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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独坐的大象(组诗)

2022-12-21霍俊明

星星·散文诗 2022年23期
关键词:麂子梯子湖水

霍俊明

麂 子

戴眼镜的人

需要每天擦拭那两块玻璃

以前是用手

用哈气

后来用棉布

纸巾

再后来有人找来了一块麂子皮

一大块剪成数小块

轮换着用

它们干燥时有些发硬

像是崭新的柳树皮刚刚经过晾晒

每当我用水冲洗上面的污渍

麂子皮

顿时变得柔软滑腻

那时它又成为动物的皮

新生的肌肤

被利器剥下

在水管喷溅的白色水流中

我闻到了肉体或尸体的腥气味

它们仿佛又回到了丛林

那时

哗哗的水声令人恍惚

这无关痛苦

也无关杀戮

关于死去之物

我只是想起了一首歌——

“我愿变作一只麂子

只要跟着你在一条河边”

水 梯

那些在现场的人

都已经走了

连背影和影子也一起带走了

一个铝合金的梯子

却留了下来

它在高原的湖泊中

隔着水波闪着哑光

金属的擦痕不深也不浅

上面有过

曾经攀爬的人

修剪行道树的人

检修风车和路灯的人

凿掉路边山体即将迸裂的石头的人

水中的梯子横放

和岸只隔了两米深

已渐渐招惹了水草的绿衣

多少都会引来好奇

一个梯子

无缘无故地扔在了湖水中

废弃物也在寻找它的安身或葬身之所

几条白色的船

从不远处的孤岛绕过

反观口语化程度相对较强的《美国国情咨文》,因其在短语连接结构和名词化等特征上使用程度较低,分别只有7.6个/千词和22个/千词,进而增多了时间状语、地点状语等以辅助场景的指代,以及WH主位从句来明确人物关系的属性,如例3(划线部分为时间状语,斜体部分为WH主位从句)。

既定的路线之外

尘世的脸在金属的反光中

跟随着湖水

一起微微抖动

恍如己身

即使有光线

这里的一切也都是灰色的

微弱的光线

在过渡带或暗影处

持烧火棍的手

埋在灰烬中的红薯

有时是土豆、花生、栗子、苞米

甚至还有过蚂蚱、蛐蛐

两只刚刚长成的麻雀

渐渐煨熟的香气弥散

我再次回到自己的身旁

恍如己身

灰烬温热而我仍是少年

稚嫩的面孔有些模糊

黑暗在灰尘中不断低压

那时的父母

他们还在红薯田里

铁擦子擦出的薯片

已经渐渐铺满了干热的土地

有的已经卷边、变干

擦子闪着微光

刀片的边沿儿也越来越潮湿

时时滴下

红薯浆液白色的微甜

微型地窖

父亲老了

个子本来就不高

此刻越发矮小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

挖一个普通大小的地窖

家里也没有那么多的白菜和土豆了

菜园子越来越小

父亲在后院

趁着土层还不太板硬

他用右脚踩着铁锹

一点点插入

铲起的土又一次活了过来

多么熟悉这种亲熟的土腥味

就如多年前

在乡村公路上奔跑

欢快地猛吸拖拉机和大卡车的柴油味

偶尔土中会有完整或断裂的蚯蚓

终于

父亲挖出了一个宽深一米的微型地窖

他小心翼翼将青萝卜摆放到里面

像是完成乡下的古老仪式

上面盖上一个木板

再铺上几层稻草

最后

他又在稻草四角压上石块

终于完工了

他挽起的裤脚边缘已经磨损

胶鞋上是半干半湿的土

借助铁锹的力量

黑暗的土从地层中被挖出来

堆积成了一座微型小山

弱薄的光线下

不久的将来

它们将重回黑暗中去

一天即将进入另一天

喜鹊半边黑半边白

中年人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一辆黑色的车

驶入一条从未经过的乡镇级公路

一切都隐没了

只有车灯照到的局部是亮的

路边的白杨被刷过了石灰水

偶尔远处泛出几点灯光

多么熟悉的多年前的夜行

多么陌生的不是北方也不是南方之地

不远处的墓地如约而至

还有那些夜鸟总是在黑暗中啼鸣

它们比黑夜更黑

也比一切更恍惚

似乎有人听到了湖水的声响

河闸在拐弯处出现

作为陌生的地名

它在黑夜中

带来了更多的流水

更多喧响或静默的不明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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