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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尔小姐》的空间书写

2022-11-21雷志丽魏小梅

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布里小姐公园

雷志丽 魏小梅

(河南科技大学,河南 洛阳 471000)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是著名的现代主义短篇小说家,她创作的短篇小说大多以女性为主体,关注女性在社会和家庭中的地位。《布里尔小姐》是曼斯菲尔德于1920年创作的,故事情节非常简单,讲述了布里尔小姐在周日穿戴整齐去公园,坐在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听着人们说话以及乐队弹唱,想象着自己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但一对青年男女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只好沮丧地回到宛如橱柜一般的家。人们对于该小说的研究多集中于叙事、现代性、意象以及孤独疏离的主题和人物分析,却很少注意到小说中的空间描写。

一、空间理论概述

一直以来学者都不太关注空间,因为他们认为“空间是僵死的,刻板的,非辩证的和静止的东西。相反,时间却是丰富的,多产的,有生命力的,辩证的”。进入二十世纪尤其是二十世纪末期,空间研究出现转向,开始出现一些注重空间的文学作品以及批评著作。有关空间的理论研究得到了迅速的发展,逐渐成为关注研究的热点之一,目前已经发展了很多种与空间有关的理论学说。随着空间生产理论的诞生与发展,空间已成为研究文化和社会的重要途径。空间是有许多维度的,如物质的、精神的、知觉的、文化的、社会的以及身体的等。其中有三个维度是基本的:物质维度,精神维度以及社会维度。列斐伏尔也认为“我们所关注的领域:第一,物理的-自然,宇宙;第二,精神的,包括逻辑抽象和形式抽象;第三,社会的。”物理空间与人们所依赖的自然以及社会景观有关,包括花园,公园,学校,公司,家,城市,以及自然风景等;心理空间指的是人们的思想、想象力和心理;而社会空间是一个比较复杂的空间,包括各种社会关系和生产关系。此外,列斐伏尔认为这三个空间是相互关联的,物理空间和社会空间可能会带来心理空间的变化,心理空间又会影响人们在物理空间和社会空间中的活动。在理论发展的同时,文学作者也开始关注空间在作品中的意义。现代主义流派的作家早就厌倦了传统的创作方式,于是破旧立新,开始关注空间。空间不仅是地点和故事发生的背景,也是叙事的场景。作家利用空间去安排故事结构,推进情节的发展以及暗示故事的结局。同时在塑造人物和揭示主题上,空间也发挥着作用,它通常可以用来侧面塑造人物形象,暗示人物的命运走向以及揭示故事的主题。

二、物理空间:境遇探析

物理空间一般是以物质形态存在的,包括物体、作为物理存在的人、人的活动、以及与人相关的景观和场景,比如森林,公园,家等。在文学作品中,物理空间一般与风景,地点,建筑等有关。作者大多都是有意建构作品中有关物理空间的描写,一方面来展现故事发生的背景以及人物活动的场景,另一方面有些物理空间还被赋予特殊的象征意义。在《布里尔小姐》中,作者把故事的背景设定在一个热闹的公园里面,把热闹的人群与形单影只的布里尔小姐做一个对照,显现了她的孤独寂寞。小说中仅有的两段有关风景描写也暗示了故事的走向以及人物的命运。

《布里尔小姐》故事发生的背景是热闹的公园。布里尔小姐每周日都会穿戴整齐去公园,坐在长椅上看看热闹的人群,听听欢乐的演唱。因为与她橱柜般大小的家相比,每周日下午的公园对于她而言是驱赶寂寞,找到归属感的好去处。作者形容布里尔小姐的住处为小小黑黑的像橱柜般的小房子。“橱柜”这个空间意象就是作者有意选择的,赋予了特殊意义。橱柜范围狭窄,在日常生活中常用来储存一些不贵重用品,这就说明布里尔小姐经济条件并不好,而且对于周围的人来说她并不是多么的重要或许压根就没有人注意到她。正是因为这种孤独与疏离的感觉,她才会每周日都雷打不动地去公园。在公园里面看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听听人们的对话,即使不说话她也能感觉得自己已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了。就物理空间而言,布里尔小姐与人们都处于同一空间之中,可以说布里尔小姐已经融入其中。但布里尔小姐一方面想要融入其中,一方面却又想要逃离这个群体。因为她总是坐在公园长椅上,以一位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公园里面发生的事。她跳脱出这个群体观察每一个人,注意到换了新衣服的乐队,带着白色蝴蝶领结的小男孩,打扮精致的小女孩,蹒跚学步的幼儿,充满慈爱的妈妈,坐在长椅上的老人以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她并没有以参与者的身份加入其中,并且还讽刺那些坐在长椅上的老人可笑,古怪,沉默,“仿佛刚从又小又黑的房间,甚至是刚从橱柜里面出来的”,而她自己却忘记了自己也是如他们一样。她来公园的目的就是加入这个群体,成为其中一员,但却又想要逃离这个群体。这样一种矛盾的情感只能让她愈来愈孤独,愈来愈无法融入其中。而且出现在公园里的人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布里尔小姐是一个人,孤孤零零。这更是凸显了她的孤独感以及想要寻找归属感的心愿。

物理空间还囊括了自然风光。在这个小说里面,作者在小说的开头与中腰特意加入了两段风景描写。风景描写在文学作品中不仅仅是告诉读者叙事的场景,也常被用来暗示着故事以及人物命运的走向。在开头就描写了,天气晴朗,“湛蓝的天空涂抹了大片大片的金光”,天气有些许冷冷的,时不时还有几片落叶飘下来。这里的物理空间是由这些景物描写构建起来的。景物描写方式以及性质会影响空间的效果。故事是发生在晴朗的冬日下午,或许不是一种适合带狐狸围巾的天气,但布里尔小姐还是庆幸将它带上,因为在布里尔小姐的心里,狐狸围巾是自己的体面,骄傲与自尊。同时作者对天气的描写可以大致分为两部分,前一部分是温暖阳光的景色,让人充满愉悦与期待,而后半部分的描写则转了笔锋,冷冷地天气与孤零零飘落的叶子,让人又感觉到失望与萧瑟。作者有意安排两部分风景的描写顺序就暗示了布里尔小姐带着愉悦的心情出门,最后会失望地回家,同时也揭示了全文从期待到失望,愉悦到伤心的基调。圆顶乐池后面,秀拔的树上垂着黄叶,闪着金色云彩的蓝天那一边,透过树间缝隙,露出了一线海平面”。这段空间景物的构建是承上启下的,承接了开头的景物描写,延续了文章愉悦的基调,也开启了布里尔小姐的顿悟——人生是戏剧。如果人生是戏剧,那么空间就是舞台。另外空间中物体的排列形式会影响空间的效果,也会影响着人们对空间的感知。在联系后文之后,读者会发现这种由近及远的景物描写手法为布里尔小姐搭建起了一座让她自由自在畅想的舞台,同时这段物理空间的描写为下文的心理空间的构建做了暗示。

三、心理空间:美好愿望

相对于客观、外在的物理空间,心理空间则是主观的、内在的。苏贾认为心理空间是由人所构想出来的,进而把观念投射到经验世界。而且心理空间与其他空间相联系,很容易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在小说里面,心理空间一般是人物的自白或者内心活动等,主要用来表现和塑造人物,有时也暗暗地反映了作者的态度。在这本小说里面,布里尔小姐经过了一次失败,但是她没有失望,而是开始了第二次的尝试。她通过想象让自己觉得已经融入到群体中去。但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她依旧孤身一人。

在小说中,布里尔小姐无法从物理空间融入到人群中,便开始对自己所感知到的物理空间进行加工,以期构建出满足自己愿望的心理空间。布里尔小姐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敏锐地观察者每个人,这是她引以为傲的“特长”。她坐下来就看到乐队主唱换了新的夹克,穿红衣蓝衣的少女与少年,带可笑草帽的农妇,以及带貂皮帽的女人等。文中有关布里尔小姐观察到的人物大部分都是以服饰和外貌描写为主,可以看得出布里尔小姐通常都是依靠衣服的新旧,样式以及面貌来想象人们的身份地位以及品格等。文中特意描写了布里尔小姐对一个带黄色貂皮帽的年纪有点大的女人的想象。她认为这个女人在头发还是金色时购买了这顶帽子,而如今她的皮肤不仅已经和貂皮帽子一样,黄黄的没有任何生气,而且都是皱巴巴的,破破烂烂的。看到她和一位风度翩翩有点威严的绅士纠缠在一起,布里尔小姐在脑海里面构建了一个新的故事,她认为绅士因为年老色衰而抛弃了这个可怜的女人,情不自禁地为她感到悲伤,而且认为乐队感受到了女子的悲伤,弹的曲子变得柔和了,咚咚的鼓声也在一遍又一遍严厉地谴责狠心的男人。然而仔细研读文本就能发现那个女人并不是悲情的人,而是在公园招揽客户的人。作者有意地描写这一段想象让读者明白了布里尔小姐是一位爱幻想、容易依靠外在形象去判断事情的人,同时也在告诫读者布里尔小姐接下来的说辞都是不可靠的。

在接下来的故事中,布里尔小姐观察公园里的一切,突然就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戏。公园是舞台,天空,树林以及海面共同组成了一堵幕墙,形形色色的人是舞台上表演的演员,也是台下观戏的观众,甚至布里尔小姐自己也扮演着一位角色。她似乎找到了自己每周日准时到公园的原因,就是为了参与这场舞台剧。布里尔小姐觉得“如果她不在场,肯定会有人注意到的”。当乐队的曲子变得热烈明快起来,她觉得在过一分钟所有角色都要开始唱起歌来。而美妙动听,几乎没有高低变化的歌声也表明所有人都组成了一个默契的歌唱团体,布里尔小姐也是这个团体中的一员。这时布里尔小姐也再次觉得自己融入其中,成为群体中的一员。孤独与寂寞都被热闹与欢快所取代。她觉得此时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都应该理解了,但她不知道其他人究竟理解了什么,这也就表明布里尔小姐再次融入失败。此时布里尔小姐把自己感知到的空间加工然后投射到环境中形成了一个大舞台,所有人包括自己都即是演员又是观众。她也随着大家热泪盈眶地歌唱着,沉浸在喜悦之中,完全没注意虚幻快乐的想象中潜伏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四、社会空间:残酷现实

列斐伏尔认为社会空间是由社会生产的,同时也生产社会。一方面,一定的社会生产模式生产出社会空间;另一方面,社会空间是一切社会活动、矛盾以及冲突等一切社会力量纠葛在一起的场所。在文学作品中,人物之间的交际,矛盾以及冲突大多是都被设置在社会空间中,暗示着人物性格,命运走向以及故事的结尾。在《布里尔小姐》中,作者把高潮部分安排在这个空间里面,让外部的社会环境来打破布里尔小姐所做的美梦。

布里尔小姐在长椅上做着美梦,当看到一对穿着华美的年轻情侣时,她发挥特长,认为他们家庭富裕,刚从豪华游艇上游玩回来。只一眼,布里尔小姐便认定了他们是这场舞台剧的男女主人公。但讽刺的是,她所认为的男女主人公却残忍地摧毁了她构建的空间。男主人直接称布里尔小姐为蠢货,还毫不避讳地讽刺她“干嘛不把那副呆傻的老丑嘴脸留在家里”。女主人公也是有着和布里尔小姐如出一辙的敏锐观察力,直接嘲笑布里尔小姐心爱的围巾像一条油炸牙鳕鱼。围巾是布里尔小姐的尊严和体面,对围巾的嘲讽也是对布里尔小姐整个人的讽刺。虽然布里尔小姐通过自己的想象满足自己美好的愿望,但现实终究是残酷的。两位“主角”对她的评论彻底地打破了她美好的幻想,狠狠地将她拉到残酷的现实中。在自己的想象里面,她是那么的快乐,孤独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归属感,但在现实之中,她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人。在经过极度欢乐之后,痛苦会变得更加明显。布里尔小姐直接回了家,连平日能给自己带来惊喜的小蛋糕都没有买,在像橱柜一般的小房间里哭了起来。

社会空间是人际关系的空间。人际关系并不只是这种冲突紧张的敌人,也有温暖的家人与朋友之爱。人际关系中最亲密的关系就是血浓于水的亲属关系。然而在小说中,布里尔小姐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居住,并未提及到她的家人。她仅有的社会关系就是通过工作产生的关系。她的工作就是教一群学生英语以及一周四天给老人读书,可以看出她的职业就是老师和护工。这两种职业在当时仍旧是社会下层人才会做的,可见布里尔小姐的社会地位也不高。她的工作关系能否缓解她的孤独,能否让她有认同感,作者并没有正面回应,但是从她每周日雷打不动地来公园寻找归属感来看,这两份工作并没有为她提供归属感,缓解孤独寂寞的心情。

五、结语

无论那种空间,布里尔小姐一直都是一个孤独寂寞的人。她所寻找的归属感可能永远也无法拥有,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认为布里尔小姐是作者的化身。曼斯菲尔德年轻时离开自己的家,来到欧洲四处漂泊着,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经历过亲爱的弟弟死去,在创作这篇小说时,她正受着疾病的折磨。从她的日记里面,能看出她对世界的厌恶之情。“我的精神已经死亡,……我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可救药的废人。我的生命像……一个寄生虫在苟且偷生”。作品是作家情绪和思想的载体,人物也是思想的化身。曼斯菲尔德对世界的悲观情绪使得布里尔小姐无法找到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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