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当我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时，我的一位亲戚老太太跟我聊起过她少女时代出阁前夕的那一夜：为了缝喜被、收拾嫁妆，她和她的祖母一直忙到了下半夜。临睡前她洗漱完毕打开门倒洗脚水时，看到天边的月华如同一个五彩的绣球。祖母欣喜地说：“老一辈人有个说法，这种五彩月华很多年难得出现一次，凡是看到这种月华的人，一辈子都会有好福气。你三岁没娘吃了不少苦，看来出嫁后你能时来运转，过上好日子了。”

我听说过这位亲戚的很多往事，我了解些许她出嫁后的生活：新婚丧夫，历经战乱，之后改嫁，但中年时再次丧夫。晚年儿孙长年在外经商，她作为一个空巢老人，孤独地留守在家乡。在她离世的前一年，我母亲去探望年迈的她，她叹着气说：“真想早点过世啊，这么一天天地挨着日子，天亮时盼着天快黑，天黑时盼着天快亮。这几十年，我过得真是孤独煎熬啊。”

当然，《火祭》写的并不就是那个远房亲戚。小说有时就像一件云雾间的百衲衣，那里边可能会有无数个日常的片段，有无数人命运的影子，经过千搓百揉千补百衲，影影绰绰地出现在其中，隐隐呈现着它的旧时颜色。曾经有很多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或远或近，但是在后来，他们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无影无踪。最终有一天，我也會跟他们一样，跟所有曾经来过这尘世又离开这尘世的人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般。所有的悲欢、爱恨、梦想、遗憾……都会随风消逝。那么，在我消失之前，我就用文字来呈现我们的悲欢、爱恨、梦想、遗憾吧，在文字间，把那些悲伤、仇恨、缺憾、委屈以及所有的意难平，一个字一个字地消解掉，只留下永恒的爱、慈悲和宽恕。

感谢《广西文学》，感谢原刊责任编辑，感谢《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感谢故去的那位亲戚老太太。也感谢前些年流浪在我住地附近的拾荒者丽丽姑娘和阿德兄弟们，初期我是带着些微居高临下和戒备的心理去接触你们，而你们却给了我无限的信赖。我付出的只是微薄的物质，你们却给予我很多精神上的滋养。是的，没错，是滋养。

李驷，女，1970年代生人。

在从事主业和操持家务之余偶尔舞文弄墨，作品散见于报刊，并有多篇小说被选刊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