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应燕

（四川大学 四川 成都 610207）

一、 引言

近年来，随着全球化趋势的发展，各国之间的文化交流也日益频繁，跨文化交际逐渐深入。跨文化交际（Transculturation）是古巴社会学家费尔南多·奥尔蒂斯于1947 创造的一个新词，用于描绘文化融合与趋同的现象。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形式，与人们的文化生活息息相关,它也作为跨文化交际，增进各国文化交流的重要媒介之一。好莱坞作为电影工厂的发源地，利用电影进行跨文化交际的历史由来已久。在理解他国文化的基础上，融入美国的核心价值观的电影不计其数，其中不少都取得了不错的效益，如电影中蜘蛛侠、美国队长、超人等经典形象深入人心。这些电影既成功地实现了跨文化交际，又隐秘地将美国价值观推销了出去。2008年上映的《功夫熊猫》就是成功的典范。《功夫熊猫》讲述生活在和平谷的阿宝，从小就十分喜爱武术，立志成为龙大侠。他在阴差阳错之下，被乌龟大师选为龙骑士。阿宝由于体型、缺乏武术基础的原因，并未被师傅和盖世五侠接受。后来在乌龟大师的点拨下，开始基础训练，师傅也逐渐发现了阿宝的潜力，找到了合适的训练方式教授阿宝武术。在凶狠残暴的太郎归来强抢龙卷轴之时，阿宝挺身而出，打败了太郎，保护了和平谷的居民，和平谷重归安宁。

二、《功夫熊猫》中的中国元素

（一）功夫

《功夫熊猫》电影名字就具有非常明显的中国特征。功夫，是中国独具特色的一个象征符号，它在中国已经有几个世纪的历史，是中国灿烂文化的一部分。不仅中国人喜爱功夫，许多外国人也对神秘的中国功夫痴迷不已。中国的功夫电影最初是从武侠小说兴起的。“武”就是武术，“侠”就是“英雄、侠士”。金庸和古龙是最出色的武侠小说作者，他们的作品直接促进了武侠小说的繁荣。像很多武侠小说一样，阿宝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没有什么武术天赋，但是他十分喜爱武术，期待成为龙骑士，保卫和平谷的和平。阿宝训练的方式就是传统的中国武术训练的方式，木桩、不倒翁等都是武术的基础训练工具。一些武术动作，如横踢、一字马、飞天遁地等都极具中国特色。阿宝和师傅用筷子争夺包子的场景也是武侠剧中的经典场景。此外，盖世武侠所使用的猴拳、虎拳、螳螂拳、蛇拳、鹤拳和师傅使用的太极拳都是中国传统武术为原型的。

（二）中国哲学思想

影片中到处充满了中国式智慧。乌龟大师是道家的代表人物，他的许多发言都代表的道家的思想。当他预测到太郎会越狱逃跑时，师傅要加强守卫，他说“子欲避之，反促遇之”，意思就是你想要躲避，反而会无意之中促进事情的发展。事实也确实如此。去监狱送信的鸟掉了一根羽毛在太郎面前，太郎利用羽毛打开了枷锁，逃出了监狱。师傅想要阻止太郎逃狱最后却无意中“帮助”了太郎越狱，这体现的道家思想中的“无为”，不要试图去改变自然规律，要遵循事物发展的规律。乌龟大师羽化登仙之前和师傅的关于桃树对话也反映了道家遵循自然规律的思想。桃树只能结出桃子，不可能结出苹果或是橘子，这种规律是不可更改的。此外，儒家思想在影片中也有所体现。儒家思想在中国文化中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影片中的儒家思想主要体现在家庭观念和忠孝思想上。阿宝一直想成为神龙大侠，但父亲一直希望阿宝继承面馆，阿宝为了不让父亲失望，也一直压抑着自己的个性,这体现了传统的中国式的家庭观念，父母为孩子安排好一条康庄大道，希望孩子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此外，乌龟大师作为和平谷的武功大师，享有极高的声誉，受到了人们的尊敬。即使大家不理解、不认同他的选择，但依然尊重他的决定，并未反驳他。阿宝刚开始遭到了师傅的打压，师兄师姐的嘲笑，但他依然尊敬他们，对他们释放善意。

（三）中国特色音乐

《功夫熊猫》中许多背景音乐都是由中国传统乐器演奏的，如古筝、二胡、唢呐等。在背景音乐的衬托下，故事一步步向前推进。故事以悠扬明快的笛声拉开序幕，伴随笛的是踏水而来的一名侠客，笛声转转，让人觉得此人一定身怀绝技，武功高强之辈。紧接着，铜锣一响，笛声骤起浣熊师父登场，接着武器碰撞的声音，是五个徒弟在和师傅切磋武艺。急促的笛声，白热化的切磋，相互呼应，缺一不可。其次，在“神龙大侠”选举大会的时候，锣鼓滔天，鞭炮齐鸣，让人置身于热闹紧张的气氛中，恨不得参与其中，站上擂台和对手一较高下。在音乐的烘托下，人物的情感得以释放，观众也紧随剧情，深陷其中。

（四）其他中国元素

在《功夫熊猫》中处处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典型的中国文化符号：书法、中国龙、亭台楼阁、太极八卦图、传统的面条包子、牌坊、兵器等。整部影片的设置也都是中国水墨画的意境——美轮美奂的世外桃源、庄严的羽化登仙、云雾缭绕的武学圣地。这些中国的元素并不是胡乱地堆砌在一起，而是按照故事发展顺寻自然而然出现的，毫无违和感，这也是这部影片没有引起中国人反感的原因之一。

三、《功夫熊猫》中的美国元素

尽管《功夫熊猫》在中国元素上做了很多努力，但也不可避免地带着美国的一些文化元素。

（一）个人英雄主义

美国是一个崇尚自由的国度，强调个人的发展和利益。在美国有很多体现个人英雄主义的电影，如《蜘蛛侠》《超人》《美国队长》等，都讲述的是一个具有超能力的英雄拯救世界的故事。大多数的超级英雄都带有三个特点：拥有一项超能力、与恶势力战斗和为自己的信念而战。《功夫熊猫》也带有浓厚的个人英雄主义色彩，阿宝也满足这些条件。他虽然武术基础不好，但是他在食物的诱惑下，他的动作就很灵活，这就是他的超能力，再加上后天的努力成了龙大侠，与恶势力代表太郎战斗，最后打败太郎，保护了和平谷，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与所有的超级英雄一样，他独自和太郎战斗，他的出现终结了混乱的场面，给大家带来了和平安宁。

（二）美国的励志文化

美国文化鼓励追梦，上到国家总统，下到普通百姓都可以做同样的梦，没有人会嘲笑。每个人都享有同等的机会，注重对个人权利的保障，主张每个人通过自己的努力追求理想的生活。在《功夫熊猫》中，阿宝虽然没有盖世五侠那样厉害的武功，但他从不放弃，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师傅的认可，成为了神龙大侠。在获得神龙卷轴之后，发现上面什么也没有，阿宝十分内疚自己无法打败太郎，拯救百姓，但在鸭子爸爸的点拨下，发现成功的唯一秘诀就是相信自己，最后返回翡翠宫和太郎大战一场，取得了胜利，成了一个真正的神龙大侠。影片宣扬了美国人坚信的价值观：只要有信念，人人都可以成功。

四、中美文化的融合

（一）霍夫斯泰德的文化维度模型

霍夫斯泰德在他《文化与组织：心理软件的力量》一书中总结了比较文化差异的五个维度，分别是：权力距离、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不确定性规避、男性气质/女性气质、长期取向和短期取向。

1.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

这一维度指人们关注群体成员或个体的程度。个人主义强调独立、自我发展。这种文化十分重视个人的权利、责任、成就、自由和隐私；集体主义更注重团体和集体利益，人们视自己为集体的一部分而非独立的个体。在《功夫熊猫》中，为了和平谷的安宁，功夫大师们承担起了和邪恶力量太郎战斗的在责任。盖世五侠为了阻止太郎，五人合力阻杀他，虽然最后失败了，但他们也表现了集体主义精神。在发现龙卷轴的空白的之后，和平谷的居民陷入了绝望之中。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之下，师傅命令阿宝和五侠带着居民撤退，为了给居民们争取撤退时间，他独自一人面对太郎，即使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太郎，但仍冒着牺牲的危险为大家的安全而战。师傅和盖世五侠为大家的幸福愿意牺牲自己的精神就是集体主义的体现。太郎是个人主义的代表，他关注自身的发展，毫不在意集体的利益，甚至为了抢龙卷，成为神龙大侠，不惜血洗和平谷，这是和集体主义相悖的，是自私和过分自我的表现。此外，盖世五侠的宿舍也可以体现出美国文化注重隐私的一面。每一个人有一个独立的空间，这在中国学武是很少见的情况。徒弟一般会住在一起，不会单独安排一间宿舍。

2.权力距离

权力距离是衡量一个社会对权力分配不均衡的接受程度。权力距离高的社会相信权威，层级分明；权力距离低的社会强调平等和分享权利，人和人之间追求平等。没有哪一种社会只存在一种权力距离。影片中，乌龟大师是和平谷的功夫大师，受万人敬仰。他说的话被人么奉为信条。即使人们不理解他的选择，仍然没有公然反对他，这种对权威的信仰和尊重，是权力距离的体现。美国是一个主张平等的社会。阿宝在训练过程中和师傅抢夺包子，互相切磋武艺，甚至对师傅提出质疑，都是两者之间平等关系的体现，甚至最后学成之后要师傅夸自己做得非常好，体现的也是一种平等和谐的师生关系。

（二）高语境和低语境的融合

爱德华·霍尔在《超越文化》一书中将文化分为高语境文化和低语境文化。高语境文化含蓄，信息的解码依靠接收者的背景知识等，低语境文化直接，所含的信息大部分包含在传递的信息中。日本、中国、韩国等属于典型的高语境国家，说话含蓄内敛，一句话可能传递出十句话的内容。美国、德国、瑞典等则属于低语境国家，表达的内容清晰直接，一句话传递一句话的内容。这种区别在影片中也有所体现。乌龟大师在劝说师傅相信阿宝，认真教授他武术时就用桃子比喻阿宝，劝说师傅接受命运的安排，好好栽培阿宝，他并未直接告诉师傅，而是采取了迂回曲折的办法，让师傅接受事实。此外，师傅为了让阿宝放弃，故意折腾阿宝，想让阿宝自己退出，这是典型的中国式表达，言尽而意无穷。影片中也体现了低语境国家直截了当的话语表达。刚开始师傅不接受阿宝时，也直接告诉他，他不可能成为龙骑士，还抨击了他的外形。在阿宝无意中闯入悍娇虎的休息室时，悍娇虎直接告诉他，它不属于这里，不能成为龙骑士。在中国人看来，这是极其不礼貌的，中国人鲜少有这么直接的，但这知识两个国家的文化环境不同而已，我们觉得不舒服只是因为我们习惯了含蓄的表达方式。

五、结语

《功夫熊猫》作为一部跨文化交际的电影作品，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只要原因有以下几点：第一，名字采用中国典型的文化符号——功夫和熊猫，从心理上降低人们的排斥感，在服装、场景和人物的设置上，也多采用的传统的中国服饰、建筑，甚至饮食都是传统的面食。众多中国元素的堆砌随着故事发展展开，毫不突兀。比如在谈到武学圣地，镜头就转到位于高山之巅，云雾缭绕的翡翠宫，极具中国特色的场景让人们心里产生了亲近感。第二，影片中的中国元素表现得恰到好处，也十分贴切。《功夫熊猫》并不是第一部体现中国元素的电影，以前好莱坞的中国元素电影，大多有一些突兀，没有真正理解所利用的中国元素的内涵，得不到中国观众大的认可。《功夫熊猫》在充分了解中异质文化之后再进行创作，既隐秘地传播了自己的价值观，也收获了巨大的经济效益，是一部成功的跨文化交际范例。《功夫熊猫》带给我们的启示是：第一，新时代的跨文化推广是潜移默化的，成功的跨文化交际，应该先从对异质文化的深入理解开始，巧妙合理地融入本民族的文化，以实现文化的交流和推广。如果缺乏对异质文化正面的了解、理解和包容，就可能会出现文化冲突，产生文化风险，造成巨大的损失，让一种文化的国际形象片面化、刻板化和负面化。例如今年迪斯尼真人电影《花木兰》就是一个失败的案例，里面中国元素的堆砌毫无逻辑，北方的人物住在南方的土楼里，夸张的妆容等让观众反感，票房惨淡。第二，充分考虑当地的文化背景，尊重当地的群众心理诉求，在两国文化表现方面保持一个平等的地位，保证文化是以一个平等的方式进行融合的，不要抹黑或损害当地人的文明，根据实际需要合理地融入本民族特色，切勿将本土元素生硬地加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