈一个普米人的心经〉》《论鲁若迪基诗歌的民族性与家国情怀》《善米族文化的诗意呈现——评戈戎玭措诗集〈荒原的祭词〉》《“小民族”的大文学现象——读当代普米族诗人诗选》《小凉山诗人的新收获》(评论)等。还为一些小凉山诗人如鲁若迪基、阿卓务林的处女诗集写过序。从选择出的这些题目看,小凉山已成为我创作中的一个重要意象。这些作品及评论大多发于全国性的报刊,《美丽小凉山》发《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头条,中国作家网转发,收入“百度文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发于《人民日报·海外版》,《走进女儿国》发四川文艺出版社大型文学刊物《峨眉》文学双月刊,被外文出版社《中国文学》译成英、法文分别发表于该刊的中、法文版,发行180 多个国家。《烟雨泸沽湖》发于《美文》散文月刊。《古城风景》《云杉坪之魂》发于《散文》月刊,文艺评论分别发于中国作协的《文艺报》《边疆文学·文艺评论》《云南日报》等。小凉山诗群形成后,最早见诸于全国性报刊,大概就是发于《文艺报》的《正在崛起的小凉山诗群》。报告文学《小凉山上拓荒牛》获云南日报文学奖。《普米族文化的诗意呈现》获首届壹读文学评论奖。小凉山诗人、评论家李永天还写评论,评介我的组诗《神奇的泸沽湖》,发于《云南文艺评论》。

过去我几乎走过了云南所有的州、市,而且都写过文章,但写得最多的就是小凉山和独龙江。这些作品的写成,都是在小凉山诗群中的诗人鲁若迪基、李黑、李永天、任尚荣等帮助下完成的。记得鲁若多次带我采访培育脱毒洋芋种子的农业专家李志鸿,让我走进为凉山人民早日脱贫,身患多种疾病的专家李志鸿的日日夜夜,受到感染,才写出了那篇报告文学。他们还不辞辛劳,带我爬上万格梁子,感受到小凉山人民盼脱贫的迫切要求。而鲁若深入贫困村寨,推广脱毒洋芋,给山村带来变化后,一位彝族老奶奶拉着他的手,流着热泪,不断地说着“鲁若洋芋,鲁若洋芋……”我听起来,这不就是人民群众对我们诗人的最高奖赏吗?正是在小凉山诗人作家帮助下,我对小凉山产生了深爱之情,也和他们一样,有了一种挥之不去的小凉山情结,小凉山成为意象,走进了我的作品中。

在我的小凉山意象中,除了小凉山诗群的作家诗人、评论家外,还有我曾采访过的小凉山人,如被喻为小凉山的“袁隆平”的李志鸿;脱毒洋芋的推广人、种植大户阿苏天喊;为小凉山人民早日脱贫,还在10多年前就走遍山村、学校,把脚印留在小凉山的千家万户,办实事的公务员池开荣等,他们今天都好吗?小凉山人感谢他们,他们平凡而伟大,小凉山人用真诚的心碑记着他们。我的文章也曾有对他们的真实记录,文不好,但有他们感人的事迹,我的文章也沾光,有了价值。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到1990 年10 月,我第一次走进小凉山,途中遇大雪,公路被大雪掩埋,我们的车停靠在雪山垭口,下边是万丈深谷,不敢前行。正在大家焦急之时,开着一辆红色推土机的养路工人红衣姑娘,她冒着掉进深谷的危险,在悬崖边作业,为我们刨去路上的积雪,最后又跳下推土机,指挥我们的车开过了风雪垭口。当时,鲁若作为笔会作者,随同采访,我见他对着红衣姑娘挥手致意,眼泪湿了衣襟。我回头望着白雪中那位红衣姑娘和红色推土机,白雪小凉山上的这两个红色意象,显得格外耀眼,当晚就在泸沽湖畔写下了散文《凉山雪》。今天,那位开推土机的红衣养路工人,也许早退休了,她还好吗?我深深地祝福她健康快乐。

第一次到泸沽湖,一切都是新鲜的,猪膘肉、苏里玛酒,还有火塘正中至高无上的老祖母,篝火晚会摩梭姑娘优美的舞姿,为我们畅游泸沽湖划船的摩梭女神和碧水蓝天,都成为一个个特别的意象,融入我那篇《走进女儿国》的万字散文和组诗《神奇的泸沽湖》中。更让我难忘的是还走进了一所国家教委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扶持挂牌的落水村小学。当时学校周围住户多为木楞房,而落水村小学盖起了这里最漂亮的房子。在小学我采访过的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叫彬玛拉措。当时是课间休息,只见教室里有一个穿绿色绒衣的小姑娘还在写作业,就和她聊了起来,问她为什么不出去和其他小朋友玩?她闪着天真的目光,反问我,不多做些课题,能考上你们昆明的学校吗?接着她像在自语,又像在对我说,我不想十五六岁,小学毕业后就留在村里走婚,一定要走出小凉山,去昆明……北京上学。与众不同的彬玛,走时我给了她一张名片,说要是考上昆明的大学,一定打电话告诉我。她就这样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了,但却一直没有她给我的电话。也许小姑娘长大后也没有走出小凉山。

那是我退休20 年后,参加一家报社举办的脱贫攻坚、乡村振兴征文的颁奖活动。在公布的获奖名单中,就有一篇《幸福家园的笑声》,作者彬玛拉措。我的脑子里立即闪过当年落水村的情景,这个作者可是我当年采访过的小彬玛?当她从我手中接过大红的奖状时,就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转过身后,又回过头来喊道:张老师……你还记得吗?当年在落水村的小学校……

原来真的是她,当年那个小彬玛,已经走出了小凉山落水村。会后她告诉我,虽然她很努力,中学毕业后,还是没考上大学。阿妈和祖母说泸沽湖的女人上了中学就很不容易了,都叫她不要再读书了。但为游客划船的阿姐,坚持让她复读一年后再考,还把挣来的钱给她买营养品。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年彬玛考上了昆明的旅游学院。毕业后就在昆明的一家旅游公司工作。问她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她说,张老师啊,你是大作家,我不敢打扰你呀。

彬玛虽然在昆明工作,却常带旅游团队回小凉山,她说,每回去一次,故乡都在变化。特别是脱贫攻坚以来的小凉山,那种变化,她说过去想都不敢想。住在小凉山山上的那些贫困户,出门就是七沟八梁一面坡,十年九灾靠天收,春撒一片种,秋收一小箩的自然环境,那是一道梁一座山也难养活一家人的地方,但乡愁难忘,他们不愿离开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小凉山?如何脱贫?90 多个扶贫工作队近8000 名工作队员,深入到小凉山的村村寨寨,有的还献出了他们年轻的生命。在党中央吹响脱贫攻坚战号角的关键时刻,决定把易地搬迁改为就近移民搬迁,以国家为龙头,在三峡集团、上海、江苏等对口扶贫单位大力支持下,先后投资6.6 亿元,在条件好的县城附近,为贫困乡村的父老乡亲建盖了幸福家园。现在已经把居住在大山深谷的4 万多贫困群众,全部搬进了幸福家园。为了让他们搬得进,稳得住,能致富。幸福家园各种生活便民设施齐全,还建有学校、医院、图书室。为搬进家园的人开展苹果、脱毒洋芋和各种技能培训,使他们实现了从小凉山贫困户到小康人家的转变。

彬玛告诉我,去年她带的旅游团队,参观了幸福家园,和城市的小区一模一样。不少人家种苹果、花椒、脱毒洋芋,年收入都在5 位数以上,家家都有冰箱、电视、电脑等家用电器,有的人家还买了汽车。生活好了,人们的文化要求也在改变。走进幸福家园的求知图书室,不少人在里边读书看报。图书室还专门有小凉山本土作家作品存列处,从宁蒗彝族自治县走出的大诗人鲁若迪基的书最多,也有李永天、黑羊、阿卓务林的诗集。丽江的陈洪金、黄立康、和克纯、和振华的散文集都有。在彝族的传统刺绣房,小区的大妈大姐,一边刺绣着民族图案的头饰、围裙、衣裤,一边聊着家园的新鲜事,哪家的儿子考上了民族大学,哪家姑娘和邻居的小伙手牵着手地走进小区公园,躲在花丛中拥抱亲嘴……一阵阵笑声溢出刺绣房,仿佛空气也被笑声染得更加清新甜蜜。团队的游客点赞说,小凉山乡土旅游,既生态又受教育。彬玛说,她从刺绣房的笑声,感受到了乡村振兴给小凉山人带来的幸福,便写了这篇《幸福家园的笑声》,让老师见笑了。我说不是见笑,而是感动,这样有真情实感的文章,只有到现场体验了才写得出来。

彬玛作为我小凉山的一个新的意象,让我对今天的小凉山,特别向往。我甚至想象着,再次走进小凉山,走进苹果园,走进被小凉山人称为人间天堂的幸福家园,作为这个家园的一个成员,与幸福家园的小凉山人一起生活,安度晚年,享受着幸福家园的幸福,也许还会写出我的封笔之作,幸福家园的今天与明天……

佤山新歌

有一支歌,从祖国的边疆佤山唱起,唱响了大江南北、五湖四海,仿佛祖国的山山水水,都会唱这首歌,那就是《阿佤人民唱新歌》。

如今,我迎着这首歌的旋律,站在祖国西南边陲临沧市的佤山上,望沿峡谷绿水、高山奇峰逶迤漫延的国境线,看绿浪碧波相连的边疆大地,我的心顿时激动起来。临沧,祖国西南边疆的一颗绿宝石,祖国母亲神圣国土上的一块神奇美丽的大地,也是历史悠久、有着光荣传统的红色土地。

我和临沧有着割不断的情结,每次走进,都会为各族儿女在保卫边疆、建设边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边疆长城,充满敬意。20 世纪70 年代中期,第一次佤山行,一次精神上的洗礼。坐在当时享誉全国的佤山四大嫂的班洪饭店,听她们讲述佤族人民卫国保家的故事,感动得热泪盈眶。当年班洪部落头人胡玉山在英帝国主义武装入侵的关键时刻,一声高呼:佤山是中国的土地,一寸都不能丟。整个佤山愤怒了,佤山儿女用竹矛大刀奋起反抗,前赴后继,把侵略强盗赶出了佤山。我在感动中,便以这个事件为背景,创作了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佤山魂》,在花山文艺出版社的大型文艺刊物《神州传奇》全文发表。后来我又二进、三进临沧,感受边陲佤山的不断变化,写了《孟定的绿》《边关新农村》等散文,让临沧走进《人民日报·大地》副刊。

佤山魂,爱国保家,团结奋斗的民族魂,成为临沧边疆儿女的精神财富代代相传,新时代又发扬光大,在党中央、习近平总书记的英明领导和关怀下,临沧边疆各民族儿女,团结奋斗,攻坚克难,于2020 年实现全市9.4 万户36.9 万贫困人口脱贫,562个贫困村出列,8 个贫困县摘帽。当年抗击侵略者的地方,班洪、班老两个乡九个边境贫困村更是走上了小康大道。这9 个边境村党支部的十名老书记:三翁、三贵、俄松、三木嘎、尼红、赛金、岩翁、岩团、三木水、岩板,回想边境村的时代巨变,深感新时代幸福生活得来的不易,怀着一颗对党的赤诚之心,给习近平总书记写信报告脱贫奔小康,乡村振兴的新气象。他们说60 年前,还在境外的班老地区的胡玉山之后的头人,含着热泪写信给毛主席诉衷肠,说他们永远都是祖国的儿女,要求回归祖国怀抱,最终在祖国母亲关怀下,得以回归。今天,党又领导他们走上小康路,谱写了一曲新的阿佤人民唱新歌,佤山和过去相比真是成了人间天堂。他们要把对党的感激之情和把佤山建设得更加美好的决心,报告给总书记。

日理万机的总书记,时刻关怀万里之外的阿佤山,他立即亲自复信10 名老支书:“读了来信,了解到脱贫攻坚给阿佤山带来的深刻变化,感受到阿佤人民心向党、心向国家的真挚感情,我很欣慰。”他勉励边境村的老支书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建设好美丽家园,维护好民族团结,守护好神圣国土。2021 年8 月19 日,总书记复信的喜讯传到阿佤山,边境村的各族儿女,穿上节日盛装,敲响木鼓,唱起《阿佤人民唱新歌》,载歌载舞,用歌声向总书记报告,团结起来,强边固防,一定要把祖国的边疆建设得更加美好。他们把总书记的回信挂在堂屋。党的光辉照边疆,总书记带领边疆儿女奔天堂,要世世代代唱响新时代阿佤人民的幸福之歌。

佤山就是一面镜子,又让我看见孟定这个“弾琴的地方”,绿水弹琴,青山唱歌的欢乐,看见南伞边境警民联防,各族儿女团结筑成的强边固防的钢铁长城,还有当年那坑洼不平的泥灰路,变成了鲜花夹道,绿树仪仗的美丽高速路。边陲临沧,又谱写了一首《佤山新歌》,一切都在“高速”向前发展。友人向我展示一幅十四五规划和2035 年的远景临沧的蓝图,那真是让人无限向往和歌唱,临沧,这颗边陲绿宝石,在祖国母亲的怀抱,一定会闪耀出更加神奇迷人的光芒。

古滇探秘

五百里滇池,烟波浩渺。乘船随风泊于东南岸的古码头,一片山峦起伏,田陌相连,绿野如织的大地,就是古老神奇富饶的昆明晋宁区了。

走在晋宁区古老的土地上,沐浴在滇池的微风中,探秘古滇文化的悠久、厚重。让人惊异的是,一个小小的县级区,竟有石寨山古墓郡遗址、河泊所遗址、郑和父亲马哈只墓三个全国文物重点保护单位。晋宁区的朋友说,走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我们脚下说不定就睡着价值连城的文物呢。

这里就是古滇王国都邑的旧址,穿越两千多年的历史云雾,我仿佛就成了古滇王国的一个臣民,从古滇文化中,见证古滇国的建立。

那个名为庄蹻的王君,并非云南土著民族。战国时代,楚被秦攻打,丢失了不少土地,四分五裂。楚将庄蹻主动请缨,率兵南下到云南建立军事据点,想夺回被秦占领的蜀地。庄蹻到滇池沿岸一带,团结各部落民族,皈依楚国。但此时秦兵阻断了庄蹻归路。他只好留下来,遵从滇池少数民族部落习俗,融入其中,传授中原的先进农耕文化,发展经济,各民族和睦相处,受到各部落头人拥戴,建立滇国。庄蹻就是古滇国的第一代滇王,也是古滇文化形成和发展的第一功臣。

星罗棋布的云南各少数民族,是怎样成为中华多民族统一体国家的组成部分?穿过历史云雾的探秘发现,我们脚下的这些古文物,是在考古中活了起来,站起来证明的。

上世纪五十年代,刚建立的新中国欣欣向荣,有着5000 年文明史的伟大祖国,十分重视考古事业。一个时代的机遇,那些埋藏在地层深处的历史文物,再也不能沉默了,它们要站出来证明:在中华多民族统一体的国家中,云南边疆在2000 多年前,就是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

当时晋宁区的农民在耕作中,不断挖出一些青铜兵器残片,他们当废铜卖时,被云南省博物馆的文物专家发现,断定晋宁地下,一定会埋藏着大量的古滇青铜文物。他们请示省政府后,于1955 年在石寨山墓群,进行了一次自主小范围发掘,出土大量的青铜兵器、贮贝器、铜鼓,让他们兴奋。其中一件贮贝器上的人物,反映了古滇时代的人们在耕作、出行、纺织、放牧时的各种形态,栩栩如生。这些文物珍藏在省博物馆里,进行研究后认为,初步发掘就出土了如此众多的、希罕的青铜器,石寨山古墓群,一定是古滇王国王室、官宦的墓地。

恰好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著名历史学家、大诗人郭沫若和国家文物局长郑振铎出访回昆休息,他们在文物专家孙太初陪同下,参观博物馆。馆中大量的青铜器引起郭老一行极大兴趣。郭老还特别反复观看那件国宝青铜贮贝器,对青铜之光古滇文明大加赞美。云南在2000 多年前,就把自产的铜加其它金属,冶炼成硬度很强的青铜,并制作成精美的青铜制品,可见古滇时云南的冶炼工艺,已经非常先进了。他和郑振铎商量后说:今后要在国家支持下,对石寨山古墓群,进行更加广泛、深入、精细的考古发掘。他们回京后不久,就给云南拨来了考古专款,并赠送一台经纬仪。

1956 年2 月,初春的晋宁,盘龙寺的山茶花开得火红艳丽,石寨山的冬樱花,绽开了红色的笑脸。在云南省文物专家孙太初和在省博物馆工作的晋宁文史专家方树梅先生的带领下,对石寨山古墓群进行了一次国家级的考古发掘。

在被发掘的20 座古墓中,每一座古墓都带来惊喜。3000 多件的青铜器和大量的贝壳、石器、玉器等,全面呈现了古滇人在政治、经济、军事、农耕、渔业、放牧和日常生活的生动情景。其中的双人佩剑舞青铜器,深目高鼻梁,人高手长,一看就是云南滇西北境外阿富汗、印度等国人的形象。这件西汉以前的作品,证明秦开五尺道,经昭通豆沙关,穿乌蒙、过古滇、出滇池、越哀牢,从滇西出境,连接中亚的古丝绸之路,早在2000 多年前就与世界相连了。这也是西汉王朝把目光投向云南边疆的一个重要的历史背景。

这次考古的一个惊天发现,既是重大考古的必然结果,也是古老大地的神圣赐予,要让2000 多年前的一件神圣的传奇物件,走出大地深处,“活起来”说话,向新中国证明,云南边疆融入了中华多民族国家的共同体。

那是一个考古即将收工的黄昏。孙太初后来回忆,那天阳光灿烂,就是到收工时,天边的霞云,把整个石寨山都映红了,考古现场沐浴在霞光中。专家团队决定对已经发掘过的6 号墓地,做一次最后的清理。孙太初突然发现,墓穴底部有一个被泥土包裹着的方型物件,在霞光中透出隐隐的红色。孙太初的目光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他小心地把它捧起,剥去泥土,用小毛软刷,轻轻扫去尘埃,一个方型金印呈现在眼前。晚霞中,金印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孙太初捧着它,热泪盈眶,双手颤抖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印。印件不大,蟠蛇纽形,蛇背闪着金鳞,蛇首伸向前方,神采奕奕。印面闪着四个汉字:滇王之印。大家围观着,屏声静气,现场的瞬间寂静之后,突然爆发出一片欢呼之声,大家相互拥抱,相互祝贺,手舞足蹈,整个考古现场都沸腾了。

这枚汉代皇室金印,在司马迁的《史记·西南夷传》是这样记写的:“汉武帝元封二年,滇尝羌降于汉,汉赐滇王金印,复长其民。”汉武帝用“以夷制夷”的办法,授当时的滇王尝羌金印,让他来管理古滇臣民。

金印作证,汉武帝初年,古滇国就己经是伟大祖国的组成部分了,云南边疆各族人民,就是我们伟大祖国最忠诚的儿女。滇王金印现存国家博物馆,一个伟大的铁证,让我们云南各族人民子孙后代知道,我从哪里来,又去到哪里的?中华多民族多元文化的共同体,就是我们的祖国母亲。

小印大历史,石寨山当年的考古,也因此成为20 世纪100 件考古重大发现之一的大事件,石寨山古墓群遗址,成为全国文物重点保护区。

石寨山考古的重大文物出土,很可能只是整个古滇文物发掘出的冰山之一角。石寨山青铜文化的辐射区延伸的面积更加广大。因此对以石寨山开启的古滇国的考古,一直没有中断,特别是近年来,把文物考古和建设现代文明联系起来,加大了在晋宁河泊所遗址的考古发掘,又有重大价值的文物不断出土,那就是相印封泥。

河泊所距离石寨山只有700 米。这里风光秀丽,绿树成荫,田陌纵横,有河流入滇池,是真正的鱼米之乡。其老城村的螺蛳売面积有13 个足球场大,文化层6.5 米厚。这里在3000 年前就形成了村寨。滇池鱼虾、螺蛳等水产丰富,村民有吃螺蛳习俗,数千年来便堆积了这个巨大的螺蛳壳饮食文化层。丰富的蛋白质,使古滇人头脑聪慧,制作的青铜器有很高的艺术水平。因这里历代驻军有“所”编制,加上河道纵横,故名河泊所。

石寨山考古的延伸,从2014 年以来,在河泊所考古发掘,不断带来新的惊喜。我们站在2018 年至2019 年河泊所村东遗址发掘的现场,那些房舍基础、水井、道路、灰坑、田园、水渠、坟墓等,历历在目。特别是道路,延伸远处,宽广平整,并非一般村寨的便道小路,是可以跑马车的官方大道,我认为也可能是当时经河泊所出滇池的南方丝绸之路的一段遗址。其价值相当于今天的高速公路。2000 年前的河泊所,一定是古滇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这次考古的重大发现,还有相印封泥的出土。

两千多年前重要文书简牍的送达,都用胶质泥土包裹,在泥土上盖上印章才可送出。在2018 年出土的众多的印章封泥中,有一枚不韦丞封泥印,证明古滇时的益州郡,下设不少郡县。不韦县就是一例。2019 年4月,距滇王金印出土63 年后的春天。90 号灰坑里,一枚不显眼的封泥印章,出现在考古人员眼中。仔细辨认,封泥上的印章是“滇国相印”四个字。这一文物的价值,不亚于“滇王金印”。它再次证明了古滇国的存在,也标志着汉武帝在古滇设置益州郡后,在赐滇王金印的同时,还设立了滇相官职,建立了一整套汉代的国家行政体系制度,治理边疆。也再次证明,2000 多年前的云南边疆,就已经是中国多民族统一体,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在河泊所遗址,还出土了“益州太守章”等500 多枚官员印章封泥。这么多印章封泥在一个遗址出土,证明这里存在一个过期文件销毁的场所。河泊所,也是古滇官员办公之地。

与封泥同时出土的大量简牍,许多简牍文字清晰可辨。如“滇池以亭行”“罪当死”等简牍文字,是古滇的行政、法律研究的文物实证。古滇各部落民族,还没有自己的文字,但这些文物上的文字证明,汉字,就是当时官方的通行文字。古滇文明,与黄河文明一样,历史悠久。

此时,我仿佛听见这些文物在说,晋宁区河泊所,就是汉属古滇国的国都。河泊所遗址,在2019 年10 月,国务院所公布的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上,榜上有名。

一次古滇考古寻访探秘,滇云历史文化,源远流长,它的远古,它的文脉,紧连着中华民族5000 年文明古国的历史河流,见证了云南边疆民族文化的博大精深,与伟大祖国同根同源,同发展的文明进程,也深深感到作为一个中国人的文化自信,在发展现代文明进程中的历史使命感和时代责任。不断的文脉,正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中,承续弘扬,灿烂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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