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安娜 董和煦 殷克迪 王 婷

一、引言

核领域是国家科技创新的主要阵地之一，科技创新成果数量巨大，成绩显著。“十三五”期间，华龙一号、中国环流器二号装置等一系列重点工程的推动实施，产生了大量优秀的科技成果，显示了科技创新在企业尤其是军工企业的重要作用，在这其中离不开科研项目管理尤其是知识产权管理的重要作用。规范化的知识产权管理是企业科技创新有效转化为经济效益的重要前提，也是企业避免知识产权风险的先决条件。全面有效的科研项目管理就必须要重视知识产权问题，尤其需要重视知识产权风险管理，包括风险识别、应对预案、条件保障等方面。

据调研，2019～2020年，中核集团部分单位率先开展了知识产权贯标工作，将知识产权风险识别作为完善全面风险管理制度的重要工作内容，为其他单位起到了先行示范作用。通过这项工作也可以看出，系统内仍然存在知识产权管理的风险问题，通过开展贯标能够解决部分问题，但是贯标工作体量较大、协调工作难度较高，不一定适合所有单位开展，解决知识产权风险问题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结合日常管理工作同步开展，科研项目是产生知识产权的主要来源，加强科研项目知识产权管理是解决知识产权风险问题的最直接途径。

二、知识产权风险的含义

企业的知识产权风险一般是指存在的知识产权问题给企业造成的不利影响，是企业在经营管理中存在的漏洞所导致的。企业本身的风险管理能力、自主研发能力、风险防控意识等也带来一定的知识产权风险[1]。

在科研项目知识产权管理中，知识产权风险问题主要涉及知识产权保护、对外合作、成果宣传、项目立项研发验收等环节、人员入职离职、采购招标、同行恶意竞争、专利商标等侵权风险等，风险几乎覆盖了科研项目管理的全流程。因此在科研项目有效地进行知识产权风险管理，及时进行知识产权风险识别及排查，预警可能为企业带来的经营风险，对企业来说非常重要。

三、核行业知识产权管理现状

核行业是专门从事核能开发、利用的综合性新兴工业，在国内从事核行业的中核集团、广核集团、国家核电等企业均为央企，核行业的技术发展是国家统一管控，核领域的重大科研项目是国家下达到各级单位承担，这就决定了核领域科研项目的特点：一是具有国家属性，以建设核技术强国为最终目的，服务整个核行业；二是配套严格的科研项目管理制度，从立项研发验收结题各阶段均设置相应的程序要求；三是体量大、周期长，央企下设众多单位或部门承担重大科研项目，有的项目延续多年，并且均针对行业关注的重点技术或产品；四是科研成果产出多，科技创新程度高；五是具有严格的保密要求，中核集团不仅是核电企业还是军工企业，核领域部分技术涉及涉军，相应的科研项目管理采取严格的保密措施，涉及商业秘密的按照相应的商业秘密管理制度进行管理。例如，作为国家名片之一的“华龙一号”的技术研发项目，随着全球首堆——中核集团福清核电5号机组并网成功，标志着中国打破了国外核电技术垄断，正式进入核电技术先进国家行列，对我国实现由核电大国向核电强国的跨越具有重要意义。“华龙一号”是我国具有完整自主知识产权的百万千瓦级压水堆核电技术，它在多个领域的突破和成就铸成了一张张亮眼的名片[2]。该项目的研发几乎覆盖核领域各大科研院所和工矿企业，项目周期长，产生了包括专利、商标、版权在内的大量知识产权成果，这其中也产生了部分获得中国专利奖的优秀专利，同时也产生了一批海外高价值专利布局，充分印证了“华龙一号”的科技创新程度。

四、面临的主要知识产权风险

虽然核领域科研项目管理具有上述特点，具备相应的优势，但是仍然存在由于不规范的知识产权管理带来的各种知识产权风险。主要涉及以下几方面。

(一)科研项目立项前的知识产权分析评议不够充分。进行相关知识分析评议尤其是专利分析评议，能够在立项之前获取他人先进的技术方案，启发科研思路，并且避免技术重复研发。目前仍有部分项目申报时，存在不填报相关知识产权分析结论或者分析评议不够充分的情况，不仅存在技术重复研发的问题，甚至在研发成果进行产业化时存在侵犯他人专利权的可能。

(二)部分专利申请前缺乏系统的专利检索。大部分企业的专利申请流程，起于项目组或者研发部门，终结于知识产权归口管理部门(例如科技处)，虽然经过内部公示，但专利检索工作不做强制要求，缺少中间对于申请技术创新性的考量，研发人员或者技术人员如果对于相关专利比较了解，则申请文件质量就好，如果不了解，一般很难做到充分检索，因此相关申请文件质量就较差，直接导致的知识产权风险就是企业的技术方案公开，但是由于没有经过检索授权概率下降，即公开没有换回保护，同时也造成流程和资源的浪费。

(三)参展前知识产权检索重视程度不够。对于核电企业来讲，国内单位性质几乎一致，偶尔涉及体制外的公司企业由于产业链的下游，与大型核电企业关系绑定，几乎不会在核领域产生太大的知识产权摩擦，因此国内核电展览都是“一团和气”“百家争艳”的局面。随着“华龙一号”核电技术走出国门，核电企业也成为了我国企业走向世界的代表，参加展会是我国核电企业快速提升国际影响力和业内良好口碑的重要途径。如果不够重视参展前目标国相关知识产权检索工作，带来的风险极大，如果参展地区出现侵权专利，专利权人可以直接通过向当地法院申请或者通过大会组织者对涉嫌侵权的产品进行扣押、没收等，这对参展方的声誉带来不利影响，同时后续在当地面临复杂的诉讼程序，会使得企业应接不暇，造成经济上的巨大损失。

(四)缺乏入离职员工的知识产权风险约束管理。新入职员工一般会与企业签订劳动合同，规定签署知识产权声明，对职务知识产权等进行约定，离职时厘清员工在职产生的职务知识产权，但这其中部分核电企业缺乏入职员工的知识产权背景调查以及离职员工的知识产权延续提醒和监督制度。如果相关科研项目引入的入职员工在上一个工作单位存在知识产权纠纷，就会影响在科研项目中该人员进行相关科研成果的产生，缺乏对项目中相关人员离职后的知识产权行为的约束，就会存在项目科技创新成果随着人员离职而流失的风险。

(五)技术秘密管理仍然存在漏洞。对于大多数的技术改进或者研发来讲，没有办法形成专利，也不能形成著作权进行登记，更不能作为商标，这是技术创新往往都是不能够公开，有的甚至属于核心机密，因此需要以技术秘密的形式保护。造成技术秘密管理风险的原因主要包括：一是对定密工作重视不够。专利、商标、著作权都是比较明显的知识产权成果，与之相比，技术秘密的激励制度和奖励力度较弱。二是交流合作增多提高了技术秘密外泄概率。核工业体系技术交错复杂，很多成果都是多家单位合作完成，有的甚至需要到集团外的公司、企业、高校、院所寻求合作。总之，技术交流频繁多样，PPT、图纸、模型、汇报文件等不能及时收回，参会人员复杂等都会造成技术秘密外泄风险。

(六)对外信息发布影响专利申请。专利先行的意识虽然已经在核领域内基本普及，但是现有部分单位在对外信息发布管控中并没有将专利先行的意识融入实施管理制度中。例如，发表文章的审查环节基本上都集中在专业价值、科学性和创造性，对于风险的审查也都集中在是否有泄漏公司技术秘密、商业秘密和其他侵害公司知识产权及利益的情况，没有明确提示该技术是否有专利申请或者标注是否已经申请专利，仍然存在先发表文章后申请专利的情况，造成技术创新不能够形成及时有效的专利保护。

(七)知识产权预警机制仍不完善。项目立项研发过程中进行专利分析评议本身就是知识产权预警的一部分，能够为项目提供参考，防止重复研发或者预警侵权。知识产权预警工作是风险识别后应对预案制定的基础，而目前知识产权预警管理仍然还不够完整系统。例如，对于离职人员制定了相关知识产权约束条款，但是后续仍然需要对于其一定时间内的知识产权行为进行监督，这属于对于人员的预警，及时识别其后续的专利等，才能真正确定其是否遵守了离职时的约定。再比如，对于委托研发单位在合同中已经明确了知识产权归属，但是仍然需要对该单位的知识产权进行跟踪预警，这属于对于同业者的预警，及时了解其是否申请了相关的专利、注册了相关商标、登记了相关著作权，防止知识产权的流失。

五、知识风险管理充分融入科研项目管理的措施

2006年国资委下发了《中央企业全面风险管理指引》，以此为基础部分核电企业根据自身经营管理实际情况制定出台了相应的全面风险管理制度，将知识产权风险纳入法律风险范畴，但是仅将企业和竞争对手的知识产权情况作为知识产权风险概括，核领域部分单位对于知识产权风险的认知仅限于侵权或者被侵权，缺乏细化风险识别能力，从而缺乏应对的具体预案，面对可能到来的知识产权风险必然准备不足，造成知识产权流失，给企业造成损失。基于此，提出几点知识产权风险管理方面的措施建议。

(一)建立知识产权风险事件样本库，提升全面识别风险能力。组织专业力量，针对核领域或者相关领域突出的知识产权问题建立相应样本库，明确风险来源。例如，针对上述列举的核领域科研项目管理面临的主要知识产权风险，形成专门的风险样本库，在其中标注该事件负责的相关部门，并且更新事件处理状态。表1列举了部分知识产权风险问题及其预估后果，并明确责任整改部门及处理状态。

表1 某项目知识产权风险样本库举例

各单位科技管理部门、法律部门、知识产权归口管理部门等相关人员可以定期对接项目组进行知识产权风险诊断，跟随项目进度定期更新知识产权风险事件样本库，对于风险来源较为集中的问题或者问题较为突出的责任部门，集中讨论应对方案。

(二)做好重大知识产权风险应急预案，提升风险应对处理能力。针对侵犯别人知识产权、知识产权被侵权等重大知识产权风险产生环节制定应急预案。

1.针对侵犯别人知识产权。首先应成立由知识产权专业人员、技术人员和责任部门领导为主要人员的应急工作小组。由应急工作小组完成以下工作：核实目标专利是否真实有效；确定我方技术及专利技术，明确我方是否使用了目标专利；比对技术特征，确定是否侵权；确定技术或产品的来源，进一步明确侵权责任；如确定侵权，则针对专利权有效性进行分析，包括新颖性、创造性和实用性分析，如存在以上三性的问题，则积极准备相关证据材料，为无效宣告做准备。在确定侵权事实成立后应急工作小组需要积极采取和解措施，尽可能挽回侵权损失，同时也要积极准备有利证据，以应对赔偿额度无法达成一致的情况，应诉时争取将赔偿数额最小化。

2.针对知识产权被侵权。首先应成立相同的应急工作小组；并由其完成以下工作：积极收集侵权技术/产品的技术信息及知识产权信息，包括相关专利、商标等，并确定有效状态；比对分析侵权技术/产品与我方专利，确定侵权是否成立；确定被侵权后第一时间向对方发出警告函，要求对方停止侵权行为；若侵权行为仍未停止，准备材料预备向对法院申请“临时禁止令”；明确对方企业基本情况，包括企业性质、注册资金、人员数目、经营范围等基本情况；为应诉搜集证据，包括实物、照片、发票、合同等；聘请律师，研究诉讼方案，包括我方专利如被无效的应对方案，并确定赔偿金额、诉讼金额等；研究和解方案，是否有向对方技术转让或者专利许可的可能，如有可能，研究确定合同金额。

(三)完善科研项目预警机制，提升潜在风险排查能力。强化科研项目全过程知识产权管理机制，将预警工作贯穿整个项目周期。项目立项前和研发过程中定期进行专利预警，防止重复立项重复研发，防止技术创新的侵权风险，项目工程化阶段进行专利预警，对技术实施的侵权风险进行合理评价，积极开展相关合作单位、相关入离职人员的知识产权尽职调查和知识产权约束条款执行情况。针对相关技术领域的重要人员和重要单位定期搜集其专利、商标等知识产权信息，摸排潜在的侵权风险和被侵权风险，以尽早形成应对方案，减少风险带来的损失。另外，科研项目也要制定知识产权产生计划，积极协调项目各个子专题中创新成果布置，对于互相影响知识产权确权的，如专利申请相互影响新颖性创造性的，要及时规避、相互预警，防止由于自身策划失误造成授权阻碍，给予竞争对手可乘之机。

(四)重视知识产权布局策划，提升知识产权保护能力。系统的知识产权布局策划需要对行业知识产权状态的信息搜集、数据分析研究、发展趋势预测，同时结合现有布局情况，提出自身布局策划方案，因此相较于单纯的知识产权产生有着非常明显的优势，其能够科学系统地对于项目的创新成果进行整体保护，提升科技创新的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保护力度加大一定程度上降低了知识产权风险发生的概率。当对方实施即将侵权行为时，我方技术如果构成整体的专利布局网络，第一，会使得对方不易得到整体的技术方案或者最优方案，侵权行为受到影响；第二，我方专利、商标、软件等整体知识产权数量增加，面对诉讼赔偿、和解谈判和技术转让许可时都能够争取有利地位；第三，即便对方对我方专利进行无效，由于我方存在多个专利或其他知识产权，也会提高对方的诉讼成本。当我方如果发生侵权行为时，也会由于存在多个相关专利或者其他知识产权，有利于跟对方进行和解谈判，形成交叉许可，减少赔偿损失。

六、结语

“十三五”期间，依靠中央军民融合战略的进一步推进实施，核领域科研项目无论从内容到形式都发生了深刻变化，科技创新的前沿阵地不再单纯地指向体制内的相关单位，更多军转民、民参军的技术都在核领域科研项目中发挥各自作用，技术发展的竞争属性愈加明显，这就对知识产权工作尤其是风险管理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方能在国内国际竞争中做足准备，面临突如其来的危及才能有条不紊。通过知识产权贯标固然能快速解决部分知识产权风险问题，但更重要的是要在实际工作的方方面面向相关领导、项目管理人员、科研人员等强化知识产权意识，时刻保持对于知识产权问题的敏感度，对于核领域知识产权风险问题的研究应上升到企业核心竞争力、核领域科技创新高度乃至国家形象的层面。科研项目承担单位应主动进行自身体检，不断发现核领域科研项目管理面临的突出知识产权问题，查找原因，并积极寻求解决途径。在不断发现问题的同时积极修订相关管理制度，满足风险管理工作实际要求，使得各种问题的解决有据可依、有章可循，从制度规范上降低风险发生的概率。重视常规的知识产权工作，在权利产生、保护、运用、实施的过程中不断健全知识产权管理制度，制定科学合理的应急预案，发挥知识产权布局、预警等工作的作用，切实提升知识产权规范化管理能力，为核行业科研创新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