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戏
2022-06-21佘秀霞
佘秀霞
记忆里,每年老家的村委会都会出资,请来戏班子连唱好几天的大戏。那个年代通讯不似现在发达,但戏班子要来了的消息总是能迅速传遍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我奶奶最爱热闹,又是个戏迷,总是一天都不落地去捧场。社戏一般在晚上开演,因此有戏看的日子里,奶奶都会早早吃过晚饭,一手拎一个竹凳子,一手牵着我,踏着夕阳的余晖朝着庙里走去。
戏班子就借住在庙里,而戏台子也都搭在庙前的空地上。很多顽皮的孩子会爬上戏台,掀开幕布到里面去玩儿,但我是向来不敢的。因为戏台对我来讲有种庄重感,就像演员给我的感觉一样。我打心底里觉得他们不同寻常人,他们身上都带着一股神秘又清高的气息……
我喜欢跟奶奶去看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的吃。因为知道庙前要办社戏了,走街串巷的小贩闻讯而来,在观众席旁形成一个小型集市。有卖各式零嘴的,比如酸甜开胃的糖葫芦、酥脆喷香的米花糖,也有卖玩具的,比如气球、布偶……总之,都是些孩子见了挪不开眼的东西。而每回奶奶都会给我一元钱,让我自己去买些吃的。那时的物价,一元钱就可以让我在集市上过足嘴瘾了。
我总会在戏台边碰见同班同学。那会儿女孩们都热衷于跳皮筋,趁戏还没开始,我们集齐三四个人,就找块空地,拉开一条弹力绳跳起来。有一次,我们正跳得热火朝天,旁边来了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女孩,眼神带着莫名的期待望着我们。我们便招呼女孩一起玩儿,她开心极了,笑得眉眼弯弯。可是她刚和我们玩了没一会儿,就来了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凶巴巴地把她喊走了。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瘦小的身板消失在了戏台后。
原来她是戏班子里的人。后来我才知道,像她这样的孩子几乎每个戏班都有,很多是因为家里孩子太多,便送到戏班子去学唱戏。小小年纪就离开家人,跟着戏班子居无定所地四处漂泊,真叫人不由得心生怜悯。
社戏的背景音乐是现场演奏的,台边就坐着一群敲锣打鼓吹唢呐拉二胡的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大爷。随着音乐响起,演员们登场,戏就开演了。说来惭愧,社戏是用方言唱的,我也明明会讲方言,但却常常听不懂戏里的台词。我便“外行看热闹”,不关心剧情走向,就乐意看两个角色:一是正旦,二是丑角。正旦妆容精致,身着华服,头戴步摇,总是踏着翩翩的脚步,顾盼生姿,美得像一只花蝴蝶。而丑角顶着搞笑的大花脸,表情动作夸张滑稽,总能把众人逗得哈哈大笑。
乡人们很热情,总不吝啬掌声与欢呼;而受到了鼓舞,演员们也演得更带劲了。台上台下都热闹极了,简直不亚于巨星的演唱会现场。
社戏落幕散场后,夜已经很深了。天空中总是挂着一轮明月,把回家路上的每一颗小石子都照得清清楚楚。我和奶奶祖孙二人,就在那皎洁的月色中,穿过乡间小路,伴着徐徐晚风,慢慢悠悠地走回家去。
流年似水。一转眼,距离我上一次看社戏,十余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如今,故乡的社戏似乎还在办;但是,我却再也没机会和奶奶一道去看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