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生

《简·爱》（Jane Eyre）与《呼啸山庄》（Wuthering Heights）作为世界文坛上经典的两部现实主义代表作品，是由英国同胞姐妹作家夏洛蒂·勃朗特（Charlotte Bronte）和艾米莉·勃朗特（Emily Bronte）创作的，虽然说她们所处的社会环境背景与家庭生活背景都一样，但是在这两部文学作品创作过程中却有着明显的不同之处。前者《简·爱》在叙事策略上采用的是单一叙事者的叙事方法，后者《呼啸山庄》在叙事策略上采用的则是双重叙事者的叙事手法。《简·爱》这部具有自传色彩的长篇小说，作者夏洛蒂·勃朗特在文本中主要塑造出了一位勇敢拼搏、努力争取社会平等与自由的女性形象。《呼啸山庄》作为19世纪英国文学的代表作之一，主要叙述了恩肖和林敦两家两代人的感情纠葛，这样一个错综复杂、惊心动魄的故事，揭露了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社会虚伪和势利。勃朗特姐妹创作的这两部经典文学作品在叙事策略运用上有着明显的不同之处，本文将从叙事时间、叙事视角以及叙事声音三个方面，对这两部作品实际采用的叙事策略进行对比分析。

一、《简·爱》与《呼啸山庄》叙事时间对比分析

在叙事文学创作过程中，时间是作为叙事文学的一个最为基本的要素，通常情况下，一部叙事文学作品所涉及的时间要素分为两种，一种是故事时间，一种是叙事时间，这两种时间要素之间相互对照就会形成时序。而叙事文学中的叙事时序又可以划分为两种，一种是常规顺时序，一种是非常规逆时序。夏洛蒂·勃朗特在《简·爱》创作过程的叙事策略上就采用了常规顺时序叙事，她依据正常时间顺序描述了文中主人公简·爱一生经历的四个阶段。第一阶段，作者讲述了主人公简·爱童年的生活遭遇，其对亲戚家各种不公的激烈反抗和斗争，最终被亲戚家送去寄宿学校;第二阶段，女主人公简·爱在寄宿学校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所经历的一切，促使其能够更加坚强的去面对生活中的困难与挫折;第三阶段，女主人公简·爱在做家庭教师时，遇到了自己心爱的人，即文中男主人公罗切斯特，而当他们步入婚宴殿堂时却被人揭露了男主人公本身已经结婚有妻子了，简·爱为了维护自身的尊严，毫不犹豫选择离开她所心爱男子的家庭;最后一个阶段，女主人公简·爱在流浪过程中认识了圣约翰，虽然圣约翰对其很好，但是她因为对其没有心动的感觉，还是选择拒绝了他的求婚，故事最后简·爱回到了男主人公罗切斯特的身边。本作品创作者夏洛蒂·勃朗特在叙事过程中始终关注着读者的阅读兴趣，善于运用设置悬念的手段增加叙事的戏剧性，让读者对接下来的故事发展情节产生浓厚的兴趣。除此之外，作者还会合理运用概括与省略叙事方法，在加快叙事速度的情况下，凸显出叙事情节内容的重点之处，让读者阅读理解起来更为轻松。

艾米莉·勃朗特在《呼啸山庄》这部作品的叙事过程中则采用了非常规的逆时序叙事策略，整个小说故事的发展时间跨度从1771年老肖恩将希克利带到呼啸山庄，到1802年的秋天小凯瑟琳和哈里顿结为伴侣，整个故事发展时间跨度为31年。作者将故事叙述的时间起点设置在临近故事结局的1801年冬天，促使故事情节朝着顺叙与倒叙两个方向发展。《呼啸山庄》这部长篇小说作品共分为三十四个章节，叙事过程的顺叙部分主要包括了小说作品开头的三个章节和结尾的四个章节，叙事者由洛克乌担任。而倒叙部分涵盖了小说中间的所有章节内容，其叙事者则是由耐莉·丁担任。这种在叙事时间节点顺序上颠倒的叙事策略，一定程度打乱了广大读者基于传统叙事结构模式而产生的种种期待，从而能够有效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和欲望，并发挥出他们的阅读想象力，对接下来的故事情节进行猜想，增加作品阅读的悬念性。

二、《簡·爱》与《呼啸山庄》叙事视角分析

在文学创作中叙事视角又被人们称之为“聚焦”。任何作品在叙事过程中都会存在着一个主要叙事者，其主要负责叙述各种事情的发生经过，完成对不同叙述话语的操作，最终创作形成完整的叙事文本。叙事角度通常可以分为三种角度，分别是“无聚焦”“内聚焦”“外聚焦”。其中，“无聚焦”指的是没有固定视角的全知叙述，该种叙事角度的运用特点是叙述者比文本中任何一个人物所了解得都多，可以用“叙述者>人物”这一公式进行表示，而“内聚焦”的运用特点是叙述者往往只能够说出创作文本中某个人物所了解的情况，可以用“叙述者=人物”这一公式进行表示，最后一种“外聚焦”的运用特点是叙述者能够说出的事件内容会少于文本中人物所知道的，该叙述者往往只起到描写人物对话和行动的作用，无法去科学揭示出文本中各种人物的内心真实思想感情，因此可以用“叙述者<人物”这一公式进行表示。这三种不同类型的叙事角度具备了不同的叙事功能，创作者需要结合自身创作故事情节发展内容和个性需求进行合理选择，以此来获取最佳的文学叙事效果。在《当代叙事学》中，华莱士·马丁明确提到：“叙事视点并不是作为一种传送情节给读者的附属物加上去的，而是为了帮助叙事内容创造出更多的悬念、冲突以及兴趣等。”

《简·爱》与《呼啸山庄》这两部长篇小说作品都采用了第一人称“我”的内聚焦叙事角度，为读者营造出了一种主人公讲故事的氛围环境。经过第一人“我”的视角，读者能够切身体验到该故事发生的真实社会环境和活动经过。内聚焦叙事角度有着两个明显的特点：第一个特点是“我”作为主要叙述者，不仅参与了整个故事的发展过程，还能够通过离开作品背景环境面向读者展开描述和评价。第二个特点是“我”作为叙述者会在一定程度受到角色身份的约束，无法去讲述本角色不知道的故事情节与内容。虽然说《简·爱》与《呼啸山庄》两部作品都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口吻叙事，但是两者在叙述人的设置上还是有所不同的。首先，《简·爱》是以女主人公“简·爱”作为唯一叙述者，其无论是在故事情节发展之外，还是在故事情节发展之内都是由该角色进行讲述文中内容。作者通过让女主人公简·爱担任故事唯一叙述人，能够方便从自身所熟悉的女性角色心理出发，将自身丰富的情感经历融入女主人公角色的塑造中，促使自身在真实生活中难以得到宣泄的爱恨情仇在作品中得以升华表达。而在《呼啸山庄》中，作者则创新采用了两位叙述者去讲述故事的内容，这两位叙述者分别是知情者—故事中的边缘人物管家耐莉·丁和局外人—故事中的房客洛克乌先生。虽然说作者从叙事视角中设置了两位不同的叙述者，但他们的叙事角度都是从“我”这个第一人称出发的。首先，第一位叙述者房客洛克乌先生本身来自远方的外乡，对呼啸山庄和画眉山庄的发展现状和过去历史他知之甚少，在小说前面三个章节的内容中，第一叙述者洛克乌描述了自己初访呼啸山庄的所见所闻，包括了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出于自身好奇，房客洛克乌开始要求呼啸山庄老管家耐莉·丁向他讲述关于该山庄的发展历史和现状。在前面过渡的三个章节内容结束后，第二叙述者管家耐莉·丁开始发挥其角色作用，向房客洛克乌讲述她眼中的呼啸山庄。管家耐莉·丁不仅是呼啸山庄多年的管家，后面又成了画眉山庄的管家，因此耐莉·丁对于这两个家族所发生的一切历史事件都较为了解。《呼啸山庄》中间的章节内容都是基于该叙事者视角展开对两个山庄变迁情况的讲述。而在作品的结尾部分，也就是最后四个章节内容，又回到了第一叙事者房客洛克乌，他重新来到呼啸山庄，见证了呼啸山庄的变化，开始从自身角度去叙说呼啸山庄接下来发展的故事。《呼啸山庄》这部作品与《简·爱》相比，创新性地采用了双重叙事视角，以故事局外人和故事边缘人的角度去展开对呼啸山庄所发生故事的讲述，令人印象深刻。

三、《简·爱》与《呼啸山庄》叙事声音分析

在文学作品创作过程中，叙事者的声音不只是体现在其所叙述的故事情节发展内容和话语本身，还表现在叙事者的行为举止、态度语气上，不同文学作品会有不同的叙述声音，这样就能够形成创作者鲜明的叙述风格。在《简·爱》中，读者能够清晰了解到该故事中存在着两种不同的叙述声音。比如，当文中女主人公简·爱在反抗里德蛮横无理的行为时，其骂道：“你就像个杀人犯，你像个虐待奴隶的工头，你就像罗马的暴君。”这种叙述声音更像是一个小孩的行为口吻，完全是凭借自身主观行为吐露出来的心声，是属于女主人公简·爱的“经验自我”。“而如今隔了—我不愿说隔了多少年—我却看得明明白白了”，这又属于女主人公简·爱的“叙述自我”。这两种不同的叙事声音有着明显的差别，前者“经验自我”是作者利用女主人公简·爱在反复表达主观情感体验，“我爱我恨”“我悲痛”等，而后者“叙述自我”则是给人一种平稳老练的感觉，不再那么激进。《简·爱》发展到最后，伴随着女主人简·爱的不断成长成熟，这两种叙述声音开始合二为一，让读者看到一个真正成熟而内敛的女性角色。夏洛蒂·勃朗特在《简·爱》创作中多处使用到了“读者啊”这个称呼，并利用女主人公简·爱这个角色与书外读者展开交流，将读者作为自身最为亲密的倾诉对象。比如，在《简·爱》中有这样一个场景，女主人公简·爱重新回到男主人公罗切斯特身边，罗切斯特告诉“我”曾三次呼唤“我”的名字，并且还听到了超自然的回声。而女主人公简·爱并没有直接回应男主人公罗切斯特所说的话，而是通过向读者倾述该件事的经过。在《简·爱》小说作品的结尾处，作者再次利用“我”这个第一人称向读者叙述到“读者啊，我和他结婚了”，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拉近与读者的距离，将他们纳入到文本中，另一方则是创造出了与读者的交流对话场景。

《呼啸山庄》这部经典长篇小说作品的整体情感是极为激烈的，很难想象一位生活中的柔弱女子能够创作出情感如此强烈的小说。作者艾米莉·勃朗特在该部小说作品中采用了双重叙述者，由他们发出不一样的叙事声音。边缘人管家耐莉·丁、局外人房客洛克乌先生他们在小说故事中没有进行长篇累牍的议论，而只是将自身所见所闻平静地叙述出来，向读者客观地讲述了关于呼啸山庄两代人的是非恩怨与盛衰沉浮，让读者切实感受到文中凯瑟琳与希克利之间的惊奇爱情故事。在《呼啸山庄》中边缘管家耐莉·丁作为小说故事发展的见证人，她在叙述过程中始终保持着一定的客观冷静，因为受到自身认知水平和身份地位的限制，她无法从深层次去分析事件，无法正确理解呼啸山庄男女主人公之間的复杂情感世界。就比如，当女主人公凯瑟琳在缠着管家耐莉·丁听她讲述自己打算嫁给林顿后内心的强烈冲突时，“耐莉，我就是希克利，他时时刻刻就在我的心头……”女主人公将内心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换来的却是耐莉·丁冷淡的话语反应，她向人们说道“我再也受不了凯瑟琳那些痴话了”，而这种叙事声音特点反而能够增强读者对女主人公凯瑟琳的同情。作为呼啸山庄边缘人物的耐莉·丁其自身价值观念都受到那个时代背景的影响，无法理解欣赏女主人公凯瑟琳与男主人公希克利之间灵魂的相通相融。作者希望通过利用这种与读者疏离的做法，有意识地激发读者穿透耐莉·丁的冷静叙述，从中获取到更为强烈的感受。而在另外一个叙述者房客洛克乌眼中，作者通过利用其口吻向读者传递出“男主人公希克利先生是将爱和恨隐藏起来的人”。文中两个叙事者的声音衔接得极为自然，能够促使读者置身于小说空间中，做出属于自身的分析与判断，切实体验到该小说作品的艺术文化性。

综上所述，《简·爱》与《呼啸山庄》这两部经典的长篇小说，是由英国同胞姐妹作家夏洛蒂·勃朗特和艾米莉·勃朗特创作的，她们所处的家庭环境、社会背景是相同的，但是在文学作品创作中却有着明显的区别之处。在这两部作品创作中，两位女性作家通过不同叙事角度展开了故事的讲述，发出了不同的叙事声音，都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