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熊 杨，王 娟

(南京邮电大学 管理学院，南京 210003)

1 引言

“十四五”规划中未设定具体发展目标，而是要求经济发展保持在合理区间内，重视发展质量。衡量行业发展状况的指标除了市场规模和生产总值，劳动生产率、创新驱动、社会福利、市场稳定及环境友好等高质量发展要素更加重要。快递行业与电商平台相辅相成，电商蓬勃发展带动快递行业迅速成长为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但长期竞争中快递企业形成固化的竞争模式，竞争手段缺乏，企业常以“价格战”为竞争主战场，创新能力不足使企业未能打造出强劲的核心竞争力。行业价格战一方面不能有效建立客户的品牌忠诚度，另一方面会扰乱行业秩序和社会稳定。反对低价竞争与价格垄断是我国市场经济改革优化的内在要求。

近几年，国家针对扰乱市场秩序的行为，尤其是涉及垄断与恶意竞争的行为，开始“重拳”出击。2018年5月，无锡的滴滴外卖、美团和饿了么三家平台间出现跑马圈地式的低价竞争，消费者居然可以买到“一分钱吃份炸鸡”的外卖，随后无锡工商局紧急约谈三家平台并叫停恶意竞争。2020年12月，市场监管总局依据《反垄断法》对阿里巴巴集团控股有限公司在中国境内网络零售平台服务市场实施“二选一”垄断行为作出行政处罚，罚款共计182.28亿元[1]；2021年4月，市场监管总局根据举报，依法对美团实施“二选一”等涉嫌垄断行为进行了立案调查[2]；2021年5月，浙江省市场监督管理局决定对公牛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涉嫌与交易相对人达成并实施垄断协议行为进行立案调查。三家大企业相继受到调查，体现政府对健康市场环境的日益重视。

2 民营快递企业竞争现状

相较国外的联邦快递、DHL快递等，国内民营快递企业起步较晚，早期主要是中国邮政EMS负责信件、物品的寄送运输。近几年，信息网络技术的发展和交通路线的不断完善为民营快递企业的崛起提供了技术支撑和交通条件。同时，随着电商行业的崛起和迅速发展，各类货物运输的市场需求量急剧扩大，催生了各种快递企业。如今，国内快递市场处于饱和状态，极兔快递异军突起使得民营快递业的竞争发生变化。

2.1 快递竞争格局变化

在残酷的市场角逐中，众多中小快递企业被迫退出市场，民营快递业竞争主要围绕京东、顺丰和通达系展开。近几年，几大快递巨头开始推动转型，将自己由单纯快递运输企业打造成综合物流服务商，重视快递业的服务性质，实行差异化竞争。顺丰和京东主要占领快递业中高端市场，例如商务和行政性质的快递，京东依靠自身平台打造特色服务，通达系在中低端市场经营，总体形成较为稳定的格局。然而在各方达到微妙平衡时，“搅局者”极兔快递进入并打破了原有的局势。 2020年3月，极兔进军中国市场，半年内凭借超低价格在饱和快递市场中打开局面，目前极兔的人员已经增加到数十万人。从2020年6月到2021年年初，极兔日单量先后达到500万、1000万和2000万单，最高日单量甚至突破了2500万单，极兔这一年的发展规模需要其他企业花费5-10年来完成。依靠货量累积的规模效应获取利益是普通快递企业扩大效益的重要手段，原本饱和的快递市场在新竞争对手加入后，竞争对抗变得激烈起来。

2.2 快递竞争手段变化

快递行业的价格战由来已久，快递业发展初期价格是最有力的竞争手段，市场主体在适度价格战的刺激下会更有活力和效率，有益于行业的创新进步，但过度的恶意竞争则会给行业造成损失，使市场进入亏损竞争的死循环，盈利市场化身吞钱黑洞。在极兔进入前的快递市场，各快递企业都在优化自身结构，以时效性和高服务质量来吸引顾客，并且通过延长自身的产业链提供更全面的服务，实现利润开源，不必困囿于价格圈子中。然而快递行业正在转型中，极兔掀起价格战，各企业被迫迎战，市场转变受阻。极兔在资本输血撑腰的情况下，“烧钱”与通达系、京东系和顺丰系抢夺市场，“四通一达”制定规章制度正面封杀极兔，线下终端其他加盟商给极兔营业点制造麻烦等，原有良性竞争模式被重新拉回“荒野”时期，各种影响市场秩序的经营手段频出，扰乱快递业健康的市场竞争。

3 恶意竞争下的问题

3.1 行业利润亏损

2020年，全国快递业务量达到830亿件，相较于2019年的635亿件，增加了195亿件。2020年上半年，各企业的快递业务量都出现较高幅度增长，其中圆通业务量增长29.9%，申通同比增长16.5%，中通增长29.8%，韵达增长29.9%等。业务量增多的同时，2020年上半年韵达的单票成本下降23%，中通同比下降14%，申通同比下降11.6%，圆通降幅达到24.1%，韵达和百世同比下降23%和19.7%，顺丰下降21.7%，快递成本出现下降[3]。但企业的单票收入呈下降趋势，尽管快递业务量攀升和物流成本降低，快递公司之间的价格竞争使得单价下降造成的相对亏损超过业务量和成本变化增加的利润。例如，在2020上半年，申通的单票收入同比下滑20.1%，圆通同比下降26.02%，韵达同比减少28.5%。

价格战下，安有完卵。行业标杆顺丰在2020年亦出现亏损，股价从2月份的124元跌到4月份的62元，致使顺丰高层管理者公开道歉，“四通一达”的财报同样难看。低价竞争使快递企业深陷价格泥潭，激烈竞争催生不正当市场行为，“一元快递”成为竞争手段，利润压缩促使快递业咬住低价不放。整个行业陷入资源浪费、剧烈亏损的状态，行业生态体系趋于崩溃。

3.2 服务质量下降

服务质量是产品生产的服务或服务业满足规定或潜在要求的特征和特性的总和。服务达到一定适用性、安全性、经济性和有效性是服务质量最基本、最浅显的要求。快递服务实现高质量要求、培养高素质基层员工，需要资金投入站点、车辆和信息系统等基础建设，需要技术支持网上客户服务系统的优化更新，短期内是高投入低回报。低价竞争极度压缩利润空间，服务质量缺少投入难以提高，甚至出现恶化。2021年3月，全国快递平均单价同比下跌13%，为9.69元。单个货件利润越低，快递各环节得到利润分成越少，尤其是快递终端站点。站点为求市场生存并获得收益，在争取大量派件时通过降低服务质量、压榨快递员工资来减少成本支出，扩大利润空间。低价竞争下快递员和顾客成为最无辜的受害者。

对于极兔而言，如何处理用户与商户的体验问题是下一步战略的重点。根据国家邮政局的统计数据，同月极兔快递订单中有0.06%收到客户投诉，而“四通一达”中投诉率最高的圆通仅是其三分之一。对于商家而言，极兔在客户中途退单时经常回复无法查询到货物去处，导致商家丢货亏损；四通一达在某些地区的站点直接倒闭，导致货物堆置，客户投诉增多。这些充分说明低价格竞争可能带来服务质量下降，进而侵犯和影响到消费者、商户的利益与体验。

3.3 市场出现波动

低价不能作为企业的发展目标，而是临时举措，但手段的不恰当使用可能造成市场的巨大波动。“四通一达”的实惠商业模式在市场体系中已经得到检验并占据一定地位，但不代表极兔可以将低价格作为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质量、服务、效率和信息才是核心，以低价为基石的快递市场是极不稳定、易变的，市场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对类似极兔的企业造成巨大冲击。

就顾客而言，低价竞争导致服务质量下降，消费者对快递行业的信任度降低，行业信用体系受损；就快递终端而言，过低价格的代价最终会落到终端站点利润和快递员工资上，快递点倒闭和低薪水引起快递员被迫失业可能成为社会不稳定的因素；就快递企业而言，若价格战的赢家是极兔，总有同行企业竞争失败或受重创，企业萎缩或倒闭的后果是股市波动、快递运输混乱、社会资本和基础设施的沉没、资源浪费等；若极兔是输家，前期国内各种融资崩盘，甚至需要政府财政来处理烂尾局面。可以看出，低价竞争没有“赢家”，有的是快递企业经营面临日益上升的风险，是行业发展平衡点的破坏，是快递业转型的举步维艰。

4 恶意竞争的原因

4.1 行业同质化严重

我国快递业商业模式和经营理念相对单一，主要依靠电商派件，同质化竞争严重。新企业初入市场时，公司在基础设施、公司构架、人力安排等方面都比较薄弱，企业需要凭借低价格吸引消费者和终端加盟争夺市场份额；老企业相应压低自身服务价格来确保自己的用户不流失，稳固自身现有行业地位。新老企业的策略都是同质化大背景下的被迫战略，民营快递业的货物运输大部分是个人与电商散货，缺少长期合作的大宗货物运输，京东和顺丰的差异化高质量服务无法将自身隔离于价格战之外。新企业的服务体系不完备、基础设施薄弱，成熟企业缺乏时间慢慢应对来势汹汹的新势力，行业高度同质化让现有企业没有有效措施来迅速应对，例如极兔的快速崛起，让一众老牌快递企业猝不及防。因此，无论直营式、加盟式或混合式快递企业，仅依靠价格争夺电商件难以支持企业持续进步。

4.2 监管制度不完善

快递业蓬勃发展至今，涉及地域广泛、行业众多，快递行业整体是处于邮政总局制定的系列规范准则下运行的，但快递业是跨区域多环节多主体联合作业，包括流通、装卸、运输、加工以及投递等作业，不同类型快递的成本具有差异性，政府缺少对快递业成本支出的具体分析。政府面对快递业各环节和各区域的不同市场主体，没有制定出高效、统一、详细的监管规范和机制。例如，监管部门没有针对不同的监管对象制定统一的监管标准，导致市场监管不平衡、市场主体地位不对等；其次，规则缺乏对监督主体的行为和结果的明确规定；最后，当前市场监管标准只在宏观范围内采用必要的标准，规则具体全面程度低[4]。快递业应该由市场主导，但物价部门和市场监管局要做好必要的干预，全国范围内没有统一的快递业价格适用规范和法律要求，多是地方政府规定，容易出现监管不到位、措施落实不到位等问题，因此要用好监管之手。

4.3 快递市场转型期

首先，快递业提供高质量服务需要统一基础设施和信息流以及企业间商业模式与服务质量的竞争，我国快递业仍处于转型期间。目前，快递行业主体是各自为战，集约化程度低，价格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快递企业向综合服务商的转型过程中对价格更加敏感；其次，数字技术冲击传统快递企业的运营方式，各企业跟进行业趋势推动产业数字化、信息化，原有格局出现空隙，企图迅速进入市场的新企业愿意以“价格战”突破空档。行业转型往往伴随阵痛，价格更是快递企业的痛点。

4.4 资本市场的控制

所有快递公司基本是上市公司，短期利益容易主导公司发展方向。大部分快递公司的经营数据都是透明的，公司要通过调整策略为股东创造价值。快递企业为扩大经营效益，优先选择原始有效的低价竞争策略争夺市场份额，并且通过压榨快递运输环节降低物流成本。当前快递企业的差异化经营和服务还未打造出稳定核心竞争力，快递企业需要同时满足资本市场的业绩要求和公司长远发展的要求，往往容易因价格战而陷入困境。只有让资本冷静下来，打质量战而非价格战，行业才能恢复秩序。

5 对策建议

行业发展总是螺旋式上升，“以价换量”的商业模式终归不是常胜将军，“一元快递”是行业怪相，只有让价格回归理性，才能有益于自身的良性发展；打造健康市场环境，企业才能持续进步。因此，本节从管理部门、行业协会和企业三个立场提出以下几点对策建议。

5.1 完善法律，加强监管

“一元快递”的行业坏像不能单靠市场规律和企业自觉性来解决，市场经济的固有缺陷阻碍劣性竞争自觉回归正轨，因此需要依靠国家机构使用完善的法律法规来叫停快递行业价格战。价格战背后是企业间利益的瓜分，可利用法规协调企业间的争端，设置竞争底线。在对快递业环节和成本准确把控的基础上，完善国家价格监管法律和地方定价规范，要求尊重市场规律，以成本价格为定价红线，不得提供低于经营成本的快递服务。一方面，有利于企业将重心由价格竞争转移到优化服务质量方面，促进行业转型；另一方面，有利于增强企业博弈能力，与上下游经济主体保持平等地位协调利益，实现企业增收，减少社会资源浪费和保证市场公平竞争。同时，不正当竞争应受到严惩，将价格战纳入反垄断法中，利用警告、罚款、整改和关停等措施威慑各种不正当市场行为。最后，建立健全快递业的成本监测机制，及时反映快递市场变化，提前做好措施适时介入干预。

5.2 引导走向，协商定价

政府管理部门与行业协会合作引导，展开行业协会的协商谈判机制，在政府部门的监督下，鼓励快递企业就监管价格达成共识，防止恶性竞争、价格战、并购战等对行业的冲击[5]。引导竞争方向，稳定市场价格，防止快递行业的跌宕起伏，促进行业发展维持健康稳定和持续有秩序，尽可能避免大量社会投资和金融投资的沉没。同时，在行业协会的督促下，加强行业自律，引导各企业转变发展理念，鼓励行业自治自律。携手邮政管理局联合制定各类货件价格红线，避免电商对快递业的反向价格压榨，防止企业利润在上下游商家博弈中白白消耗。通过协商形成行业共识，增强正当竞争自觉性，坚决抵制恶性低价现象，实现健康、持续、高质量发展的新业态[6]。

5.3 科技创新，成本控制

快递企业应重视发展质量，由人力和资本密集型逐步向科技型转化，提升企业作业过程的网络信息化和无人自动化水平。加快应用“云计算”“北斗系统”“5G”“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快递作业过程中使用更加智能化的分拣传输设备，实现射频技术、货件跟踪查询、自动识别系统等技术的普遍使用，减少货物存储与集散中心人力投入，借鉴上海港口提高作业的机械化程度[7]。同时，企业应加强成本管理控制，提高经营利润。成本管控需要依靠企业全方面的改革优化，企业总部严控日常经营和管理费用支出，企业各级站点和分级管理部门在维持日常运营的同时，深入把控各个工作环节的资金使用，借助信息化和先进技术降低经营成本，例如汇聚运输信息寻找运输和路线存在的问题，使用智能技术优化路线选择与干支线车辆安排，增加智能运作和机械运作降低货单人力成本等。直营式网点积极对接总部的政策和技术，加盟式企业立足自身经营情况安排降本策略，例如站点选择交通便利的郊区或城乡结合地区，加强员工素质培养，减少快递环节的非必要亏损，依据货单量合理安排人力等。

5.4 业务拓展，理念转变

面对国家整体交通网络建设的快速发展，快递品在干线运输上的风险越来越小，而区分快递企业服务质量高低的主要因素在转运中心以及各配送网点的相应反应时效上。因此面对行业低价竞争压力，不能过多地把关注点放在价格战上，应该努力拓展业务，提供增值服务。一方面，快递企业在大数据、云服务、智能数据等新兴技术基础上挖掘新业务，获取商业价值，在物流基础信息服务平台的基础上实现业务服务的个性化、差异化和多样化，满足多变的需求；另一方面，快递企业应该在货物周转、物流保险、冷链运输和逆向运输等方面提供定制化服务，与电商构建深度合作平台，缩短货物从供应商运送到客户手中的时间，设法提高针对顾客的服务响应速度和企业有形、无形资源的使用效率。最后，正确处理发展与环保的关系，提升快递行业适应绿色发展要求的内生动力和生存能力。践行低碳物流理念，物流企业将重心放到提质和降低能耗与污染上，加强对快递货物包装的治理，使用符合行业要求、规范化和低碳化的材料，发挥行业绿色标准体系引领示范作用，保障快递业呈低碳化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