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强

铁凝的《哦，香雪》是一篇有着浓厚抒情意味的小说。我们可以将其归到抒情小说的范畴。那么，什么是抒情小说呢？童庆炳先生是这样界定的：“有些小说具有鲜明的抒情性，被称为‘抒情小说’。这种小说兼有叙事性和抒情性的双重品格。”“抒情性”是读者在阅读这类小说时需要注意的一个点。该如何把握小说的“抒情性”呢？笔者认为应该从两个方面来把握：一是要关注小说所呈现的抒情风格，二是要关注小说中对情感的抒写。

《哦，香雪》就是一篇具有抒情性的小说。作者除了描写富有诗意的自然环境，塑造了天真烂漫的女主人公香雪的形象，还抒写了各种纯洁美好的情感。阅读小说，读者会发现，《哦，香雪》呈现了一个充满真善美的和谐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人与人之间有着和谐的关系和美好的情感，包括香雪和同伴们之间亲如姐妹的友情、香雪和父母之间温暖的亲情、凤娇与“北京话”之间朦胧的爱情、台儿沟的人对台儿沟的家园情等。接下来，笔者就分析一下《哦，香雪》里纯洁美好的友情、亲情和爱情。

一、真挚纯真的友情

香雪与村里的伙伴们之间有着纯洁美好的友情。她们年龄相仿，从小就在一起玩耍、做事，相互信任，互帮互助，如同亲姐妹一样。她们相约一起去看七点钟经过台儿沟的火车;她们一起观察火车上的新鲜事物，分享自己的新发现;她们一起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火车的到来;她们一起感受着火车离去后的寂静和惆怅;她们一起享受着这“五彩缤纷的一分钟”带给她们的喜怒哀乐;她们一起拿着当地的物产在火车停留的一分钟里与旅客们做交易……

当知道香雪是为了打听铅笔盒的价钱才来追火车的时候，她们“像长者那样拍著她的肩膀”，说“不值当得”，以此来安慰香雪。在平时的生活中，她们相互打趣，也会为小事而争论不休，但是这并不影响她们之间纯洁美好的姐妹情。“不管在路上吵得怎样厉害，分手时大家还是十分友好”。香雪被火车载走后，她的小姐妹们非常焦急。香雪自己也十分惊慌，当火车开动时，她焦急地大喊：“凤娇！我怎么办呀，我可怎么办呀！”可见香雪与村里小伙伴的感情就如同亲姐妹般深厚。

在故事的结尾，香雪独自走了三十里的夜路回到了家乡，而她的伙伴们则在黑夜中迎接她回家。她们等了多久？作者并未交代。但我们可以想象：香雪坐了三十里路的火车之后，又步行了三十里路。她们一定等了许久。在深秋的夜里，山谷空旷，寒风凛冽，四周空寂无人。可以说，刚下火车的香雪有多害怕，在这里等待香雪回家的姑娘们就有多害怕。最终，她们等到了香雪。漫长的等待展现了她们对香雪的了解与信任，她们相信：香雪一定会连夜赶回家的！

二、质朴温暖的亲情

父母对子女的情感是隐藏在《哦，香雪》中的。作者并没有对香雪的父母进行正面描写，而是在写香雪的校园生活，交代她的木制铅笔盒的由来时，提到了她的父亲：“香雪的小木盒呢，尽管那是当木匠的父亲为她考上中学特意制作的。”此外，作者在描写香雪的心理活动时也曾三次提及她的父母。第一次是当香雪想到铅笔盒的价格时，随之想到了“娘”攒下的鸡蛋。第二次是当香雪得到了铅笔盒之后，她想到鸡蛋没有了，不知道回家后怎么给“娘”交待，又想到父亲对别人家娶媳妇、聘闺的盼望。第三次是当她看到可怕的隧道时，她想到了“娘”告诉她的把草茎插在小辫里的场景。

作者虽然没有对香雪的父母作正面描写，但读者可以通过香雪的心理活动感受到父母对她的爱。香雪的父母是台儿沟的农民，勤劳质朴，他们虽然不能给香雪提供富足的物质生活，无法给她买自动铅笔盒，但他们给了香雪温暖的爱。

香雪的父亲有一技之长，是个木匠，当女儿要到公社上初中时，他就用木头为女儿制作了一个铅笔盒。香雪是村里唯一的初中生，女儿就是他的骄傲。铅笔盒既是他给女儿的奖品，也是他给予女儿的爱。父亲希望自己有活可干，为香雪挣回学费。鸡蛋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对于农村人而言，鸡蛋可以充当货币，换回生活必需品。香雪想到“娘攒下鸡蛋，不是为了叫她乱打主意”的原因正在于此。这四十个鸡蛋是母亲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十分贵重，足以换得自动铅笔盒，所以香雪才有上火车的底气。

父亲的铅笔盒和母亲的鸡蛋是他们唯一能够给予女儿的物质，代表着父母对女儿的爱。香雪在猜测铅笔盒的价格时，想到“娘攒下鸡蛋，不是为了叫她乱打主意”，这是她对父母辛苦劳作的体谅。香雪拒绝芝麻糖的诱惑，没有听从凤娇的建议拿旧汗褂换芝麻糖吃，没有欺骗母亲，这也是她对父母的爱的体现。父母为香雪考虑，香雪也体谅父母的辛苦，这种亲情是多么的纯洁美好啊！

三、朦胧无瑕的爱情

在《哦，香雪》中，作者还写了凤娇对乘务员“北京话”独特的情感——朦胧的爱情。凤娇是小说的次要人物，作者并未花费特别多的笔墨，却恰恰在她与“北京话”的交往中把这个次要人物描写得栩栩如生。与香雪的文静、害羞不同，凤娇更像大山的女儿，她如男孩子一般直爽、率真、胆大。

她是胆大的。当“北京话”说她们是小姑娘时，只 有她主动“回敬”了一句：“哟，我们小，你就老了吗？”她是直爽的。当她发现“北京话”让自己心动时，便提着篮子主动去找他做买卖。她是率真的。在和“北京 话”做买卖时，她故意磨磨蹭蹭，等到车快开时才把整 篮的鸡蛋塞给他。她是单纯的。她愿意对“北京话”好，但并不在乎二人是不是相好，她与“北京话”的买 卖经常是连卖带赠。羞涩、爱慕、渴望接近，开车前还慷慨馈赠，作者描写出了一个正值青春的纯洁少女的情怀。

“她愿意这种交往和一般的做买卖有所区别”，凤娇把这个与自己基本毫不相干的男人看得比买卖还重要些，但她并不关心“北京话”有没有相好这个问题，“反正自己又没想过跟他走”，意味着她与“北京话”的交往并不以结婚为目的。她也没有把自己和 “北京话”之间的关系定为恋爱关系。她对“北京话”是一种一厢情愿的好，“她愿意对他好”，这种好是无 功利性、无目的性、不求结果、不求回报的单纯付出。凤娇对“北京话”好，只是因为她爱慕他。这是少女才 有的朦胧微妙的情感，是纯洁动人的少女情怀。这种 感情是纯洁美好的。凤娇可能考虑过自己和“北京 话”的未来生活，但受制于种种客观因素，诸如城乡差 异、身份差异等，她只能把这一切都埋在心里。

友情、亲情、爱情是人类最基本、最普遍的情感，所以这篇小说容易引起读者的情感共鸣，容易打动读者的心。1985年，铁凝在美国访问时，一位美国的朋友和她谈起了《哦，香雪》，对她说：“你知道你的小说为什么打动了我们吗？因为你表现了一种人类心灵能够共同感受到的东西。”除了上述所谈的三种情感之外，作者在《哦，香雪》中还抒写了台儿沟的人对台儿沟的家园情。

台儿沟人对于大山“任意给予的温存和粗暴”，只能默默接受，这与其说是一种无奈，不如说是一种依赖。台儿沟的香雪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大山“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发现大山、月亮、核桃树“原来是这样的”。香雪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山、月、小溪，听到了虫鸣，这一切都充满了诗情画意。香雪见到的自然之景是优美动人的，字里行间弥漫着台儿沟的人对家园的赞美、依恋之情。

小说还写了陌生人之间相互信任、相互关爱的人间真情。旅客们最爱买香雪的货，再爱计较的人在她面前也会变得慷慨大度。陌生的矿冶学院的学生对香雪非常的理解和同情，一定要把自己的铅笔盒送给香雪;陌生的旅客们了解了香雪的情况后，劝她在西山口住一夜再回去。他们虽然是萍水相逢，但对香雪充满关爱，这是人与人之间友好和谐的情感，展现了人情之美。“北京话”提醒台儿沟的姑娘们：“别扒窗户，危险！”在香雪遇到困难时，他伸出援助之手，要香雪去找住在西山口火车站上的他爱人的亲戚，给香雪提供了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虽然香雪拒绝了他的好意，但“北京话”对陌生人的友爱与关切是真挚的、令人感动的。

铁凝抒写的这些纯洁美好的情感，使整篇小说充满了温暖的气息，能让读者感受到人世间的美好。

（作者单位：江苏省扬州市宝应县画川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