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鑫

（天津外国语大学 欧洲语言文化学院，天津 300204）

文化概念是一个民族的概念化意识所形成的有关于客观事物对象（文化对象事物）的文化性思想认识录痕，是以文化方式记载的认知熟觉在民众思想和社会习尚中沉淀下来的观念化、意识化体悟，本质上同哲学、人文、认知以及价值信念、精神思想等都有密切联系，并且往往以概念化的“文化自觉”形态表征于文化主体的语言、思维、行为（模式）之中，构成一个以人为中心（“人类中心论”）的 “现实—认知—语言—文化” 有机联系体和文化思想链条。因此，文化概念在人的语言交际、思想行为以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着十分活跃的表现。就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而言，它具有十分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分布范围广、内容丰富而细致、信息层面格局复杂、呈现方式多样化。一方面需要对它进行分门别类的场性化研究，另一方面更为主要的是需要针对这些特点，对其进行整合性的分析和描写。彭玉海教授的《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分析与解读》（2020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充分考虑了这一现实状况，主要就俄罗斯民族文化的精神、情感、道德、世界观、价值观以及意识形态领域的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展开了深入、细致的分析和解读，有的放矢地从不同维度对支撑着俄罗斯民族文化意识和心智的基要性观念、认识进行了多层面融合研究，显示出了鲜明的多维整合研究特点。该文将对该书的整合研究方法加以梳理、介绍，同时侧重对这一整合研究机制的理论特色进行相应阐释和评析。

1 文化概念整合研究模式

一方面，文化概念作为“民族人（nation human）”的精神层面实体，“是文化借以进入人的精神世界的事物，……是人的精神世界中的基本文化单位”；另一方面，文化概念是一个民族思想内核、文化特色和人文意象、精神道统的一面棱镜，它能够从不同维度折射出该民族的观念意识、价值理想和生活态度、精神追求，很大程度上浓缩和代表着一个民族的世界观、价值观、伦理观、生命观、哲学观、自然观，是一个民族情感、性格、心智、思维特征和民族意志、道德心性的集中反映。探察文化概念本质上即是对一个民族文化内核和精神要义的开掘，文化概念的分析成为走进一个民族心智世界、探寻一个民族思想本真的文化枢要和进路。《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分析与解读》一书提出并建立了层进式、整合化的文化概念整合研究模式，充分利用语料分析的优势，立足俄罗斯国家语料库，对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进行了较为详尽的分析和解读。

该书所提出的文化概念层进式、整合化解析模式为：从词源分析进入到文化内涵分析，然后由内涵分析延扩到概念语词的隐喻组配分析。进而由隐喻搭配分析深入到格式塔物的文化蕴含分析，再由格式塔联想转进到话语综合分析，步步深入、层层推进，使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深刻、丰富的文化精蕴逐层展现，这些方面内容的统合分析相应构建起有关于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的整合解析模式。专著《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分析与解读》 中的整合解析模式由5 个层面的分析内容所构成，分别是：词源分析、文化语义内涵分析、隐喻搭配分析、格式塔分析以及话语综合分析。

具体而言，首先，是在文化概念语词（словоконцепт）的词源关系和意义源起中探察文化概念的历史文化语义和语言、文化渊源，通过词汇单位载体的产生、来源和音义历时演变考察文化概念的文化背景、文化基元和人文内涵；其次，对文化概念语词词义及文化语义内涵进行挖掘，通过词典释义信息及词义特征与功能表现等审视概念语词所表达的文化含义，探析包蕴于概念语词意义和隐匿于其中的文化意涵及文化性思想内容；再次，在概念语词同动词的隐喻搭配中译解文化概念所传达的丰富、形象而深刻的民族文化含义，而这实际是动词隐喻意义对概念语词的一种文化衍射和“文化（语义）压制”结果，动词喻义很大程度上成就了概念语词的文化释出、文化表现和文化意象构建，这不仅因为“动词隐喻意义记载着人类文化方式、知识经验、价值意识的沉淀与更迭”[2]，还因为动词喻义相应会以文化语义压制的方式，激活隐匿于概念语词之中的文化现象类别事物和文化蕴涵等方面的信息；进而借助概念格式塔分析文化概念语词所蕴含的独特文化联想意义和文化意象，透过概念语词在文化主体心智、民族意识中所投射出的概念化文化对象事物解读其丰富的民族文化信息，这是文化概念（语词）所含文化认知意象的完整心理映现；最后，透过上下文语境关系、概念语词词围信息以及语句整体意思，对文化概念展开话语综合分析，在概念语词的动态化功能条件（活的语言）中构建相关概念的民族心理意象和文化形象，从而抽丝剥茧似的发掘、解读文化概念所潜藏的俄罗斯民族历史文化意蕴和社会文化信息。专著主要探讨的是俄罗斯民族精神、情感、道德伦理、世界观、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等6 个场域中的核心文化概念。

2 整合研究理论特色

专著《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分析与解读》对文化概念同俄罗斯民族文化精神传统、语言文化意识、文化定型和民族心智、社会历史发展相关的文化思想和观念价值内容进行了系统地阐发和深入揭示，从文化概念的结构、语义和文化认知分析融合视角动态化、全景式地展现了俄罗斯民族文化的世界图景。纵观全书，作者对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的分析与解读透彻而细致、周全，其整合的研究方法、模式在全面性、透彻性以及细致性等方面显示出了突出的理论特色。

2.1 全面性

文化概念本身是指“渗入一个民族文化、生活、道德、情操、信仰、价值取向乃至民情、风俗等方方面面的基础性概念”[3]，是“文化主体关于现实世界事物的知觉、观念和经验知识的总和”[4]，其文化性观念内容层面多、范围广、信息构成复杂，相应地，需要有一个多面向的分析机制与之相适应，以使这些内容获得全面的分析和研究。

专著整合研究的全面性是由其研究层面的多样化、多维度性以及研究场域的覆盖性所决定的。从层面的多样化看，专著分析纳入了词汇（各类文化概念抽象语词）、命题构式（动词组配）、话语（语句）等不同层次的文化内容，使蕴聚于不同语言单位构造之中的文化概念信息和分析内容都能够尽量完整地呈现出来。从多维度性看，该书将文化同语言与认知紧密地结合起来，体现出了语言（概念语词）与文化、认知一体化分析的多维融合特点。具体地讲，“文化概念是联系语言与文化的纽带。研究文化概念可以窥见文化形成并被固定在语言中作为民族文化记忆的过程”，[5]透过文化概念分析可以实现文化、语言的融合和彼此互见。而从认知方面看，“语言是人类经过互动体验和认知加工的产物”[6]，并且由于语言认知中“人”的因素，“人的世界”的积极参与或是主导性参与[7]，必然包含关联于“人”的文化方面因素及文化认知因素。因此，文化、认知因子在语言层面的概念语词中渗透、凝聚，并同其相生相伴，构成文化、（语词）语义和认知的概念化运作实体，从而“使得人与世界、人与人、人与自身的种种关系在语言符号中复原、衍生、创造”[8]。一定意义上，这实际也是学者们依循概念语词或概念称名词（номинирующий концепт）开展文化概念分析的重要基础和依据[9]。而从场域覆盖性看，专著分析选取了分布于精神、情感、道德伦理、世界观、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等领域之中具有民族典型性和代表性的文化概念，全方位地分析了与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相关的历史文化、情感世界和精神传统等方面的内容。

2.2 透彻性

专著整合研究涉及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语词）词义特征、文化内涵、文化意象、文化意识、文化联想、文化蕴涵、文化含义等文化语义和文化认知方面极具深度和民族文化张力的分析内容，显示出其理论研究的透彻性。而这同专著多层面的理论分析合力同样不无关联。具体说来，专著分析分别从多个不同分析层面和观察视角，对文化概念所包含的民族文化意象及其同民族文化心智、文化类型、文化意识等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深入考察，客观、真实地发掘出了不同场域文化概念所包含的俄罗斯民族文化信息，使俄罗斯民族生命观、价值观、世界观乃至审美观、哲学观、人文观等得到了文化上的深入揭示和阐发，使俄罗斯民族人文精神内涵和民族文化传统、价值信仰、道德伦理、情感心理、社会追求等得到了深入解析。借此描绘出一幅有关于俄罗斯民族历史文化和精神世界的宏大画卷，立足于这些方面的透彻分析，能够真切、准确地捕捉到俄罗斯民族的文化精神脉动。

2.3 细致性

专著整合研究对俄罗斯民族文化进行了详尽入微的分析和描写，显示出理论分析的细致性。文化概念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来自文化主体生活经历和心理体悟的点点滴滴，对社会变革、历史（时代）变迁以及自我认知、社会交往、人际活动等文化因素都极为敏感，认知贴己性、身体经验性及主观体验性十分强，社会大众真切、细微的感受和观念认识都会逐步沉淀下来，并被概念化为相应文化信息内容而得以记载和绵延传续，本质上十分精微、细密，因此，必须对其进行细致入微的分析、刻画和解读，唯有如此才能真正触及文化概念的深层蕴义和人文内涵，充分释放和展现文化概念的民族文化张力，使其从文化气韵、精神意蕴上获得充分、适切的细节化展现。也就是说，通过周密详尽的俄罗斯民族意识和精神世界的探析，构成了该民族文化概念分析与解读的重要一环。

归结起来，全面性使该书有关文化研究能够在较为广阔的范围内，对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进行不同层次、不同维度和不同词围环境下的分析和解读，挖掘出文化概念丰富的民族文化信息，保障了概念分析的囊括性和说服力。透彻性使文化概念的分析能够深入到俄罗斯民族文化的根源和历史文化、精神传统，以及情感世界和民族意识深处，深入开掘概念语词的民族文化意蕴，帮助我们真正学会用俄罗斯“文化之眼”来审视和探察俄罗斯民族性格和“俄罗斯民族神秘而独特的心智属性”。细致性使文化概念的分析凸显出俄罗斯文化的精微、复杂和神秘之处——本质上所体现的就是文化概念同“人”的联系的密切性以及人对文化的深度影响性，并在精密周详的观念化分析内容中揭示俄罗斯民族文化的细腻性、独特性和创见性。从总体来看，专著所开展的研究注重理论与实证、宏观与微观、广度与深度、精度与细度的结合，力求最大限度地全方位、多角度反映不同场域文化概念所包含的俄罗斯民族文化深层底蕴和文化精神内涵。基于上述理论特色和优点可以得出，《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分析与解读》 一书是一部有关于俄罗斯文化认知研究方面的力作。

3 结语

文化概念包含一个民族的历史文明和文化传统，一个民族的精神道统、文明义理、民风习尚都沉潜于其中，因此，对文化概念进行深入解读和研究是在深层次上实质性地考察一个民族的强有力手段，透过文化概念的分析与解读，可以全方位、精细化地识察一个民族的心智、情感、意志、信仰，以及沉淀于该民族文化意识深处的认知思维特点和观念认识、性格特征等。专著《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分析与解读》提出的理论方法、策略及建构的整合研究模式从精神、情感、道德伦理、价值观、世界观以及意识形态等方面，对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进行了细致分析和解读，立足于层进式逐层剖析和整合描写，就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进行了深入解析，对俄罗斯民族文化概念的分析提供了颇具新意的深度揭示，使俄罗斯文化得以立体化多维描写和全景式呈现，对于从文化方法上把握俄罗斯民族精神世界、走进俄罗斯民族无疑具有重要意义和价值，同时也反映出专著整合研究的全面性、透彻性和细致性理论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