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子

看海

愿意被看见的

看见了

不愿被看到的

形同一只没有帮手的小船

是一种道德在停泊

停止的工作

如飞鸟理解的不动

非停止的深刻

水面起了皱纹

上年纪的海

比我还显得年轻

海与天共用一个桌面

你的业务是我的信用

最好不要挂失。

海鸥翻飞的上下午

你养过海鸥吗？

不要那么快就回答“没有”

允许胸腔海水倒灌

火花中途短路

养殖船吊上钢缆

一袋袋精选的石子浮出水面

陪牡蛎读盐的日子

恪守重量，忘记自己是踏实的

可以确定，你心底有石块的下落

海鸥似有若无，翅膀暂不出声

大海总是自负的

打击的人群也很片面，深蓝夹着腥臭

你加入渔民的筛选

为再次在海中浸泡仨月或半年

那么多的死被养殖过，现在被分类

凌空的翻飞只为与死亡连线

海鸥飞得越凌乱，你的脑海

就会多出几个无程序员的下午

不要那么快就做回声的仆人

而是在发音之前或远去之后

确认：你是否愿意迎接海浪的一击。

大海也不是你故乡

黄昏，身体很棒

新浪锤击旧浪

我们踩着沙砾

大陆的骨架倒在近旁

前方有只飞不动的小海燕

男孩跑过去想和它握手

不——宝贝

别伸手，用你的翅膀。

海，总是多出来的那个

海，非正式，口头的

海的心不止一颗

因此很难管教

即使被摘除一两个器官

它还能在别处长出更多的海胆

只有你将海水当成自家后院

别人才会想到真理就像被偷的萝卜

海，不贞洁，也非正确

任何风帆都是概念，概念的创可贴

海，眨眨眼皮

暴风雨就过去了

也有过不去的和主动投入伤口的

企鹅属于这一类

海被人侵犯的次数最多

但它是否记仇谁也不知道

海报复自我，就像脾气报复人类

它从不讲自己的籍贯、出生地

非地球生的

它的智慧在天外

因此你跟它谈论故乡纯属瞎扯

海有几个母亲？

——有几个母亲就有几个不能愈合的伤口

你被第十一个领走。

向大海学什么？

如果你想像大海一样保持激情，

就该发明一个永不生锈的月亮。

若是做不到，那至少要有

一个反光板、砂纸或锉刀;

如果还是做不到，你至少应该拥有

容纳镜子的胸腔。

更重要的是，学她怎样在伤口上撒鹽，

在眼睛里揉沙子，

将恨密闭在蚌壳内，不见日光。

大雪

大雪赶了三天的路，徐徐下落

有些人到家了

有些人好像到家了，似乎还没到

还有些人蹲在树杈上，栅栏内

眉毛和胡茬上挂着冰霜

一些人下地铁，挤公共关系

一些人坐着吃，喝，睡

给白日梦发红包

一些人退着走，用脊背拥抱反讽

总有穿墙的时刻

每分每秒，时间拿走你的果核

可你并没有感到勇气在减少

一些人回到晚年的窗口

一些人缩回信封

只有感冒才会爱上你的孤独

大雪覆盖的世界需要电话传送温暖

你到家了吗？

雪夜至深情未了

给予了便不再收回

两公里外的火车

发出公牛发情般的嘶吼

有节奏地行进在铁的条款上

你没有与黑夜签合同

却有多变的践行方式

我的问候在三两声狗吠之后

到达寂静处

新雪在盖章、回收、折旧

上一场雪的信用已透支

赶在天亮之前寄出绣花枕头

我没有客气

与你也从不见外

松绑的腊月迟疑

是回到睡眠的私有制

还是继续聆听

腊梅在骨节处开出的最后一张票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