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 园 园

(郑州大学, 河南 郑州 450001)

方言是共同语的地域变体,既是地域文化的载体,也是该地域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产物。不少方言语词都具有浓郁的地域色彩,折射出不同的社会生活,包括该地域人们在长期生活中形成的心理意识、思维方式及情感态度[1]。因此,方言词汇的翻译对中国方言文化“走出去”有着重要意义。同时,汉语方言也因独特的地域特色给翻译工作带来了挑战。《生死疲劳》是莫言的集大成之作,其浓厚的山东高密方言色彩通俗有趣,是莫言2012年斩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主要作品之一,加之著名汉学家葛浩文翻译的《生死疲劳》英译本使莫言的作品在海外名声大噪,国内外学者纷纷将研究焦点转向莫言作品。方言自身作为一种语言变体,其英译离不开语言学、翻译学及跨文化交际方面的知识。国内方言翻译主要呈现以下特点:从地域方言来看,研究者主要围绕文学方言、地方方言(如温州、北京、东北、绍兴)等展开方言翻译研究。就研究语料而言,文学作品的方言案例研究最为显著,以哈代、莫言、鲁迅、老舍等人为代表,其作品均以浓厚的方言气息吸引了研究者的兴趣。此外,还包括影视作品方言字幕,戏曲、民歌方言等形式各异的方言翻译研究。就研究视角而言,方言翻译研究主要集中在四个维度:基于功能对等理论的研究;基于目的论的研究;关联理论视角下的研究;其他视角下的方言翻译研究,如文化翻译观视角、生态翻译视角等。可以看出,国内方言翻译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且研究多集中在方言翻译案例的批评—解释性研究方面[2]。国内关于《生死疲劳》英译本的研究主要着眼于微观的乡土语言(如习语、成语、熟语、谚语、歌谣等)、文化负载词、乡土文化、人名、文化意象等的翻译策略探究;宏观方面有译者主体性、创造性叛逆、误译现象等的研究。研究视角多样,不限于语用、认知、翻译、文化、美学等视角。但完全聚焦于《生死疲劳》方言词汇英译研究的论文仍旧匮乏,尤其是以关联理论为视角的研究仍然较少。从关联理论角度看葛氏英译本中译者如何灵活处理方言英译问题，对促进中国方言文化海外传播、实现文化交流互鉴有着重要的理论价值与实践意义。

一、关联理论对方言翻译的解释力

关联理论将交际看作一个明示—推理过程[3]。其中,说话人向听话人传递话语信息并示意自己的交际意图;听话人则根据说话人提供的信息,结合语境假设,在关联原则的指导下对该话语进行推理,最终获得说话人的交际意图。关联原则在听话人推理的过程中扮演着关键角色,因为交际的目的是获得最佳关联,获得听话人意图的语境效果[4]288。Gutt率先将关联理论应用于翻译研究中,他认为“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将翻译作为一种交际的行为”[5]。事实上,翻译的确可以看作一种跨文化、跨语言的明示—推理过程,其特殊之处在于它拥有原文作者、译者与译文读者三个交际者,即涉及两次明示—推理过程。在第一次明示—推理过程中,译者根据原文的语境信息等,在关联原则的指导下对原文作者的信息意图与交际意图进行推理。在第二次明示—推理过程中,译者根据自己的推理向译文读者示意信息,译文读者在此基础上再进行推理解释[4]289。

值得注意的是,译者在这一过程中扮演着“承上启下”的桥梁作用,他既是听话人(第一次明示—推理过程)又是说话人(第二次明示—推理过程)。为了保证交际的成功,译者可以采用各种翻译策略帮助译文读者找到原文与译文语境之间的最佳关联,达到最佳交际效果[4]289。就方言翻译而言,译者需要在理解汉语方言词的基础上,结合自己对双语文化的了解,采用多种翻译策略向译文读者呈现明示信息,使译文读者能够用最小的推理努力获得最好的语境效果,实现最佳关联。这样一来,译文读者可以获得与原文读者相当的阅读体验,从而成功捕获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实现信息互明、文化交流的目的。因此,关联理论翻译观为方言翻译提供了有效而充分的解释力。

二、《生死疲劳》方言英译中的关联方式

莫言的长篇小说《生死疲劳》以作者的故乡山东省高密市东北乡为缩影，叙述了1950年至2000年土地改革下的乡村变革。山东省高密市位于山东半岛中部,高密方言属于北方方言中胶辽官话的青州片。将《高密方言志》[6]与《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7]作为《生死疲劳》中方言词汇的选词依据,共收集方言词样本85个,包括名词45个、动词29个、形容词7个、副词4个。根据葛浩文版的英译本找出方言词汇对应的译文及译文语境,在关联理论翻译观的指导下分别从语音、语义、句法和语用四个维度探析译者在明示—推理过程中,如何发挥中介作用,构建原文与译文语境之间的最佳关联。

(一)译者与原文作者的关联——对原文作者意图的推理

第一次明示—推理过程发生在译者与原文作者之间，因此在翻译过程中译者正确推理原文作者信息与交际意图尤为重要。

例1:我还以为三年困难把牛都杀光了呢,怎么一眨巴眼似的仿佛从地缝里冒出了这么多牛。[8]74

译文: ...It looks like these animals popped up through cracks in the earth or something.[9]103

“一眨巴眼”在山东方言中指“眼睛一睁一闭”,形容时间过得快或某事物突然出现。此处指许多牛在短时间内突然出现。原文中的三年困难,指的是1959年至1961年期间由于大跃进运动以及牺牲农业发展工业的政策而导致的全国性的粮食和副食品短缺危机。在此,译者采取意译的方式将其译为“pop up”,指某事物突然出现,尤其是在让人感到意外的情况下,与原文语义一致。语音上,该词组使读者感受到事物突然出现的声音,形象生动。语法上,译者使用动词词组代替原文的副词,更能表达出事物突然出现的动作与画面感。译者在理解原文作者意图的基础上采用意译的方式将大头婴儿蓝千岁对此画面感受到的惊讶之情呈现给译文读者,建立了最佳关联,实现了语用对等。

例2:金龙乜斜着眼说,“洪书记算个屌!他找我训话,我还要找他训话呢!”[8]196

译文:Jinlong looked up out of the corner of his eye. “Secretary Hong’s a prick! I’ll give him hell!”[9]253

“乜斜”在山东方言中指“眉毛上挑的同时眼皮下压着用余光看人的状态”,多指看不起或不满意的神情。不管在东方还是西方国家,用眼角的余光看人都是不太礼貌的行为,如果有人故意这样做,他很可能是表达某种情绪。从句法层面上看,译者在此将副词处理为介词短语,在理解该方言词的基础上将其直译为“out of the corner of one’s eye”,实现了语义与句法上的对等。通过上下文语境,译文读者可以获取西门金龙傲慢自大,对洪泰岳十分不满的语境效果,从而获得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实现语用等效。

例3:我举起弹弓,瞄准他的头。他扔掉喇叭筒子,出溜到树下去了。[8]80

译文:I raised my slingshot and took aim at his head again. This time he threw down his megaphone and shinnied down the tree.[9]111

在山东方言里,“出溜”一般指“身体从高一点的地势凭着惯性向低处滑动的状态”。英语中shinny down是口语中常用的说法,指“to climb up or down sth. quickly, using your hands and legs”,与该词的语义含义相近。译者在此将动词处理为动词短语,也做到了句法层面的对等。在人民公社的潮流下,蓝脸一家是村里唯一的单干户,莫言在树上拿着大喇叭编顺口溜喊叫、嘲讽蓝脸一家。蓝解放气不过,用弹弓打他,这时莫言一定是慌张地爬下树的。故在语用上,译者此译法将莫言快速狼狈逃窜的动作表现得淋漓尽致,彰显了语用效果,实属佳译。

例4:我伸出一只手指,指点着洪泰岳那件五冬六夏都不换洗的制服褂子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口袋。[8]203

译文:So I pointed a finger at the bulging pocket in the tunic Hong had worn for at least five winters and six summers without coming in contact with soap and water.[9]261

方言“五冬六夏”指“不论寒暑,不管什么时候。”此处译者采用直译的方法做到了句法与语义上的对等。语用层面上,直译更能将原文作者夸张的描写展现出来,达到语用对等。此句是译者成功推理原文作者交际意图的佳译,实现了最佳关联。

例5:蓝解放的双手被绑,无法动弹,便用双脚猛蹬墙壁,使那本来就不结实的间壁墙摇摇晃晃,灰色的墙皮,像杂合面的大饼,一片片地跌落下来。[8]194

译文: ...ray peelings like noodle dough floated to the ground.[9]251

“杂合面”指用杂粮制成的面粉。作品设定的时间是新中国土地改革时期,当时人们温饱问题亟待解决。白面粉,即小麦面粉还很稀有,大部分劳动人民吃的还是杂合面,即各种面粉混杂在一起,大多以玉米面为主。译者将该词译为“noodle dough”语义上并未传达出其真正的含义,也未将“大饼”译出,句法层面也不对应,无法向译文读者呈现这一富有地域和时代特色的方言意象,这是由于译者未能准确把握原文作者的信息和交际意图造成的,无法传达语用效果,进而无法建立最佳关联。此外,“大饼”不能漏译,原文作者之所以用“大饼”是为了突出蓝解放的反抗力气之大,将墙皮大片大片地蹬落到地上。译者此译法未能完全推理出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因此,笔者建议改译为“big pancakes made from hybrid flour”,以准确传达出原文的信息意图与交际意图。

例6:我说谁敢让我游街我就捅了谁。金龙虽愣,但碰上我这样的亡命徒,他也避让三分。[8]114

译文:I’ll stick this into anyone who tries to parade me like that,I said. That gave him a shock,but he chose discretion in the face of my intransigence.[9]157

“愣”在山东方言里指人“胆大粗鲁,说话或做事鲁莽、不考虑后果”。这个词用来形容西门金龙再适合不过。但译者似乎并没有推理出作者在此处的信息意图与交际意图。句法上看,译者将该形容词处理为一个完整的句子,即“That gave him a shock.”。联系上下文发现,该译法也可以承接上下文。但依照原文来看,该译法在语义上并不能与原文对等,属于误译,未能将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完整地传达出来,语用效果减弱。鉴于此,笔者建议改译为“Although Jinlong was reckless,he chose...”将“愣”译出,展示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实现语用层面的对等。

例7:“好了,杨老板,你一分钱也不趁,你穷得叮当响,行了吧?我还没开口向你借钱呢,就先把门封上了,”吴秋香噘着嘴,佯嗔道,“说吧,要点什么?”[8]248

译文:“‘Okay, Boss Yang, you’re not worth a thing, a pauper, does that sound better to you? You close the door on me before I have a chance to ask for a loan. Now then,” Qiuxiang said with a pout, “what can I get for you?”[9]308

“趁”指“拥有、富有”。方言词“趁钱”即指“有钱”。故此句的意思指的是“你一分钱也没有。”译者将其意译为“you’re not worth a thing”(你一文不值),虽然在句法上与原文保持一致,但是语义上未能与原文对等,属于误译。这是由于译者没有准确推理出原文作者的信息和交际意图。因此,笔者建议改译为“you’re not in rich at all”,以实现语义对等,可以使原文作者与译文读者之间建立最佳关联,也能成功传达出作者的交际意图,实现语用效果。

例8:但现在,你倒运了,我们穷哥们儿时来运转,浮到上水头来了。[8]33

译文:But the tables have been turned on you, and we poor peasants have had a change of luck. We’ve floated to the top.[9]48

“倒运”在山东方言中指“倒霉”。当时农村土地改革如火如荼地进行,地主西门闹家因为搜出财宝受到批斗审问,以上是村长洪泰岳对西门闹所说的话。英语中“turn the tables on sb”(to change a situation so that you are now in a stronger position than the person who used to be in a stronger position than you.)指的是“扭转形势;转弱为强”,此处译者采取归化的策略将其译为“the tables have been turned on you”,做到了语法形式上的对等。但就语义层面而言,译文表达的是“现在你的运气来了”,根据其英文释义可知,指的是好运来了。这与原文的“倒运”语义上并不对等。可见,译者没有推理出原文作者的信息意图,属于误译。根据原文语境, 笔者建议改译为“the tables have been turned on us”,这样才与原文语境相符。同时,归化的译法贴近译文读者的认知语境,使其获得与原文读者相当的语境效果。

综上所述,在第一轮明示—推理过程中,译者需要准确理解、推理原文作者的信息意图与交际意图,在此基础上才能向译文读者传达正确的明示信息,从而建立最佳关联。然而,山东方言中的一些表达极具地域特色,与标准语相比有很大差异,如果译者不能正确理解方言词汇的真正含义,可能会导致误译,无法传递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也就无法实现成功的交际,建立最佳关联。这就要求译者在翻译之前需对该地域方言知识反复研读,准确理解其含义。以上例5—例8的方言改译见表1。

表1 《生死疲劳》方言译文与改译对比

(二)译者与译文读者的关联——灵活采用翻译策略向译文读者明示信息

第二次明示—推理过程发生在译者与译文读者之间，即译者在正确推理原文的基础上，灵活采取恰当的翻译策略向译文读者提供明示信息。

例9:我妻白氏,头发乱如麻线团,浑身黄土,仿佛刚从坟里钻出来的。她奓煞着胳膊,一步三摇,只有这样才能保持着身体平衡艰难行路。[8]35

译文:Her hair looked like a ball of tangled yarn, and she was covered with dirt, as if she’d emerged from a hole in the ground. Her arms hung limp at her sides as she swayed with each step to keep her balance.[9]51

“奓煞着”是山东方言,用来形容人双臂“直楞楞地张开的状态”。此处“奓煞着胳膊”表现出了西门白氏被严刑审问后凄惨可怜的状态,走路也走不稳了。从句法层面上看,这里译者没有改变该词的动词词性,将“奓煞着胳膊”译为“Her arms hung limp at her sides.”(她的胳膊松松垮垮垂在身体两侧)。从语义层面来看,虽然译者没有完全将该词表达的“直愣愣的状态”表现出来,但“limp”一词表现了西门白氏走路摇摇晃晃、一瘸一拐的步态,且语用上,该表达符合目的语的语言习惯,可以使译文读者以最小的推理努力获得最大的语境效果,从而能成功建立起原文作者与译文读者之间的关联,使译文读者获得作者的交际意图。

例10:我听到许多心怀嫉妒的年轻小伙子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大叫驴”,我哥跟着他学唱,得了一个外号叫“二叫驴”。[8]96

译文:Many of the envious young fellows gave him a nickname: “Braying Jackass,” and since my brother studied singing with him, his nickname was “Junior Jackass.”[9]131

在山东方言中,“叫驴”指公驴。四清工作队的常天红不仅外貌出众,而且还是声乐系的学生,经常在社员大会演唱革命歌曲,招来了很多年轻小伙子的嫉妒,因此给他起了外号。这里的“叫驴”已经不再是它的内涵意义,而是一种带有戏谑意味的延伸意义。译者采用归化的策略将该词译为“Braying Jackass”,与原文句法形式保持一致,易于译文读者所理解。“bray”指驴子嘶叫,用来形容人刺耳地大声讲话或笑,“jackass”是非正式用词,指“公驴”,也可以延伸来形容人是“笨蛋、傻瓜”。“Braying Jackass”一语双关,既将驴子嘶叫的声音生动地展示了出来,达到了语音层面上的对等,又与原文的语义含义相对应。语用上,译者获得了原文作者意欲表达的交际意图,并将此明示给译文读者,传递出了该外号的戏谑语气。同样,对于“二叫驴”的翻译,译文读者通过上下文语境即可获得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而不需要花费很大的推理努力。因此,此例中译者将原文语境与译文语境有效关联起来,实现了原文作者与译文读者的对话。

例11:狗啊,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咱们不忍了,咱们也像那些当官家的女人一样抖擞起来,让人们知道,蓝解放有太太,蓝解放的太太也能上得台盘……[8]331

译文:Dog, people take advantage of good people, just like people ride good horses. But no more. Now we’re going to be like those other wives of officials, doing whatever we have to do to show people that Lan Jiefang has a wife, and that she is to be reckoned with...[9]388

方言词“台盘”指互相应酬交际的场合或正式公开的场面。蓝解放出轨庞春苗的事情被他妻子黄合作发现了。黄合作不甘心,她为维护蓝解放的官声默默付出,从不在人前抛头露面,摆官太太的架子,却遭到如此对待。因此,她向转世为狗小四的西门闹倾诉,决定要让大家知道自己才是蓝解放的正牌妻子,是不容忽视的。译者在理解作者交际意图的基础上将该词意译为“be reckoned with”(不容忽视,不容小觑),符合译文读者的认知语境,可使其以最小的推理努力,获得最大的语境效果,实现语用对等。

例12:许宝立定,瞪着那些顽童,从褡裢中摸出一把亮晶晶的小刀子,气势汹汹地说:“小杂种们,都给我闭嘴!哪个敢再编排许大爷就骟了他的蛋子!”[8]50

译文:Xu Bao stopped and glared at the little brats, reached into his pack, pulled out a gleaming little knife, and shouted threateningly: “You’d better shut up, you little bastards! Master Xu here will cut the balls off the next one of you who makes up something like that!”[9]70

“编排”在山东方言里指的是夸大别人的缺点或过失,捏造谎言讥诮别人。许宝擅长给动物去势(即阉割),孩童们编顺口溜调侃他,其内容并不完全属实,而是带有明显的讥诮戏谑意味。译者将“编排”译为“make up”,做到了句法与语义上的对等,可以为译文读者所理解。在语用层面上,该词可以传递出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即孩童们编造顺口溜只是为了调侃许宝,并非有意中伤他。因此,译者此译法可以顺利实现最佳关联效果。

例13:坐在大会议室我的席位上,如同坐在一面烧红的铁鏊子上。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8]323

译文:My seat felt like a heated grill, and I know how bad I must have looked as I sat through the meeting.[9]379

“鏊子”是山东地区用来做煎饼的工具,类似圆形平底铁锅,在英文中对应词应为“griddle”(a flat round iron plate[10]897)。而grill(a flat metal frame[10]897)意为“烤架”,两者在语义上有差别。虽然在语用效果上,两者都能表达蓝解放因担心妻子找自己的情人庞春苗的麻烦而在会议室心急如焚、坐立不安的心情，但意象上的误译不能使译文读者了解中国特有的烹饪工具,无法建立最佳关联,因此笔者认为改译为“heated griddle”更贴近原文信息,映射源语文化。既能发挥该词的语用效果,又符合语义要求,建立原文与译文语境的最佳关联。

例14: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更是把头摇得如货郎鼓似的。[8]12

译文:When he was asked about his family, he shook his head like one of those stick-and-ball toys.[9]19

“货郎鼓”指沿街收布染布的人拿的拨浪鼓，或者指玩具,带把的小鼓,来回转动,靠两旁的短绳上的鼓槌敲击发声。此处用比喻的手法生动形象地表现了小蓝脸对自己的身世一概不知。在英文中,“rattle-drum或drum-shaped rattle”对应“拨浪鼓”。然而,译者却将其表述为“stick-and-ball toys”(棍球式玩具),未能理解该词的真正含义。虽然译文读者明白该词是用来形容摇头,但并不能理解这一方言词的真正所指。因此,笔者建议改译为“rattle-drum toys”,在词典中的释义为“a baby’s toy that makes a series of short loud sounds when it is shaken”[10]1643,这样能够更加清晰地展示原文的信息意图,传递源语文化内涵,丰富译语读者的认知语境。

以上实例反映出,在第二轮明示—推理过程中,译者在获取原文作者交际意图的基础上,灵活采用意译、归化等翻译策略,关照目的语语境,向译文读者传递明示信息,从而使译文读者能够获得与原文读者相似的语境效果。但如果译者未能传递出正确的明示信息,则会为译文读者带来阅读上的理解困难,进而无法构建最佳关联。这要求读者传递正确的明示信息,既要关注目的语语境,也不能忽视源语的方言文化语境。以上例13、例14的方言改译见表2。

表2 《生死疲劳》方言译文与改译对比

三、结语

方言是地域文化的缩影,山东方言在莫言作品中出现频率极高,其英译可以推动中国方言文化的海外传播。但由于方言与标准语存在差异,若想使其在翻译中得到准确对等的呈现,需要译者深谙方言词的地域特征与文化内涵。以莫言长篇小说《生死疲劳》中的特色山东方言词为例,从语音、语义、句法与语用四个层面出发考察关联理论对方言英译的解释力。根据关联理论,方言的英译需要译者进行两次明示—推理。第一次明示—推理要求译者正确理解、推理出原文作者的信息意图与交际意图;第二次明示—推理要求译者在此基础上灵活采用多种翻译方法向译文读者展示明示信息,使其以最小的推理努力获得与原文读者相似的语境效果,从而建立起原文语境与译文语境之间的最佳关联。在今后的研究中,可以基于关联理论翻译观建立山东方言汉英平行语料库,扩大研究语料范围,更好地促进中国方言文化海外传播、实现文化交流互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