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 李维

河南省南阳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

文人画是中国古代哲学、宗教、诗文、书法等多种文化形态所滋育的一种特殊的艺术。其所达到的艺术内涵极其深厚。其蕴蓄着文人的士气、风骨、雅趣、思想等，成为我国传统艺术的高难度和深沉度的代表，是中国最独特的和富有魅力的民族绘画。随着时代的变迁，虽然后期文人画逐渐脱离了文人关怀，开始走纯粹视觉化的路子，如吴昌硕、齐白石等人把对形式语言的追求、诗学精神的指归作为绘画的意义。但这并不意味着文人画传统的遗失。20世纪以来，很多画家虽然远离尘嚣，避居于一方天地之间，但依然在钩沉文化历史的过程中，寻找传统文化的当下价值。

蒋铁浩就是这样一位画家。他身居古城南阳七十余载，醉心翰墨，钟情于文人画。专擅花卉，尤其是墨竹、荷花等。画韵清旷古雅，笔墨疏淡空灵。

1.蒋铁浩 室雅兰馨20cm×40cm2018

2.蒋铁浩 岁岁平安节节高80cm×180cm2022

3.蒋铁浩 玉露含烟68cm×138cm2019

以物喻德，是中国古老的修辞手法。无论是以玉比德，还是梅兰竹菊、荷花香草的象征意义，都是中国以伦理道德来规范社会的思维模式。从遥远的《诗经》的赋比兴，到《楚辞》中屈原的各种植物，都化身为一种君子和道德的形象，成为中国文人定义自身的最佳选择。这种比拟系统成为文人画意象思维的审美依托，并在笔墨的依附中寻找自身的存在。把个体的精神、描绘的对象、熟练的造型、个性化的笔墨技巧融汇为一体，就形成了一个圆融自得的视觉世界。蒋铁浩作为一个文人画的继承者，在技术的储备和文脉的承续上都是佼佼者。他的竹子就是很好的例证。

4.蒋铁浩 清荷68cm×68cm2022

蒋铁浩喜画竹。自古以来，文人画家都赋予竹子崇高的审美意蕴。竹子因其挺拔的枝干和繁茂而富于生命力的绿叶散发出凛然正气，蕴含着清刚劲健的人格魅力，常常被用来比附人的精神品质。历代文人乐竹，文人画家以竹子为载体，传情达意，表现高尚人品，更是赋予竹子诗的灵性和温馨的人性。“心虚异众草，节劲逾凡木。”这是因为“（竹）得志遂茂而不骄，不得志瘁瘠而不辱，群居不倚，独立不惧”。正是竹子中空外直、节节升高而又劲秀挺拔、傲霜耐寒的自然特性异于众草，独然物外，暗合文人志趣所向，而被比作人的品德气质。至元代，文人画成为中国绘画主流，梅兰竹菊“四君子”更是成了“词人墨卿”的画中至宝，只要在生活中有所感触，往往寄情其中。他们把兰、竹人格化了。历代画家对竹情有独钟，借君子之风为寄托。郑板桥的竹无疑是中国绘画史上有名的符号之一。他笔下的竹子或摇曳婆娑，或傲然挺立，蕴含着风雅，彰显着气节，而这气节正契合了郑板桥的道德品质。他为官清廉，关心百姓疾苦，哪怕去职也不愿违背自己的意志。画如其人，他独特的个性赋予了竹图铮铮铁骨。

蒋铁浩继承了这一传统。在他的画中，两三竿劲竹迎风挺立，刚健有力；几竿丛竹，老干虬枝，扎根厚土，凛然而立。草草不拘的几笔，充分体现出中国文化的精神，囊括着道德学问的经纶。这正是中国文人画所跻攀之高度。

5.蒋铁浩 清凉世界138cm×68cm2019

蒋铁浩亦喜画荷，笔墨淋漓，画面空灵润泽，清雅之气逸于纸上。偶作梅花，简洁清妙，意趣高古。画者，画其心，画其情，画其思。画竹见气节，画荷见怀抱，画梅见风骨。借助画中意象，蒋铁浩实现了艺术与精神的转喻。

陈衡恪在《文人画之价值》一文中，界定了文人画的四大要素：“第一人品，第二学问，第三才情，第四思想。”在这四大要素中，占前位的是“人品”与“学问”。没有这点基础，也就必然失去文人画的特质。和当代许多有担当、有才情的中国画家一样，他根植于文人画的精神传统，除了读书画画，更关注当下个体的生存境遇和社会流变，总是在对现实的观察和亲身体悟中思考艺术的当下价值。蒋铁浩是一个对社会对大众极具情怀的人，同时对生活充满激情。多年的文化和艺术蒙养，使他充满悲天悯人的家国情怀。自身的耿介和文化修养，使他无限接近传统文人画家的道统和艺术的精神。他的中国画创作中所体现的人文情怀印证了这一点。

文人画作为一种历史文化遗产，有着自身的历史使命和道德诉求，并不是简单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的本体存在。它是以颂圣为主题的宏大历史叙事中的一种逆流，是知识分子无声对抗的手段。很多时候文人画被解读为志趣和情怀的寄托，这只是一种颂圣文化传统的一种附会。尤其董其昌提出文人画概念以后，绘画成了诗书画印各种技巧的一个综合体，这似乎成为文人画的精神系统。文人画是知识分子对政治的一种背离和否定性存在，是对现实社会中的疏离。当然，他们的终极目的仍然是对家国情怀的表达。以儒家思想为精神皈依的古代文人，是没有独立思考和批判历史的能力的。因此，我们不可能从独立个体的角度去探讨人的存在。这在屈原、李白、苏轼等文人身上体现得特别明显。借助绘画这一艺术形式，传统文人找到了文学之外的意象性的精神家园。

6.蒋铁浩 看取莲花净138cm×60cm2019

7.蒋铁浩 正气清风138cm×68cm2019

8.蒋铁浩 蟠桃138cm×38cm2020

9.蒋铁浩 三楚白云生佛手168cm×36cm2020

因此，文人画应是画家崇高人品的体现，更是独立精神和独立人格的体现。作为一个现代文人画家，蒋铁浩不仅具有现代人的思想高度、美化陶冶众生之心灵的使命感，还具有普世的情感意识和社会担当。他继承了文人画的风骨和气节，同时在外在形态上有所创新，在画面中透出现代人的意识和新的机趣。这也是他的作品的当下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