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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甜宠文的新型建构与消费化

2022-03-02张旻霏

今古文创 2022年7期

【摘要】 网络甜宠文是近年来言情小说中较受欢迎的类型,在发展的过程中改变了以往的“强制爱”模式,展现出“物质性”与“情感性”特征。在物质观念上,金钱的符号意指具有双重性,一方面它是女性建立自主性的前提,另一方面它则暗示美好的爱情需要坚实的物质基础;在情感观念上,男性特质中的养育性力量使“强制的宠爱”变为“无条件的爱”。甜宠文作为即时性的情感消费品,遵循着一系列的消费模式。甜宠文不仅给读者带来了娱乐与消遣,还弥补了读者在现实生活中情感上的缺失,从人的生存境遇来看,体现了年轻一代在爱的“内求”与“外求”上的矛盾。

【关键词】 甜宠文;新型建构;物质性基础;养育性力量;消费化

网络甜宠文是作者与读者共同营造的爱情乌托邦,它的核心是男主对女主的宠爱以及恋爱中的甜蜜能带给读者愉悦的观感,“甜”指的是读者的心理状态,“宠”则是一种会随着社会观念改变的表现形式。早期的甜宠文在题材上以霸道总裁文为主,例如《总裁大人,放肆爱!》 《娇妻入怀:顾少轻点宠》《闪婚厚爱》。作者一般在开头就会使主角由于某种不得已的原因发生性关系或者进入婚姻关系,女主对于男主“强势的、无理由的宠爱”[1]没有反抗的能力,这是一种“强娶强爱”的爱情叙事。该模式带来的问题是,即使读者开始会因为这种强迫的情节感到愤怒和不适,但是“这种愤怒随后就会被证明是毫无根据的,因为男主人公的冷漠和残忍实际上是源于爱慕”[2]271。在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视野下,这种亚文类大多被认为女性角色缺少独立自主的精神,迎合了不合理的性别秩序和厌女心理。甜宠文作为由女性创作并且以女性为目标人群的亚文类,女性意识在作品中显现,逐渐改变了“强制爱”的模式。首先,甜宠文作为网络言情小说的一种类型,两者之间的关系一直未能理清,网络言情小说以爱情为线索,既可以表现爱情美好或残酷的一面,也可以表达爱情根本不重要的观念,但是网络言情小说却仍然被笼统地认为都是女性爱情梦想的表达,实际上甜宠文才是主要描绘爱情童话的亚文类,故对于男女话语權力的分析不能一概而论。其次,由于社会观念的改变和网络时代的更迭,甜宠文始终都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定义,以现在分类标准可能根本不会将以往的甜宠文纳入范围之中,读者也不会对之前的文本感到愉悦,那么对于爱情童话的话语建构以及传递出的爱情观念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最后,在现实意义层面,尽管甜宠文中的女性意识已有所显现,但由于追求虚幻和美好的爱情,它远比不上其他类型的言情小说,仍被认为是一味迎合大众口味的“爽文”,甜宠文有着较强吸引力的原因是否只是迎合一种单纯的爽感?读者又是以何种方式来阅读文本?因此,笔者根据当下网络甜宠文出现的趋势,揭示网络甜宠文的新型构建以及吸引力,并分析作为“类型读者(category readers)”[2]71反复阅读这种亚文类的心理动机与社会原因。

一、金钱与爱情的物质性基础

甜宠文的男主一般都拥有着拥有雄厚的资产和极高的地位,这是他们成为男性中的佼佼者以及吸引女性的重要原因,通过展现男主无所不能的一面来表达对于女主的宠爱和满足女性读者的想象。金钱是推动情节发展的主要动力,男主可以通过金钱得到女主的欢心,也可以在危险时刻通过金钱帮助女主化解困难,并且为女主购买价值连城的奢侈品也是宠爱的表现。作者围绕金钱展开抽象而又夸张的想象,流露出浓厚的商业气息,是作为普通人对上流阶层的意淫。与男主显赫的地位相对的是女主的“灰姑娘”人设,女权主义者认为“性统治不是一种意识形态或心理,而是一种明确的物质性的——社会和经济的统治”[3]22,金钱不仅是男性魅力的来源还成为了一种可以施加的权力。在《杉杉来吃》中,薛杉杉作为一个收入水平不高和家庭条件一般的职场女性,在总裁封腾让她成为一个“专属挑菜工”时,薛杉杉虽然抱怨却不能反抗,这是因为在经济上封腾是薛杉杉的雇主,惹恼封腾的后果是失去自己的工作。这种亚文类以往的意识形态一再强调,女主尽管在经济上占据弱势地位,但不会屈从于金钱,甚至作者还会设置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二号与女主进行对比,展现出女主要强和不服输的性格,但是她们“表现出的独立、坚强和自尊,这些品行并没有把她引入更为广阔的社会空间和带来更多的发展机遇”[4]66。这些品质在文本中表现为吸引男主的魅力,她们最后的结局都是步入了婚姻殿堂,成为需要依靠男主的豪门阔太。

甜宠文在发展中逐渐打破了“灰姑娘”的设定,女主不再因为家境贫寒需要兼职打工或者出卖身体,而是与男主拥有相等的经济地位。对于“女穷男富”设定的抛弃,是吸引女性读者的重要因素。女主如果与男主拥有着相同的经济地位,那么就意味着她的动机建立在自主性上,不需要再对男主保持着卑微的姿态,金钱成为了女主建立自主性的物质性基础。经济地位的提高方式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作者将女主的经济来源设置为家庭,也就是从依靠丈夫的妻子直接转回为依靠家庭的女儿;第二种是作者在设定人物时赋予高超的才能作为获得可观收入的保障,例如《蜜汁炖鱿鱼》中的佟年既是人气超高的主播又是跳级读研的计算机大佬,她与电竞圈高手韩商言有着相同的社会地位。显然,后者反映了女性需要经济独立的诉求。

甜宠文在为女主设定好经济独立的形象后,接下来则需要解决女性所处的另一种不利性地位。女性经济独立的理想形式是指参与到公共领域的生产活动中,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这样说道:“如果她们仍然履行自己对家庭中的私人的服务的义务,那么她们就仍然被排除于公共的生产之外,而不能有什么收入了;如果她们愿意参加公共的事业而有独立的收入,那么就不能履行家庭中的义务。”[5]79这即是说女性进行的生产活动在公私领域如果同时并存的话,就不可避免地存在着矛盾。恩格斯所说的“私人的服务的义务”对应到当今社会一方面是“人自身的生产,即种的繁衍”[5]4,另一方面是马克思女权主义者提出的家务劳动。人自身的繁衍可以看作为市场提供劳动力,但私人领域的家务劳动作为“非市场化劳动”[3]25则不具备价值。无论家庭领域内的劳动存在价值与否,它都是连接市场和家庭不可或缺的环节,因为市场是与家庭分离而不是形成封闭的状态,“‘市场’只有依存这样的‘外部’才得以存在”[3]7。故大部分女性在进入劳动力市场以后,都仍然需要承担家庭领域的职责。在虚拟的世界中,甜宠文通过三种途径来解决这种困境:第一种是通过雇佣劳动力将家务劳动变为市场上的生产性活动,例如经常在甜宠文中出现的保姆、管家形象;第二种是不涉及婚姻生活,以同居代替或者只描写恋爱阶段,例如以校园为题材的甜宠文;第三种是将男主打造为主动承担家务劳动的形象,爱作为驱动力成为了男性承担家务劳动的原因,于是女性在市场与家庭之间的矛盾全部在甜宠文中被消解了。

从另一个视角来看,对于“灰姑娘”原型的改变路径是提高女主的经济地位而不是降低男主的经济地位,暗含的意味是“美好的爱情建立在丰富的物质基础上”,金钱从象征权力与地位的符号又演变为保障爱情的物质性基础。在《蜗居》《裸婚—— 80后的新结婚时代》中,男女主人公会因为房价、工作等现实问题产生争吵,凸显了“当代都市生活的生存焦虑,涉及住房、婚恋、家庭伦理等现实问题”[1]。因此,设定富裕的环境更多的是为了保证爱情线的顺利发展。在晋江文学城言情类总分榜中占据第一名的《偷偷藏不住》,男主段嘉许并不是一个总裁式的人物,相反他还因为欠债需要向女主桑稚的父母借钱,虽然在后期段嘉许独自创业也获得了可观的收入,但作者并没有描写段嘉许是用金钱来换取桑稚的感情,传达的观念是男性拥有了足够的物质条件才能给女性幸福的生活。假如没有坚实的物质基础,代表爱情的浪漫情节也会被消解。因此,甜宠文设定富裕的物质环境不能只是理解为对消费主义的迎合,更是与社会现实问题产生疏离感和保持梦幻感的重要手段。

二、温和与养育性力量

在爱情童话中与“物质”相对应的是“情感”,如果说“强制爱”模式是建立在男主优越的经济基础上,那么在女主的经济地位已经改变之后,就有必要去考察关于宠爱的表现形式发生的变化。

“总裁男”“校霸男”“王爷”是经常出现在甜宠文中的角色,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他们都在男性竞争中处于优势地位。这种标准的制定是由男性在父权社会竞争中的意识形态来主导,男性的价值是建立在其他男人的认可下,遵守一系列的竞争规则是使他们在这个男性集团里存在的保障,塞吉维克将男人之间这种强有力的关系称为“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male homosocial desire)”[6]2,也就是这样的关系才导致了女性作家和读者的慕强心理,意味着男主只有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够呵护和宠爱女主。但是无论男主多么冷酷或者霸道,总会对女主展现出温情的一面。甜宠文中男性气质的核心要素是溫柔与体贴,这种温和的气质不仅在性格塑造有所显现,而且还表现在男主的外貌描写上。甜宠文中经常通过描写“起伏的喉结”“纤长的手指”“上挑的桃花眼”这种不具有攻击性并且带有阴柔色彩的形式来表现男主身上的性魅力,而传统中强劲的男子气概一般只在女主在危险的处境下显现。男性温和的气质在中国有着一定的文化渊源,例如崇尚儒雅的文人,还有才子佳人小说中秀才的形象,但“他们的‘文弱’不是来源于对女性视角的迎合或对女性气质的模仿,而是源于中国的科举取士和文官制度对文人气质的推重”[4]127。甜宠文一直都有意地去打破刻板的性别印象,例如现在流行的“骚气”男主,这样以往对于女性的贬义形容也被移到男主的塑造之中,但它打破的是“阴阳”而不是“强弱”的对立模式,女尊文才是对于“强弱”对立模式的彻底颠覆。诚然,女性对于男性的想象已经积极地影响到了主流男子气概的改变,尤其在异性恋的意识形态下,女性也将这种偏好作为择偶的标准。

在近几年热度较高的甜宠文中,男主以“男人”的称谓出现时,女主却被称为“小孩”“小姑娘”,“男人”这一符号代表的是成熟,而“小孩”“小姑娘”则是意味着幼稚、天真。部分甜宠文的作者还会故意拉大男主和女主的年龄差作为卖点进行宣传,目的就是更好地表现男主将女主当作小孩一样疼爱。除此之外,男主对于女主还有着强大的共情能力,能够设身处地感受到女主的情绪。这样的情况的确与当今社会女性比较喜欢性格温和的男性有一定联系,但是这里面也隐藏了与温和性质完全不同的养育性力量。珍妮斯·A·拉德威利用南希·乔德罗的理论解释了浪漫小说能够吸引女性读者的原因:虽然在婴幼儿时期,由于母亲担任生产和哺乳的职责,男性与女性都与母亲保持着紧密的关系,但是所产生的影响却不同。因为母亲和女儿性别相同且有着一样的生理构造,所以都视对方为自己的延伸,这种共生关系使得女儿很难将自己视为一个独立的人看待。在成长的过程中她发现与母亲拥有相同的生理构造不仅使她占据了劣势地位,而且母亲喜欢像父亲一样有着阴茎的异性,所以女儿将自己情欲的对象转向父亲既是想要逃离和母亲的共生关系又是对母爱的渴望。这种与母亲的共生性结合使得女性成为了关系中的自我,异性恋面对女性俄狄浦斯情结不能彻底解除的情况时就具有不稳定性。[2]19+176-179这种不稳定性是在与母亲脱离延伸关系(寻求独立)和渴望母爱两种力量不平衡时产生,在异性恋的意识形态下,与母亲脱离延伸关系的力量长时间占据主导地位,因此女性不会去寻找类似母亲的人来获得呵护,相反是渴望在异性的身上获得母爱,即像被当作婴儿一样呵护。在甜宠文中当男主对女主流露出母亲的养育性力量时,女性读者就会获得慰藉,在这个虚构的世界中缓解因不稳定性带来的痛苦。在心理层面上,这也大概是目前甜宠文是以女性读者为目标人群的主要原因。

甜宠文中对于男主养育性力量的塑造表现了对母爱的渴望,体现了男主对女主的感情从“强制爱”变成了“无条件的爱”,无条件的爱替代了以控制的形式出现的爱。养育性力量并非不能够由父亲来提供,而是指的理想中的母爱形式,这种形式可以在当今社会上移植到父母当中的任何一方。理想中的母爱形式是能够带来安全感的,母亲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和条件对婴儿进行哺养与爱护,仅仅因为是我的孩子,所以我要去照顾他。“无条件的爱”传递出的爱情观念是“我对你的爱不是建立在身体或者是某种优良的条件,你不用做任何事情,我也依然爱你”。这种观念被弗洛姆归纳为一个的公式,即“我因我的样子被爱”[7]44,指一种不附和任何外在条件的样子,但也侧面意味着甜宠文中的爱情观念是享受被爱的感觉而不是去掌握爱的能力。也就是说,这种需要一方对另一方大量付出的恋爱关系在一定程度上贴合了女性的心理状态,但与平衡的经济地位并不保持着同步状态。

三、作为即时性的情感消费品

从“物质”和“情感”两方面分析爱情童话的话语建构变化,可以得出的结论是:目前爱情童话遵循“坚实的物质基础+无条件付出的爱”的模式,但这两个方面与现实生活存在着很大的出入。按照弗洛伊德“白日梦”的说法,对甜宠文的喜爱是因为这种爱情愿望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满足,所以才沉浸在幻想的文本中。问题在于读者对现实生活的不满是普遍存在的,但他们并不拥有相同的愿望,“文本与意识形态的分析假定读者是以同等的注意力阅读全部文本,而实际上大众读者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阅读文本”[8]70。将甜宠文视为即时性的情感消费品后,短暂地体验愉悦的行为削弱了作为读者的阐释作用,读者的目的是去寻求愉悦,而不是对文本进行接受或反抗后再形成自己的认知。

甜宠文和消费品一样有着衍生功能,作者可以同时在一篇文章中设置两个比较受欢迎的男性形象作为男主角和男配角,为了避免情敌出现破坏读者阅读感受的情况,一般都将男配角设置为女主的哥哥或者男主的好兄弟,那么男配角同样也可以获得读者喜爱,并且作为男主角出现在该作品的姐妹篇中。如果作者设定的“CP”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喜爱,包装精美的实体书和广播剧也会随之而来,出版商还会要求作者在实体书的番外中添加网络平台中没有的独家内容来促进实体书的销售量。在作品的介绍页面,一般都会在标签一栏标注“甜文”“虐文”“爽文”以及男女主的设定,例如“妖孽腹黑X乖张少女”。除此之外,还会根据读者的阅读口味标注上雷点,例如“男女主在一起之前都各自谈过恋爱,洁党勿入”,提醒不能接受以下情况的读者要谨慎“入坑”,如同提醒消费者需要谨慎消费一样。

尽管这种亚文类一向被认为情节简单并且类型单一,遵循着男主和女主“相知—相爱—结婚”的固定模式,但作者会利用改变人设和环境来营造新鲜感。所有的形容人的特质被拆分为独立的元素,再根据外在性与内在性进行搭配,形成一个新的人设,这是对于人设的符号生产。“消费社会需要商品存在,但更确切地说,需要摧毁它们”[9]26。一种人设的流行意味着另一种人设的淘汰。每一个人设所能承载的消耗量是有限的,如果某一段时间内,这种人设因为太受欢迎被不同的作者大量套用,生命周期则会减短,例如“傻白甜”人设在经历很短的流行期之后就被读者所厌弃了,作者在无限的排列组合中,又会重新塑造一个受追捧的人设。人设作为一个符号,有时“它并不指向一个意义的缺场,它的目的只是愉悦的当场实现,过后即忘,不再作无限衍义”[10]366。甜宠文中多次在男主身上使用高冷人设,但又在不断地打破这个人设。甜宠文中“爱情至上”的观念使读者相信是女主使男主变得不再高冷,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读者在看到男主变得温柔又呵护的时候,会不断地联想起作者之前设置的人设,读者在这种反差感中产生愉悦,所以这时的人设符号就不指向意义的缺场,仅在需要产生反差时出现。甜宠文的篇幅一般在20至30万字,即时性还体现为在有限篇幅中既提供温馨的恋爱情节带来情感上的慰藉,又通过性爱描写来带给感官上的刺激。

甜宠文作为情感消费品,能够拥有较大的市场的原因还存在于广泛的社会文化层面,它迎合了现代人“只在想入非非中体验爱情,而不是与一个具体的人的现实存在中体验爱情”[7]102—103的现状。人们反复消费这一文本的目的是不用和他人产生联结,就能在男女主人公顺利的爱情故事和对亲密关系的共情中获得愉悦。这种对愉悦的寻求并不是一种单纯的爽感,背后还揭示了现代人的生存状况。爱作为一种能量有“内求”与“外求”两种获得方式,爱的“外求”是由外界投射到人本身,爱的“内求”则是激发人作为主体的动力。如果将甜宠文视为“想象”的“外部”世界,那么它就与“真实”和“内部”保持着距离感。

从“真实的外部”来看,爱的“外求”不仅面临社会压力和信任危机,还需要承担婚恋伦理中的责任。在生产力快速发展的情况下,生产关系发生了变革,改变了“男主外和女主内”的模式。但是当今社会文化中没有孕育完全成熟、崭新的婚恋伦理,男性和女性需要围绕旧的婚恋伦理来履行职责,这意味着需要逃离一夫一妻制的婚姻才能够获得独立与自由。主流文化强调的是个体与集体的联结性,即人在集体的归属感下,对集体中的个体有着共情与帮助,对于私人领域的爱情,文化氛围中则逐渐强调个体的独立性。从“真实的内部”来看,“内求”的爱“可以激发人作为主体的能动性。在对来自真实外界缺乏安全感的爱失望以后,人相信可以在自爱的过程中形成一个强大的自我,作为主体的人只将爱给予自己。这样难免会导致寻求一个完全独立的灵魂,带来的结果就是形成一个看似强大但又空虚的外壳。

通过比较真实的外部與内部,可以看到爱在“内求”和“外求”过程中的流通被阻断了,人不愿意接受来自外界的爱也不愿意将爱给予他人。人与人之间的隔离带来的恶性循环结构是人在爱的“内求”过程中走向封闭,“外求”的爱又缺乏安全感和面临着社会压力,所以重新转回封闭的自我。

甜宠文作为“想象的外部”解决了爱的“内求”与“外求”之间的矛盾。甜宠文首先是对真实的外界进行想象与美化,与现实世界的脱离使读者毫无顾虑地进入消遣。除此之外,甜宠文还是一个被想象的外界身份,作为主体的人在爱的“内求”过程中同时承担着发送者和接收者两个职能,如果在这种情况走向了封闭的自我,则需要改变同时承担发送者和接收者的状态。

阅读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并不是真正“外求”的爱,爱情在这里被形而上为一种抽象的概念,人将脱离个体实际经验的情感投射到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事中,是一种虚拟状态下的爱的流通。

四、结语

网络甜宠文植根于快速更迭的网络传播空间中,在00后甚至10后开始成为主要受众群体时,代际的差异也成为甜宠文发生改变的动因,所以在研究中应该即时地关注到新的文本。

网络文学主要被分为“女频”和“男频”两种性别文本,研究网络甜宠文也首先以性别视野切入,无法否认的是网络甜宠文始终没有摆脱父权制文化的影响,这是所有网络女性写作的处境。在不对等的话语权力的研究视角下,更需要反思所有对于现有话语权力的批判是否都建立在一个预设的合理性别秩序下。

网络甜宠文作为女性经验的言说,应该积极地看到它对于厌女文化的抛弃以及女性心理的揭示。由于阅读门槛低,网络言情小说一直被认为是对大众口味的迎合,甜宠文中泛滥的情节和肤浅的观念的确会对还没有完全形成价值观的青少年产生负面的影响。笔者认为在网络言情小说发展过程中,已经在自主地划分为文学向和消费向,文学向是指作者有着较高的文学素养以及作品有着深度的思想;消费向指的是以满足读者的娱乐和消遣为主。甜宠文的读者并不等同于愚昧的大众,他们有能力根据自己的需要不同程度地选择和接受文本,这种选择式的阅读方式恰好能应对作品良莠不齐的状况。甜宠文作为消费向言情小说的代表,凭借娱乐和消遣占有网络言情小说的大部分市场,不仅只是读者对于“爽文”的一种偏好,心理愉悦的产生需要更深层次地与社会现状相对应。现代社会贬低爱又渴望爱,物质和人的主体性凌驾于情感之上,爱作为人的一种本能,在当今社会上却成了一种稀缺品。“文化为大多数人提供了行为模式,使他们能够既带着缺陷生活又不会患病”[11]12,因此,对网络甜宠文的消费也不失为年轻读者的一种缓解方式。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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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旻霏,女,湖北武汉人,中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19级本科生,研究方向:文学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