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 朱小梅

摘 要：本文选取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下称自贸区）11个经济体2010-2019年相关数据，采用OCA指数模型进行实证分析，结果表明：自贸区成立后，区域OCA指数呈现下降趋势，货币合作环境有所改善;由于经济金融发展不平衡，自贸区各国暂不具备同时进行货币合作的条件，可以考虑有重点分阶段逐步推进;中国的OCA指数不断下降，人民币有望成为自贸区货币合作的“中心货币”。

关键词：最优货币区;OCA指数;自贸区

中图分类号：F74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2.09.025

0 引言

2008年全球的金融危机使亚洲各国经济与金融发展受到了严重挫伤，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的弊端已经严重暴露出来，加之在危机中IMF救助条件的严苛和救援行动的迟缓，亚洲国家呼吁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呼声不断高涨。为了防范金融危机的再次来临，亚洲各国积极寻求区域货币合作以防范金融风险，维护区域经济稳定。其中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作为金融危机后亚洲主要新兴市场，具有进行区域货币合作的天然优势。

1 文献综述

1.1 最优货币区的理论回顾

最优货币区理论由Mundell（1961）提出，其指出最优货币区是一个经济地理概念，具有相同或者类似经济金融条件的国家或地区相互之间采取固定汇率制度乃至统一货币，对区域外国家则保持汇率浮动，以此来维护国内国际金融市场的稳定。这一理论为研究区域货币合作和欧元的诞生奠定了基础。

在此基础上，国外學者对最优货币区进行了深入探索。Ingram（1969）提出的金融一体化、Mckinnon（1963）的产品多样化、Frankel（1998）的双边贸易和外部冲击等指标，在不同角度阐述了影响最优货币区形成的相关因素。但是单一指标的研究无法证明上述因素的影响程度，且任何国家都无法满足每一个指标所要求的国内外环境，因此姜波克（2002）指出，严格意义上的最优货币区是不存在的。Bayoumi & Eichengreen （1997）在前期理论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了OCA理论的量化分析方法。该方法选取双边汇率的波动作为衡量一国是否适合采取稳定汇率的标准，同时将经济产出差异、贸易出口差异和国家规模差异代入方程，采用实证模型对影响最优货币区的相关因素及其权重进行分析，这一方法至今仍是研究最优货币区的有效工具之一。

我国学者对最优货币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东亚货币合作领域。在研究过程中，很多学者对Bayoumi & Eichengreen的OCA指数模型进行了修改与完善。万志宏（2003）在东亚货币合作的研究中，对OCA指数模型的指标进行了扩充，考虑到国家的政策目标，贸易联系和金融开放程度对汇率波动性的影响。蔡宏波（2010）进一步加入了衡量利率差异，通货膨胀差异的指标。周立超（2012）认为不同国家的OCA回归方程中存在相同的常数项在经济意义上无法解释，因此采取常数项为0的混合面板数据进行回归。苏春江（2013）通过逐一增加解释变量，根据显著性水平调整模型，取得OCA模型的最优方程，通过不同时期的OCA指数对比来研究金融危机前后各国货币合作成本的变化。

1.2 自贸区货币合作的文献回顾

随着欧元区的形成和美洲事实美元化的确立，关于亚元区的探讨也逐步深化。其中自贸区作为亚洲区域内最大的自由贸易市场，对于在自贸区内进行货币合作的可行性引发了诸多学者的关注与研究。张劲波（2014）通过成本——收益模型对东盟与中日韩三国的货币合作进行了实证分析，结论指出东盟国家暂不适合建立单一的货币区，朱小梅（2011）指出东亚货币合作具有渐进性特征。吴长虹（2018）通过单一指标对“一带一路”沿线人民币国际化研究发现，中国与东盟各国在通货膨胀，出口产品结构等方面差异较小，存在以人民币为锚货币的区域货币合作的可能性。陈俊宏（2018）认为在“一带一路”建设和人民币国际化水平不断提升、中国东盟贸易合作持续深化的背景下，人民币有望实现东盟区域化。孙瑾（2019）通过对中国与东南亚15国货币合作进行OCA指数研究发现，中国与马来西亚、泰国等国进行货币合作成本收益比最高。李俊久（2020）研究“一带一路”背景下中国与东盟货币合作的可能性，发现东盟十国经济发展差异较大，中国与东盟的货币合作应该分层次，有次序的进行。朱小梅（2020）通过SVAR模型实证得出我国与“一路”沿线的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国家在经济冲击、需求和供给冲击等方面存在对称性，具有进行货币合作的经济基础。

通过文献回顾发现，在早期的中国与东亚货币合作研究中，部分学者认为暂不具备实施货币合作的现实条件。但随着自贸区各国经济水平的普遍进步，相互合作的不断加深以及人民币区域国际化的不断推进，近年来诸多学者的研究结果表明自贸区进行货币合作这一设想有望成为现实，自贸区进行货币合作的现实和理论基础不断夯实。

2 基于OCA指数模型的实证研究

2.1 模型设定

根据Bayoumi & Eichengreen （1997）的OCA指数模型采用外汇汇率的波动性来衡量区域货币合作的成本高低。波动率越高，表明两国之间进行货币合作的成本越高，货币合作将更加困难。本文选取自贸区11个国家2010-2019年相关数据，借鉴万志宏（2005）的模型构建方程如下：

2.2 数据收集与处理

本文所采用的相关解释变量包括经济增长率差异、货币政策差异、基础利率差异、双边贸易紧密度、经济开放度以及国家经济结构差异等11个东盟自由贸易区经济体2010-2019年的双边数据，具体数据处理如下：

经济增长率差异（output）：本文采用双边国家经济增长率的绝对差异衡量两国之间的经济周期协同性。该值越小，表示两国经济协同性越高，货币合作成本越小，越倾向于进行货币合作，预期符号为正。

货币政策差异（money）：采用两国M2占本国GDP比重的绝对差异衡量两国货币政策的差异，货币政策差异越大，表明两国在金融发展程度与经济政策的调控上差异越大，货币合作成本越高，预期符号为正。

基础利率差异（interest）：采用两国一年期存款利率的绝对差异衡量其基础利率差异，基础利率差异越高，表明两国经济政策差异越大，进行货币合作成本越高，预测该指标符号为正。

双边贸易紧密度（trade）：本文采取两国双边出口总额占本国GDP比重之和的均值来衡量两国之间的贸易紧密程度，这一指标越高，表明两国货币合作成本越低，两国进行货币合作的意愿将会更强，预期符号为正。

经济开放度（open）：本文采用一国年度进出口总额占GDP比重来衡量其经济开放程度，用两国间该指标的绝对差异的对数值表示两国货币合作的意愿，差异越小，两国间经济开放程度越高，货币合作成本越低，货币合作意愿越强，预期符号为正。

国家经济结构差异（structure）：本文借鉴朱小梅（2020）关于国家经济结构差异的指标选取和数据处理，采用两国之间当年三大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之差绝对值的均值作为衡量两国经济结构差异的指标，该指标差异越大，表明两国间经济结构差异越大，货币合作成本越高，预期符号为正。

综上，相关指标处理方法见表1。

2.3 实证分析

本文对自贸区11个国家2010-2019年双边数据进行处理形成面板数据，使用stata14.0进行OCA指数模型回归，探寻影响东盟自由贸易区，尤其是中国同东盟10国进行货币合作的主要因素及其显著性，构建的回归方程如下：

通过对解释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发现数据波动性较小，整体平稳。在此基础上，首先对模型采用最小二乘虚拟变量法（LSDV）进行回归，结果显示很多个体虚拟变量在1%，5%的水平上显著，拒绝“所有个体虚拟变量都为0”的原假设，数据存在个体固定效应，因此固定效应回归的效果优于混合回归。在进行随机效应回归之后，对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进行豪斯曼检验，结果不能拒绝“个体效应与解释变量均不相关”的原假设。因此，应选用随机效应进行模型回归，回归结果如表2。

回归结果表明经济增长率差异、基础利率差异、双边贸易紧密度、经济开放度均在5%的水平上显著。其中经济增长率差异系数的符号与理论预测方向不符，货币政策差异系数符号与预测不符且不显著，国家经济结构的差异系数为正，与预测方向一致，但不显著。剔除上述指标再次进行回归，结果如表3。

回归结果显示基礎利率差异、双边贸易紧密度均在5%的水平上显著，经济开放度在10%的水平上显著，其中基础利率差异和经济开放度指标对东盟自由贸易区货币合作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双边贸易紧密度对东盟自由贸易区货币合作产生显著负面影响，与理论预测一致。因此确定OCA指数方程如下：

2.4 OCA指数测算

通过不同时期的OCA指数测算发现，自贸区成立以来，贸易区的平均OCA指数整体呈平缓下降趋势，其中中国、缅甸、泰国、菲律宾和越南OCA指数呈现下降趋势，文莱、柬埔寨、印度尼西亚OCA指数整体波动较小，缅甸OCA指数最高。2010-2015年，世界逐渐从金融危机的阴影中逐步恢复，为了加速经济增长，各国积极扩展对外贸易，加强区域经济与货币合作，自贸区各国OCA指数整体呈现下降趋势。2015年全球大宗商品价格及全球出口大幅下跌，经济增长乏力，各国为了保护本国产业发展，一定程度限制国外产品的输入，贸易壁垒有所加强，货币合作意愿减弱，货币合作成本增加，导致2015-2016年间OCA指数上升。2016年以来，自贸区国家经济复苏加速，为了促进本国产品走出国门，防范金融危机，区域内货币合作再度被提上议程，因此OCA指数出现平稳回调。

自贸区各国2010-2019年OCA指数变化中，中国OCA指数整体呈现下降趋势，且始终保持在自贸区最低水平。加之中国作为世界上主要的进出口贸易大国之一，人民币国际化程度不断提升，国际公信力显著增强。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入推行，中国与东盟的经贸往来将更加紧密。2020年11月15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正式签订，中国与东盟自由贸易区的合作的广度和深度进一步得到扩张，在货币金融等领域的合作必将进一步繁荣。

3 结论与建议

通过对自贸区OCA指数的测算发现，自贸区内经济金融发展不协调，部分国家OCA指数偏高，对自贸区内部货币合作形成一定阻力。但是随着各国经济持续增长，自贸区平均OCA指数整体呈下降趋势。其中中国、泰国和越南等新兴经济体OCA指数下降明显，区域货币合作的可行性不断增强。各国经济体制，发展现状不同，影响各国货币合作的因素不尽相同，实证显示以下因素对自贸区货币合作呈现显著影响：

（1）基础利率差异对自贸区货币合作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缅甸的基础利率显著高于他国，导致缅甸的OCA指数尽管近年来出现较大下降，但仍处于自贸区的最高水平。

（2）双边贸易紧密度对自贸区货币合作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中国、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双边出口贸易额占GDP的比重明显高于他国，这也为三国之间加强货币合作，消除金融壁垒，降低合作成本提供了机会，因此三国的OCA指数在自贸区处于最低位置。

（3）对外开放程度对区域货币合作具有较为显著的正向影响。中国、新加披、马来西亚属于外向型经济，进出口占GDP的比重显著高于他国，经济增长对进出口的依赖较高，因此更倾向于进行货币合作。

本文根据OCA指数大小将自贸区划分为三个区域。中国、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的OCA指数处于自贸区最低水平，基本具备区域货币合作的条件。老挝、泰国、菲律宾、越南处于平均线水平附近，部分具备区域货币合作的条件。印度尼西亚、柬埔寨、文莱和缅甸OCA指数处于较高水平，暂不具备区域货币合作的条件。基于以上结论，本文对自贸区货币合作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1）有重点、分阶段稳步推进自贸区货币合作。鉴于自贸区内经济金融发展不平衡的现状，区域货币合作应有重点、分阶段稳步推进。现阶段以中国、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作为货币合作的重点推进区域，加强三国的货币结算、货币互换等领域的金融合作，推进经济与金融深度融合。处于平均线附近的老挝、泰国等国，应进一步完善本国金融基础设施建设，统筹国内国际经濟政策，以降低货币合作成本。自贸区内OCA指数最高的印度尼西亚、文莱等四国，应以提高经济发展水平，加强与自贸区各国贸易金融往来，建立良好经济金融秩序为首要目标。

（2）确立人民币的“中心地位”。在自贸区的合作中，尚未出现明显的“中心货币”，导致交易效率低下和交易成本上升。通过OCA测算发现，中国OCA指数显著低于其他各国，中国有同各国进行货币合作的能力与优势，加之中国始终坚持改革开放道路和走出去战略，在理论和实践中，中国都是东盟各国货币合作的首选目标，人民币也应成为自贸区内部交易结算，资本合作的中心货币。

（3）防范金融风险。货币合作可以降低自贸区内部交易结算风险，但自贸区内部经济金融发展不平衡问题较为突出，文化冲突，政局不稳（2021年2月10日缅甸军方接管缅甸政权）等问题都对自贸区货币合作带来潜在风险。货币合作要求自贸区内部经济政策乃至金融政策保持一致与趋同，当无法满足趋同标准时，对自贸区货币合作将产生显著影响。因此在推进自贸区货币合作的同时，应注意防范自贸区各国因发展不平衡所带来的金融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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