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亚敏

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是二十世纪美国著名的小说家、记者，其惯以“文坛硬汉”著称，在去世之后被追认为美国的精神丰碑。海明威非常善于在作品中运用不同的表现手法来刻画富有鲜活个性的人物形象。例如，在《老人与海》这部小说作品当中，海明威通过采用各种文学表达方式，成功塑造了主人公圣地亚哥多重的人物性格特征，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位饱经风霜、贫困潦倒的孤独老渔民在暴风雨中不屈不挠地和命运抗争的画面。正因为这样，自从《老人与海》这部作品诞生以来，众多的文学评论家都把主人公圣地亚哥单纯定义为一个硬汉，笔者认为这是有失偏颇的。因此，本文试着对《老人与海》的主人公圣地亚哥的性格特征做一个全面、详细的分析，从而说明圣地亚哥人物性格的双重性—刚柔相济，硬汉之中带有柔情，而并非单纯铁汉的一面。

一、圣地亚哥丰满的人物性格特征

在《老人与海》这部小说里，海明威讲述了一个古巴老渔夫圣地亚哥在海上勇敢捕杀马林鱼以及在归途中与抢夺战利品的鲨鱼群作斗争的故事。在经历八十四天没有捕到鱼的打击后，圣地亚哥不但没有感到绝望，反而穷且益坚，更加坚定了出海捕鱼的决心。“皇天不负有心人”，圣地亚哥在第八十五天捕抓到了一条巨大的马林鱼，然而在满载而归的途中遇到了虎视眈眈的鲨鱼群，纵使圣地亚哥奋力反击，与鲨鱼抗争到底来维护自己的战利品，无奈寡不敌众，最后巨大的马林鱼还是被鲨鱼群瓜分得只剩下鱼骨头。海明威通过记述这样一件海上冒险事件，来塑造主人公圣地亚哥丰满的人物性格—刚柔并济、外圆内方。面对小徒弟马诺林，圣地亚哥亦师亦友，慈祥如父;面对大自然，圣地亚哥融入自然界而又积极与恶劣的环境作斗争，扼住命运的喉咙;在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圣地亚哥又有独特的自我沟通方式，从中显露出他丰富的内心。

（一）柔和性格—慈祥如父，和蔼可亲

圣地亚哥丧妻多年，小说也没有表述他是否有孩子。与圣地亚哥交往密切的是他的小徒弟马诺林，从这对师徒的对话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圣地亚哥和蔼可亲的性格特征。马诺林很小的时候就跟随圣地亚哥学习捕鱼的谋生技能了，两人的关系十分密切，每当圣地亚哥出海捕鱼之前，马诺林总会出现在码头为圣地亚哥送行，当圣地亚哥没有收获回来后，马诺林就会来到船上安慰、照顾他。在外人看来，彼此照顾的老少二人犹如父子，也因为这样，圣地亚哥茕茕独立在海上漂泊感到孤独的时候，他就会回忆起和马诺林在一起度过的每一个片段，心里就会感到无限温暖，并且露出慈祥的笑容。有一次，马诺林提起如今的师父不准他碰任何东西，圣地亚哥听到后说道：“我们就不一样啦，当你还是五岁的时候，我就允许你随便拿我的任意东西了。”从这段对话中可以看出，二人的关系早已超越了师徒，圣地亚哥早已把马诺林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无论在心里还是行动上都充满了慈爱。圣地亚哥对马诺林的慈祥也换来了马诺林对他的全力照顾，即使后来马诺林离开了小船，留下圣地亚哥独自在小船居住和出海，但是每当圣地亚哥需要帮助的时候，马诺林总会不失时机地出现，为圣地亚哥送行或接风。

圣地亚哥恢复独居生活后，生活在附近的居民经常救济贫困潦倒的他，对此老人总是心怀感激的。当马诺林带来好心人送来的米、乌豆、炖肉等食物时，圣地亚哥感动得要登门答谢，即便得知马诺林已经代替自己答谢之后，圣地亚哥也仍然坚持要用大鱼肚皮区域的肉作为答礼。当听到马诺林说自己已经多次受到此人的关照之后，圣地亚哥满脸激动地说：“他真的是太好心肠啦，如此说来，我要在鱼肚皮肉的基础上再回赠多一点东西给他才行……”从这些语句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善良、和善的老渔夫。圣地亚哥的和善不但体现在对别人的感恩方面，还体现在出海捕鱼的时候，对海鸥、海龟、鱼群等生物和大海的热爱上。圣地亚哥在一次海上滞留期间，夜幕降临的时候，两条幼小的鲸鱼围绕着他的小船游行，当他听到鲸鱼跃起水面和喷水的声音时，便喃喃自语道：“它们真好，可以无忧无虑在玩游戏作乐，还那样亲密无间。它们和这些跃起的飞鱼一样，都是人类的好朋友。”想到这里，圣地亚哥开始对自己钓到的大鱼产生怜悯之心，甚至对被海浪卷到海水里的飞鸟也怜爱有加，并关切地问道：“有没有受伤？你几岁啦？是第一次出远门吧？……来我船里好好休息一下再飞吧，然后像我一样，去碰碰运气。”这些喃喃自语就像是慈祥的父母在叮嘱自己的孩子一样，唠叨之中带着温馨，无不体现出圣地亚哥的和蔼、友善。

（二）刚毅性格—热爱大自然，积极与恶劣环境作抗争

既融身于自然，又与自然环境的恶劣作斗争，这对矛盾体在圣地亚哥的性格中形成了有机统一的结合体，这也是圣地亚哥“刚柔并济”性格特征的另一表现。几十年如一日的捕鱼生涯，造就了圣地亚哥一种特殊的本领—能夠根据海上星辰、月亮、潮汐、风向来推测时间和天气，凭借大海中的生物活动来判断是否存在鱼群。老人对大海的一切都十分熟悉，就好像他是海洋之子一样，对大海了如指掌，并且很享受身处于这片大海之中。换句话说，置身于大海的圣地亚哥达到了忘我境界，将身心完全融入了大自然。

在遭受出海八十四天空手而归的打击后，甚至马诺林也不得不选择离开他居住的小船时，圣地亚哥仍然毫不气馁。为了证明自己强大的信念和坚强的意志，他决定只身出发，到大海深处去捕鱼，去做他与生俱来要完成的任务—作为一个渔夫，空手而归是最大的耻辱，为了赢得一次满载而归的荣耀，他愿意赌上自己的生命。既然选择了远行，那就注定要风雨兼程，一路上的跌跌撞撞也没有让圣地亚哥退缩，恰恰相反，圣地亚哥更加坚定了勇往直前的决心。小说当中的这些描写，充分体现出圣地亚哥刚毅的性格特征。

在出海第八十四天的中午时分，圣地亚哥终于钓到了一条巨大的马林鱼，这让他喜出望外。然而马林鱼并不想就此束手就擒，忍受着被鱼钩拉扯的疼痛，拉着圣地亚哥和他的小船往更深的大海中快速游去，老人也凭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一直拉着钩住马林鱼的鱼竿不肯放手。一天的时间就在这样互相拉锯的斗争中过去了，马林鱼并没有要停下来歇息的意思，圣地亚哥也表现出永不气馁的精神，凭着“它身躯再大，也不可能把我这船永久拖下去”的信念，决心与马林鱼斗争到底，任凭鱼钩丝划破了双手，任凭身心疲惫，都无法改变圣地亚哥的决心。得益于这种刚毅的性格，圣地亚哥在经过三天两夜的拉锯战之后终于战胜了马林鱼，花了“九虎二牛之力”把马林鱼拉上船，踏上了满载而归的路途。

大海是无穷无尽的，里面不仅有马林鱼这样能让人果腹的美好事物，也包含了暗潮涌动的恶势力。作为大海中恶势力的代表，鲨鱼群一直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圣地亚哥的小船，并且对船里面的马林鱼虎视眈眈。一般人看到如此多的鲨鱼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丢盔弃甲了，然而圣地亚哥并非常人，他坚守着“人可以被消灭，但是不能够被打败”的强大信念，拿起绑着刀的船桨和庞大的鲨鱼群展开了力量悬殊的斗争，使出浑身解数来保护自己的战利品。在持久的拉锯战中，马林鱼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食物，而是代表着老人的希望和尊严。知道了这点我们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圣地亚哥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与鲨鱼搏斗下去，甚至在马林鱼被啃个精光只剩下一副骨架之后，仍然用体力不支的身躯维持着战斗的姿势。因为有一种胜利叫“虽败犹荣”，战利品虽然被鲨鱼群瓜分，希望被恶势力吞没，但是圣地亚哥的尊严没有丢、骨气仍然有，敢于和恶势力斗争的意志没有被磨灭。所以当圣地亚哥最后拖着马林鱼残骸回到岸上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后悔的行为，而是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带着微笑进入梦中。

二、圣地亚哥人物性格的表现手法

（一）圣地亚哥性格“柔性化”的表现手法

《老人与海》成功塑造了主人公圣地亚哥刚柔并济的硬汉形象，在刻画圣地亚哥“柔性”一面的性格特征时，作者海明威主要运用了对话、独白、白描和反复等文学表现方式。

1.对话的表现手法

小说当中关于圣地亚哥的对话描写并不多，却做到言简意赅。例如，在一次关于虚构的米饭、渔网的对话中，充分表露出圣地亚哥柔情似水的一面。

“有什么吃的吗？”饥饿的马诺林问道。

“有米饭和鱼，你需要吃点吗？”圣地亚哥指着空无一物的餐桌说道。

“不用，我等会儿回家吃，要不我帮你生火？”

“不必啦，我等会儿自己弄，也可以吃冷饭。”

“我可以借用一下渔网吗？”

“当然可以。”

从这段虚构的食物和渔网的对话当中，我们可以窥见圣地亚哥对小徒弟馬诺林的温柔贴心。马诺林当然知道圣地亚哥家里没有食物，只是饥饿难耐的他还是不禁问起老人，圣地亚哥出于怜悯之心，不忍心直接打击心爱的小徒弟，便“画饼充饥”虚构出米饭和鱼，期待通过对话来减轻马诺林的饥饿感。这些充满温馨的对话，充分体现出圣地亚哥内心柔和的一面。

2.独白的表现手法

《老人与海》这部小说当中用了大量篇幅描写了圣地亚哥的独白，这种独白的运用，一来可以反衬出老人常年出海的孤独，二来可以表现出老人性格中温柔的一面。例如，在出海后第八十五天，圣地亚哥放下钓索自言自语道：“我一直都可以把钓索准确地投放到合适的区域，只是我的运气不好罢了，没准今天就转运呢？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转运敢情是好，但是我也要做到准确投放，这样我就万事俱备，只需等待运气来临了。”从这段独白中我们可以看出，圣地亚哥对自己的捕鱼技术抱有很大的自信，只是缺乏运气而已，老人从不怨天尤人，而是以自言自语的方式调整好心态，为即将到来的机遇做好充分的准备。在小说当中还有很多这样的独白，例如，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又遭遇了鲨鱼的袭击时，圣地亚哥喃喃自语道：“真希望小马诺林可以在这里帮帮我。”这些独白充分显示出圣地亚哥“柔性”的一面。

（二）圣地亚哥性格特征“刚性化”的表现手法

1.细节描写与心理活动

《老人与海》当中多次对圣地亚哥的肢体动作进行了细节描写，很好地体现出圣地亚哥的性格特征。例如，圣地亚哥在放置吊钩时细心观察吊索的一动一静，钓到巨大的马林鱼后控制绳索，在遇到鲨鱼攻击时所做的一系列反击动作，生动地展现出一个海上捕鱼经验丰富的老渔夫形象，同时让读者感受到老渔夫勤劳聪慧、做事刚毅果断的英雄本色。

在心理活动的描写方面，小说采用了意识流的写作手法，将圣地亚哥的内心描绘得淋漓尽致。例如，小说中对圣地亚哥的梦境进行了详细的描写，他曾经多次在梦境里见到一只雄狮，还回忆起自己曾经获得“大力臂”冠军的光辉岁月。通过美好的梦境与贫困潦倒的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表现出圣地亚哥内心对胜利和荣耀的渴望，间接表现出他刚毅好强的性格。

2.象征的表现手法

《老人与海》当中象征手法的运用是非常突出的，这种表现手法可以将抽象的思想转为具体事物，让读者更容易体会到人物的内心活动，从而挖掘出小说更深层的意蕴。例如，在小说里面，大海就象征着人类社会，在海底世界里，鲸鱼和鲨鱼吃海豚、海龟，海豚吃小鱼，小鱼吃虾蟹，弱肉强食，海底里的一切生物无一能逃脱这种等级分明的命运，就像极了当时的美国资本主义社会，巨大的马林鱼象征着希望和尊严，鲨鱼群代表着社会中的恶势力。作者海明威对圣地亚哥抗击鲨鱼群的过程进行了详细的描写，让读者在绘声绘色的细节描写中，感受到主人公圣地亚哥坚强不息、抗争到底的精神。正是在和鲨鱼作抗争时不断鼓励自己的那些话语，让圣地亚哥成了敢于与恶势力斗争的硬汉代表。

《老人与海》是海明威最为满意的作品之一，主人公圣地亚哥坎坷的一生正是海明威的人生写照。海明威曾遭遇过几次车祸，在战争中也受过伤，导致他遍体鳞伤，然而海明威经受住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积极与困难作斗争，克服了种种困难，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写作。可以说，海明威本身就是硬汉的代言人，他将自己内心的柔情和刚毅投射到主人公圣地亚哥身上，赋予了圣地亚哥刚柔并济的丰满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