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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异化翻译理论视角探究张爱玲自译作品中的文化情结

2022-03-30李思杨

校园英语·中旬 2022年2期
关键词:金锁记

摘 要:张爱玲的自译作品独具特色,她一方面对其文章的部分情节加以补充或润色,以迎合当时的西方读者对中国的印象,但同时,张爱玲也通过异化翻译的手法,保留了大量含有中国特色的语言表达。本文将以张爱玲《金锁记》的自译作品 The Golden Cangue为例,以韦努蒂的异化翻译理论为视角,分析张爱玲在翻译《金锁记》时的翻译方法和翻译策略,并据此探究张爱玲在翻译《金锁记》时体现出的对中华文化情结的执着。

关键词:异化翻译;《金锁记》;自译;文化情结

作者简介:李思杨,对外经济贸易大学英语学院。

张爱玲作为中国现代杰出的女作家,其作品在我国广受欢迎。同时,张爱玲也将自己的部分作品(如《金锁记》《等》《五四遗事》等)自译为英文,并在国外出版。张爱玲的自译作品不仅体现了张爱玲的语言风格,也显示了张爱玲在中英双语文字的转化中对于其自身的文化认同与身份认同的探索。张爱玲在其自译作品中,存在着以下现象:一方面,张爱玲迎合了当时外国人对中国的印象,但另一方面其又竭力保持中国语言与中国习俗的特色。张爱玲的自译作品中存在着上述现象,是与其个人经历密不可分的。移居美国后,一方面,张爱玲迫切地希望融入英美文化圈,改变其初入美国,略显拮据的现实处境;而在另一方面,张爱玲也结合了其作品在国内的反响,在对故土等文化符号的记忆中翻译并介绍其小说。而翻译不仅仅是两种语言之间的转换,在翻译,尤其是自译的过程中,也往往体现了译者的身份认同的问题。在自译作品中,自译者往往处于作者与译者身份不断转换的状态中。因而在语言的处理上,体现出了在自我(译出语)与他者(译入语)之间的妥协。张爱玲在两种语言、两种文化的转换中所显示出的身份认同和文化意识,既受到张爱玲个人经历的影响,也受到了其作为自译者这一角色的影响。本文将以张爱玲的自译作品The Golden Cangue为例,以韦努蒂异化翻译理论为切入点,通过分析张爱玲在自译作品中的词汇、句式等内容,尝试说明上述现象,并解释在其自译作品翻译中的身份认同问题。

一、异化翻译理论

异化翻译是由劳伦斯·韦努蒂在1995年所提出的一种翻译理论。他认为,按照翻译方法进行分类,翻译可大致分为归化与异化两种方法。归化翻译方法是以译入语读者为中心,将译出语的文化与价值观以译入语读者方便接受的方式介绍给译入语读者。而异化翻译则将外国作品中所体现出的文化的异质性保留下来,让读者在阅读译作时感受到外国文化的不同。韦努蒂认为,通过异化翻译理论,译者可以借此对抗翻译霸权,并让读者真正感受到外语文化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异化翻译理论所翻译的作品也会在一定程度上丰富译入语语言的表达形式,促进文化交流与融合。

二、译文分析

如前文所述,在张爱玲的自译作品 The Golden Cangue 中,她一方面采用了增添情节,解释说明等方法,迎合当时西方对于中国的印象,但在另一方面,张爱玲的翻译也通过直译与陌生化翻译的手法极力保持原文的语言特色,并再现当时中国人的生活状态,以最大限度地保留其语言特点与现实风格。

(一)归化翻译

在《金锁记》的翻译中,张爱玲为适应西方读者的需求,对其作品在部分情节上加以改动或改译,并在部分词汇与语句的使用上采用了归化的翻译策略,使其更容易地被西方读者所接受。

首先,张爱玲对于部分场景的展开作了适当的增补,并将增补内容作为英文小说中的一部分,既说明了事件发生的背景,也对文章起到了润色和前后部分衔接的作用。这一点主要体现于小说的开头部分和文章场景转换的部分。在小说的开头,借小双之口介绍姜公馆的情况时,张爱玲写道:

凤箫打地铺睡在窗户底下。那两年正忙着换朝代,姜公馆避兵到上海来,屋子不够住的,因此这一间下房里横七竖八睡满了底下人。

凤箫恍惚听见大床背后有人。

小双脱下了鞋,赤脚从凤箫身上跨过去……

然而,作者对这一段话对姜公馆内部人物关系的介绍几乎全是通过小双与凤箫二人的对话所做出的。对于中国读者来说,由于生活在中国传统的文化与语境下,中国读者对其中所可能涉及的场景布置与贴身丫鬟这种存在于中国古代或近代独特的人物关系的理解较为容易。而对于外国读者,由于缺乏相应的文化背景,因而可能对文章中所涉及的场景与场景布置不甚了解。再者,西方读者对于贴身丫鬟这一特殊群体的社会地位也可能存在不了解的情况。所以,张爱玲在此对这些问题做出了类似于补充性的说明,使其更貼合西方人对东方人的印象,适应译入语文化。如:对于场景描写,张爱玲补充道:“ ...The Chiangs coming to Shanghai as refugees did not have room, so the servants' quarters were criss-crossed with people sleeping... (Feng-hsiao) turned over and, just as she thought, the cloth curtain was thrust aside and a black shadow emerged, shuffling in slippers trodden down in the back. ”对于丫鬟这一群体的社会地位,张爱玲则补充道:Feng-hsiao put out a hand to feel the trouser leg and said, smiling: “Colorful clothes are not worn so much now. With the people down river, the fashions are all for no color.” 。在展示姜公馆的环境时,张爱玲采用了直接描写的方法,首先,张爱玲点明了这一“房间”的确切用途。随后,张爱玲又为这一房间的布置增添了中国特有的文化意向——布帘。根据学者研究,布帘经常出现在我国传统的文学作品,尤其是诗词作品中,其出现一来是为遮蔽,即创造神秘朦胧的氛围,二来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帘是区分尊贵之人与卑贱之人的屏障。张爱玲在此特意设置布帘的出现,一方面是对当时中国社会氏族公馆的真实写照,另一方面也在通过这一意象暗示在此屋居住的人的身份与地位。在一定程度上方便了西方读者构建起一个基本的场景,为下文叙事的展开做了铺垫。人物身份描写方面,在中文小说《金锁记》中,张爱玲借丫鬟之口说出小说主人公曹七巧的身份之卑微,在中国读者看来,这本是一种衬托的手法,强调了曹七巧的身份与姜公馆的地位不符。但是,对于外国读者,由于不了解丫鬟身份地位较为低下这一事实,故难以理解张爱玲在此处故意设计的文学手法。为了便于西方读者理解,张爱玲则通过对话的方式,通过丫鬟这一群体所穿的服饰,间接点明了丫鬟在姜公馆的地位。通过凤箫等下级人群经常穿无色衣服的描写,张爱玲让西方读者感受到了“丫鬟”这一群体作为婚姻与中国传统地主阶级的附庸身份之低下,也为后文中张爱玲通过丫鬟之间的对话展开对曹七巧身份的讨论奠定了基调。而这也是张爱玲为西方读者适应中国文化和中国语言所作出的努力。

除增补情节,对小说内容加以说明之外,对于部分中国方言和歇后语等中国特有语言的翻译,张爱玲也采取了意译的方法,帮助西方读者理解张爱玲的用意与真实的表达。这类归化翻译的方法,也可大致分为具体解释和转化说明两种具体的翻译策略。

对文章的部分内容采取具体解释的翻译方法,是为了防止由于文化、习俗和历史背景等方面的差异,在译语文本中采取具体化的手法加以说明,以达到消除文化差异、方便读者理解的效果。试看下例:

凤箫哟了一声道:“开麻油店!打哪儿想起的?像你们大奶奶,也是公侯人家的小姐,我们那一位虽比不上大奶奶,也还不是低三下四的人——”

译文:“Oh! Feng-hsiao was surprised. ‘A sesame oil shop! How on earth could they stoop so low! Now your Eldest Mistress is from a titled family; ours can't compare with Eldest Mistress, but she also came from a respectable family.”

此段话显示了凤箫作为丫鬟对于曹七巧身份的惊讶与不屑。由于姜家为当地望族,而曹七巧则为当地开麻油店的女儿,因此双方存在身份上的不对等。而在这里,凤箫的“打哪儿想起的”一句,则不仅仅是对于姜家的决定的质疑,还是对曹七巧身份低贱的说明。所以,为了在英文中显示出这一层的含义,张爱玲对此作了具体性的说明,将其译成了“How on earth could they stoop so low! ”。在此处,“stoop so low”不仅指字面意弯腰低,还指姜公馆屈尊迎娶曹七巧这一事实,直接点明了曹七巧的身份地位低下的情况。

对于张爱玲作品中的转化说明请看下例:

赵嬷嬷又道:“你别以为还是从前住的深堂大院,哪由得你疯疯颠颠!这儿可是挤鼻子挤眼睛的,什么事瞒得了人?趁早别讨打!”

译文:Don't think you're still in the deep halls and big courtyards we lived in before, where you had room to talk crazy and act silly. Here it's cheek by jowl, nothing can be kept from other people. Better stop talking if you want to avoid a beating.”

这一场景发生在小双和凤箫议论曹七巧身份卑微后,由于二人随意议论可能会对仆人们产生不利的影响,故赵嬷嬷在此极力制止二人的讨论,并用刻薄的言语提醒二人。而在这里,“挤鼻子挤眼睛的”不仅仅指这一房间内空间狭小,仆人们都睡在一起,还指的是家族的居住环境发生变化,原本不常交流的仆人与家主们共处一处,流言也更容易在这种环境中传播。而将其简单译作拥挤的,并不能完整地表述其原意。所以,在这里,张爱玲在此做出了转化与说明,将其转化为英语的口语表达 “it's cheek by jowl”,这一表达具有两层含义,一为拥挤的,二为联系紧密的、亲密的,贴合于中文小说里的表达。张爱玲将这句话转化成这一英语俗语,既说明了文章内容,又便于译入语读者的理解。

(二)异化翻译

在《金锁记》的翻译中,张爱玲还应用了大量的异化翻译手法,以体现汉语言文字独特的特点。这些语句,一方面展现了张爱玲作为中国作家保持中国语言特点的心理状态和对中国人身份与中国文化的认同,一方面也拓展了英语的表达方式。在采用异化翻译的语句中,较为典型的是文中的俗语、俚语与歇后语的翻译,试看下例:

她嫂子回过头去睃了她哥哥一眼道:“你也说句话呀!成日价念叨着,见了妹妹的面,又像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译文:“Say something! Talking about Sister all the time, now that you see her you're again like the gourd with its mouth sawed off.”

对于“锯了嘴的葫芦”一词,张爱玲采用了直译并在文末加注的陌生化翻译手法,将这一中国俚语逐字译出,此处,张爱玲虽然采取了在文末加注的方法,但其呈现出来的文字依然极具中国语言的特色。而注释只是为了读者理解而加入,否则可能会造成译入语读者无法了解此词含义的尴尬局面。因此,对于这一翻译方法,仍然应该认为张爱玲在此处采用了异化翻译策略。而产生的文字效果则带有部分戏谑成分。一方面展现出了曹七巧嫂子的急切的情绪,而又显示出了曹七巧哥哥此时的神态与动作,传达了张爱玲在原作中所表达的意义。

另外,除汉语语言中的特殊表达之外,张爱玲还有意地运用特殊句式等语法成分,对文中部分语言进行强调,如下例:

我把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三茶六饭款待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什么地方亏待了你,你欺负我女儿?你那狼心狗肺,你道我揣摩不出么?你别以为你教坏了我女儿,我就不能不捏着鼻子把她许配给你,你好霸占我們的家产!

译文:You wolf-hearted, dog-lunged creature, I'll fix you! I treat you to three teas and six meals, you wolf-hearted, dog-lunged thing, in what way have I not done right by you, and yet you'd take advantage of my daughter? You think I can't make out what's in your wolf's heart and dog's lungs? Don't you go around thinking if you teach my daughter bad things I'll have to hold my nose and marry her to you, so you can take over our property.

在这段话中,除使用异化翻译手法翻译出的部分词语短句,如“狼心狗肺”“捏着鼻子把她许配给你”值得注意之外,翻译中部分语句的重复同样值得关注。在这段话中,译者连用了三个“wolf-hearted, dog-lunged”以达到重复与强调的效果。在表达效果上,这一独特的英语构词本身便具有一定的冲击力,而在一段话中连用三次,又一次地将曹七巧气急败坏、势力熏心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张爱玲在遣词造句中刻意使用的翻译方法,不仅展现了汉语的语言特点,还起到了强调等实际作用。

但同时,这两则例子也体现出汉语文化对英语语言表达的拓展作用。在文中,大量存在着这种“原文就是译文”的与原文完全一致的译法。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原文的可读性,但这也在扭曲英文的原有表达,并使其呈现出新样子。所以,从这一层面上来说,张爱玲的自译作品不仅仅是语言上的置换,而是意义的传达与创造。原文也被译文所更新,将中国特有的表达直接呈现在西方读者的眼前。

综上所述,从张爱玲的自译作品中,我们看到了张爱玲对于推广其作品和推广中国特有的语言文化所做出的努力。通过这种独特的翻译方法,张爱玲的翻译在一定程度上创新了英语的语言形式,体现了汉语的特色,传达了张爱玲作为《金锁记》作者想传达的文学意义。为便于读者理解,张爱玲对部分情节与语句作了解释和说明。但同时,张爱玲也有意维持部分语言的特色。这不仅是对其作品的珍视,也是她难以割舍其故土文化的表现。而这一心理也让张爱玲在极力保持其原作语言风格和文化习俗的基础上,贴合译入语读者的心理和文化品位,迎合了当时西方读者对中国文化和中国习俗的期盼。

参考文献:

[1]段峰.身份、创伤和困境意识:《金锁记》译写再探[J].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5):93-100.

[2]严苡丹,王羽西.张爱玲自译文学作品中陌生化手法的再现研究[J].外语学刊,2015(4):12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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