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潇文

（山东大学，济南 250100）

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引发了人们对于传统货币存在合理性的思考。在世界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过程中，全球数字化进程加速，网上电子商务的增长、信用卡的频繁使用以及手机应用程序交易的日益丰富已然将人们对传统货币的需求降到了最低，无现金社会的转型加速。与之相反，比特币的市值不断攀升，数字货币未来可期，各国中央银行也纷纷试水主权数字货币[1]。2020年8月，数字人民币试点范围扩大到全国28个省市。2021年上半年，央行发布的《中国数字人民币的研发进展》白皮书指出，数字人民币试点场景已经超过132万个。

一、我国数字人民币的发展现状

（一）我国数字人民币的特点

我国数字人民币采取“中央银行—商业银行”的二元投放体系以及“一币、两库、三中心”运行框架。不同于单层运营体系，即央行直接对公众发行数字货币，双层运营体系是指央行先把数字货币转移到商业银行或者其他运营机构，再由这些机构分发给公众。“一币”指的是央行担保发行的法定数字货币，“两库”指的是央行的发行库和商业银行的银行库，即双层运营体系。“三中心”则是指登记、认证和大数据分析中心，这三者构成了数字人民币发行与流通的技术基础（中国政府网）。三者分别负责记录发行、转移和回笼全过程的登记；对数字货币用户的身份登记和对支付行为的大数据分析。

（二）数字人民币处于内测阶段

中国处于数字货币研发的前沿，是全球最早推出主权数字货币的经济体之一，但当前我国法定数字货币仍处于内测阶段。2019年，数字人民币试点项目在深圳、苏州等地实行，并走出央行系统，进入交通、教育、医疗等服务场景；2020年4月14日，数字人民币在中国农业银行开始内部测试。目前为止，中国已有四大国有银行开始大规模的内部测试数字人民币钱包。

同时，我国各大私营企业也在积极参与试点：滴滴出行、美团以及哔哩哔哩正与银行联手探索该应用程序，京东也已成为国内首个正式接受数字人民币的虚拟平台。

（三）针对数字人民币的法律制度逐步完善

中国的法律制度也在持续赶上数字人民币研发的进程。2020年10月23日，中国人民银行公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银行法（修订草案）》，为主权数字货币奠定了法律基础。该草案提出，数字货币是合法货币，数字人民币与实体人民币具有相同的法律地位，任何机构或个人不得生产或销售数字人民币，以防范与虚拟货币相关的风险[2]。同时，中共五中全会之后，中国发布了到2035年的经济长期规划，旨在“稳步推进数字货币的研发”。

二、数字人民币对人民币国际化的战略意义

（一）数字人民币保障国内金融体系和信用机制的稳定

国际货币是全球公共产品，也是发行国私人产品，代表发行国的利益。国际货币发行国具有向全球转嫁国内危机的特权（人民网）。但是，若法定数字货币成为国际货币，它将有利于维护本国货币金融体系的稳定，减少其他国家对于该货币发行国向全球转嫁国内危机的担忧。

1.数字货币的广泛使用将使央行更清楚地了解资金在中国经济中的流动。当前的货币发行方式对货币的流通很难实行有效和实时的监控，只能采取统计和估算的方式。而数字货币的可追踪性使消费者在国内的零售支付更透明且容易监管，有助于追踪任何非法资金流动，例如洗钱、金融欺诈、恐怖主义融资等，同时也有助于政府控制腐败和避税等问题。同时，对境外资本的管控可进一步放宽，提高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的份额。

2.央行发行数字货币能够实时采集货币的创造、计账、流动等数据，并在数据脱敏后，央行可以利用大数据等技术手段进行处理和分析，进而为货币的投放以及货币政策的制定与实施获取有用的信息。大数据也便于试验针对特定经济阶层、区域或集团的货币政策的有效性。由此观之，央行发行数字货币能为经济调控提供有益手段，提高货币政策的有效性。

（二）提升人民币在国际支付体系中的份额，促进普惠金融发展

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将满足跨境使用人民币的潜在需求。由于中国在亚洲供应链中的核心地位和第二大出口国的角色，人民币存在国际需求。同时，鉴于中国贸易结构的多元化，人民币在获得更广泛的国际使用方面处于有利地位。庞大的经济规模和强劲的增长前景也支持了国际对人民币的需求，而数字人民币更能满足这种需求。

我国数字人民币能发挥现有移动支付基础设施的巨大优势。支付宝、微信与银联相辅相成，其连接将帮助数字人民币的分销和跟踪。截至2020年8月，南非、澳大利亚、新西兰、加拿大和俄罗斯的部分商店已接受银联卡，家乐福和沃尔玛等外资超市也使用银联卡支付。如今，银联受理网络已经覆盖全球174个国家和地区，延伸至逾5 200万商户。中国银联的移动支付产品，如银联手机闪付、云闪付APP等仍在不断延伸受理网络，为全球支付产业效率提升贡献力量（国际清算银行官网）。银联还在国际范围内发行银行卡，包括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坦桑尼亚、塔吉克斯坦和老挝，总发行国家和地区超50个。

电商平台与数字人民币的合作将促进中国产品的销售。支付宝和微信是承载中国电商的平台，也是中国制造的产品集群。国外接通上这两个平台就等于连接上了中国电商，有利于当地民众接通中国网购。而数字人民币将促进中国产品的全球渗透率和销售量进一步上升。相应的，支付宝和微信带动电商的全球普及，也将促进数字人民币的全球化。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通过微信或支付宝向中国合作伙伴订购商品和结算的国家与日俱增。同时，实现跨境数字人民币贸易结算能够帮助企业规避汇率风险，提升结算的便捷性，提高资金的服务效率。因此，数字人民币的广泛接受能极大地促进中国国际市场的繁荣。

我国数字人民币促进普惠金融。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促进了国际数字化的进程。由于政府采取限制措施应对疫情，全球大量人口使用线上消费的方式，数字支付的使用加速增长。国际清算银行的数据显示，随着疫情在全球蔓延，2020年3月份非接触式支付在全球银行卡交易中的比例从6个月前约27%升至33%以上[3]。但同时，全球仍有数以百万计的消费者没有进入金融机构，尤其是老人和无银行账户者被基于移动支付的金融体系拒之门外。数字货币背后的技术将保障人们能够在无网络、无银行账户的情况下通过接触对方的手机实现交易，这一功能相对于支付宝和微信支付来说是一个明显的优势。最终，数字人民币支付功能的优化将提升人民币的货币地位。

（三）数字人民币冲击国际支付清算体系，维护我国金融主权

1.数字人民币能够促进跨境资金支付清算的透明化和安全性。数字人民币能够实现在数字票据交易平台中利用区块链进行清算，上海票据交易所的一项试验表明：数字货币的引入将最大化地简化票据交易流程，并且提供自动实时的券款对付、监控资金流向等功能[4]。此外，双重投放体系可以有效避免风险在单一机构的过度集中。进行跨境支付时，中国境内的商业银行提供运营服务，能直接将资金转入对方的数字钱包，而央行的任务则是日常监管。由此观之，数字货币的使用能够实现货币兑换在零售交易的同时完成，并由央行对此监管，为了防止资金通过该体系外流还可以设置额度管理。以上为互联互通提高了透明度和安全性。

2.数字人民币的双层运营体系能够精简当前国际支付清算体系。当前的跨境支付对于账户的依赖度很高。而数字人民币具有银行账户松耦合性的特性，即数字货币不需要与银行账户绑定，交易转账也不依赖于银行账户。①欧科云链研究院：央行数字货币如何冲击国际支付清算体系？境外企业可以直接注册安装由境内银行开发的数字人民币钱包，不再需要境外银行账户的参与，从而减少跨行清算的工作量。通过减少金融机构在各种清算机构中账户数量，数字人民币能够精简目前以广泛分布的代理行和清算行关系为基础的跨境支付体系。

3.数字人民币能够减缓一国对SWIFT的依赖。数字人民币系统报文采用的ISO 20022标准方便了与包括SWIFT在内的国际金融基础设施联通，并为国际支付清算体系提供了一个新的覆盖金融机构之间的信息传输的全球性标准，包括付款交易、证券交易结算信息、信用卡和借记卡信息[5]。数字人民币的报文与国际标准接轨后，就可提升与国际其他金融系统的直通能力，降低交易成本，提高效率，从而减缓一国对SWIFT的依赖，从而消减美国通过SWIFT传递软实力的外交能力。同时，此举将有助于促进中国数字货币标准的国际化，提高中国在数字货币领域的国际影响力。

（四）提升数字时代人民币的国际话语权

世界各国政府都在探索数字货币的可行性。当央行在主权国家的支持下采用和管理数字货币时，全球将会产生“溢出效应”，经济体将越来越重视这种新趋势。据国际清算银行称，世界80%的央行已开始概念化并研究数字货币的潜力，10%的央行正在部署试点项目。截至2020年5月，中国已经为数字人民币申请了超过120项专利，多于其他任何国家。

我国也希望增强在全球数字货币体系中的话语权。习近平主席在2020年G20峰会上呼吁“二十国集团还要以开放和包容方式探讨制定法定数字货币标准和原则，在共同推动国际货币体系向前发展过程中，妥善应对各类风险挑战。”②《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以视频方式出席二十国集团领导人第十五次峰会第一阶段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我国正努力推动数字货币的共同国际标准，推动国际金融机构之间的协调，同时加强对数字货币的监管，以确保其保持竞争力。

三、数字人民币加快人民币国际化的战略选择

前文已提及数字人民币对人民币国际化的战略意义。为实现该目标，数字人民币需要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其一，中国经济的稳定增长无疑是人民币成为国际主要货币的首要条件，对跨境资本开放化，金融产品的多元化，以及在仲裁经济纠纷时加强法治也是人民币国际化的关键因素。因此要加快提升数字技术应用水平，确保我国数字人民币顺利发行和流通。

其二，处理好与他国主权货币关系。本国法定数字货币并非是他国主权货币的替代品，而是为了便于两国之间贸易往来的支付结算。为了减少其他国家的不信任，要利用“一带一路”、上合组织和亚投行等平台，合理处理与其他法定货币和私人数字货币的关系。

其三，平衡好国家监控与信息保护的关系。隐私和信息安全是欧美国家关注焦点，要完善与数字人民币相关的法律制度和监管框架，从而加快推进数字货币的国际合作，培育全球化数字货币的合作伙伴国家。

结语

数字人民币无疑为国内和国际经济发展提供了便利：数字人民币能够节约纸币流通、防伪的相关费用；通过区块链技术实现数字人民币的货币职能分离[6]；通过对接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提高数字人民币的跨境支付能力；通过跨境银行和支付宝、微信等机构在终端的应用推广，实现数字人民币的境外流通；提高数字人民币跨境清结算体系提高国际清结算的效率，减轻对SWIFT系统的依赖。

人民币国际化的目标是明确的，但其过程需要时间。实现人民币国际化，需要在改革和维稳之间找到正确的平衡点。在不久的将来，期待人民币成为主要的国际货币，而数字人民币的推出将成为人民币国际化的一个重要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