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梦非梦
2022-02-14刘鑫
刘鑫
序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冗长、繁复。
梦醒的时候好像刚刚睁开眼，一切化为虚无，只剩他一人……
其一
我和她是大一军训时认识的。
那时，我们才认识不久，可我感觉我们像很久的老朋友。我记得当时，在军训的休息之余，我总是喜欢找她聊天，然后两人笑得前仰后合，有时动静大得都会引起教官的注意。那时候，学院上下都在传我们的绯闻，但我知道，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她已经有属于她的他了。
那么，就做比较默契的异性朋友吧，我这么想着。
有一天，她突然问我，要不要在学院的迎新晚会上与她共舞一曲，她演虞姬，我扮项羽。
我愣住了，十八年來从未接触过任何舞蹈训练的我用什么来答应她的请求？但我想要拒绝她时，内心又会犹豫，仿佛在告诉我，答应她。
我不禁陷入了沉默。
她见状，没有催促，就静静地等待着。
沉默之际，我悄悄地瞟了她一眼。她眉目清澈，被汗水所打湿的发丝紧紧地贴在那带有些东方古典美人气质的脸上。她淡淡地微笑着，那微笑好似有魔力一般，渐渐地消融我心中残存的最后一点疑虑……
沉默，最终伴随着我的点头而落下帷幕。
入夜。月光下，她优雅起舞，中华古韵的长袖在她身上像活了一般，轻盈的脚步搭配着动人的身姿，颇有几分虞姬在世的意味。反观我，僵硬得像个机器人一样伸胳膊伸腿，手忙脚乱地配合着她的舞蹈。
“要到双人舞的部分啦，接好哦。”
说罢，她拉住了我悬在半空中的手，借着惯性来到了我的怀里。她发丝的香气渐渐地包裹住了我，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温软之感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的心通通直跳，呼吸慢慢变粗，抱着她的力量也慢慢变小。紧接着，我脚下一滑……
砰！
哎呀！
咿咿呀呀的吃痛声后，我们挣扎着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还在我怀里的她，而她正好也盯着我，像是想要说点什么。我俩就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对方，气氛微妙到了极点。
突然，她扑哧一笑，说：“怎么，不敢抱啊？“
我不好意思地把头转向一边，轻应一声。
她笑得更大声了：“这有什么不敢的啊，这是艺术，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么？好啦，我们继续吧，你可不准再把我摔了啊。“
之后的十几天里，我与她都在那片月光下练习着我们的舞蹈。她依旧那么优雅，那么耀眼。
至于迎新晚会的正式演出的具体情况，我已记不太清。我只记得落下帷幕后，“项羽”的铠甲上依旧残留着“虞姬”淡淡的芬芳……
其二
他恋爱了，对象不是她，她也渐渐疏远了他;再后来，他分手了，在他最难受的时候，是她陪着他。不久，她也分手了。两人又自然而然地亲密了起来：她帮他占位置，他提醒她写作业，他骑着小电驴去接体测后的她，她也鼓励着因事情太多而烦躁不安的他。
一切都如此平静，和谐、安稳。
他不知自己是什么位置，但他想，就这样陪在她身边，挺好。
“那个……我最近可能要脱单了。”
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再平常不过的一个课间，再平常不过的一次打闹，平静突然被打破。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般炸在了他的心上，他呆住了，一时间脑子嗡嗡地响。
“他是一个研究生学长，我的课助……”
他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茫然地看着她的嘴唇一开一合，无意识间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好在上课铃声及时响起，他顺势转过身去，下一秒，强忍的泪滴大滴大滴地打湿他的衣衫。
当晚，他喝得烂醉，借着酒精真正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昏沉的漂浮感和心口的沉重较劲，吼叫过后，他又渐渐把自己缩起来，控制不住地小声啜泣。
痛快的发泄后是无尽的迷茫，他盯着电脑屏幕刺眼的白光，手指不受控地按起键盘……
翌日，早晨。
“你真的把我吓到了，但是……真的对不起……我们……还像原来那样，可以吗？”
还像原来一样，是吗？
他只能望着微微亮的天空，苦笑。
其三
她最终还是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虽然我们并未疏远，但每次偶然撞见他们，一阵无名的落寞便涌上我的心头。每次看到关于他们的日常时，我总是会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你不应该这样。
但毕竟是泥沼，我只有越陷越深。
就这样，约莫半年后的一天，她突然叫住我。
“诶，你下课后有没有事呀？”
“还行，怎么啦？”
“没事，你下课等一下哈。”
我满肚子疑惑，谁知下课后，她竟拿着一个精致的袋子，笑意盈盈：“Happy Birthday！”
对哦，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看着她手里的袋子，一时间竟有点不知所措，她见我这样，也没有出声，就像那天一样，微笑着，静静地拿着小袋子。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好一会儿，我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呆呆地接过礼物，低声道谢。
我本能的想拆开看看，她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娇叱道：“你干嘛呀，回去再拆嘛。”
我冲着她尴尬的一笑，再次道谢后，便像个小男孩一样飞回了寝室。寝室里四下无人，我再也压抑不住好奇与兴奋，飞快地拆开了袋子，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色衣服静静地躺着。
这是我曾无意向她提过一次的特别想要的衣服，但因为一些原因只能作罢。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衣服能真正出现在我眼前！
我盯着这件衣服，有些恍惚。这时，一封信从衣服里掉了出来，上面写着，“亲启”。
“生日快乐！怎么说呢，虽然我们只认识两年，但是就好像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记得吗，刚来学校的我们多么稚嫩啊，现在却已经长大了……最近事挺多的吧，少喝酒少焦虑，相信你能在世事繁杂中做好自己。其实之前就想告诉你，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一个很让人安心，值得信赖的人，长相不错，声音好听，温柔细腻，综合能力强，这样的一个男孩子，很难不让人心动吧。但是出于对男朋友的忠诚，以及一些其他的原因，当时这点小情愫很快就被我打消了。爱人先静心，你值得更好的……”
那天下午，我坐在宿舍里，看着窗外的阳光，偷偷地傻笑了好久。
其四
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她在他答辩的时候牵着他的手。他在她的难受的时候给她蜂蜜柚子茶。他与她出席同一场晚会，他是主持，她是礼仪队成员，节目的最后，他与她一起看完了晚会。他帮她弄到了喜欢的比赛的门票。
她现任男友来找他，让他离她远一点。
她又分手了。
他们因为各种琐碎的事情，已经半年多没有联系了。
“你今晚有時间吗？”半年后的一天，她问。
“陪你出去喝酒吗？”他看了看她的最新动态：“心灰意冷”，于是说道。
“嘿嘿，虽然有点不合适。”
这几天因为一些学生工作的事情他心力交瘁，正好也想出去放松放松，便说：“行，我在北门等你。”
“我今天想在外面住，我不喜欢学校！”她补充道。
他没有多想，回复：“好，记得把换洗衣物带好。”
见面后，她脸上挂着一丝尴尬的笑容：“别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见状咽下了问题。
一路上，我努力地避开一些话题，想尽办法逗她笑。只是收效甚微，她的笑一直很勉强。入座，我们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舞台上乐队的演奏。她举着酒杯，一杯又一杯地灌着，眼泪顺着脸庞缓缓落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本能地抱住了她，轻轻拍抚她的背，挖空心思说着安慰的话。下一刻，她在我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遇不到一个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
“为什么他们总是要伤害我？”
“为什么啊！”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能收紧手臂，轻声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一直在。想哭就哭，想打就打，都给我吧，我都可以承受。”
顷刻间，她所有的情绪随着泪水倾泻而下，像个受尽委屈的小朋友。我没说话，就像之前一样抱着她……
好一会儿，她累了，嚷嚷着想回去睡觉。我便扶着她，到了她预定的酒店里。
一进房间，她便瘫软在床上。看着她这样，一方面我实在放心不下，另一方面也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出声问道：“今晚需要我留下吗？”
她轻嗯了一声。
我躺在她身边，轻轻地抱住她。不知是醉了还是怎样，她嗫嚅道：“其实，你在我心中一直一直都是很优秀的人，我感觉，真的很对不起你。”
当时的我还没有品出其中对不起的含义，只是出声安慰：“这是我自己选的，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她微微一用力，环绕在我脖子上的双手紧了几分。我低下头，她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微微泛红，双眼微闭，呼出的热气时不时扑到我脖颈上。
我不禁心跳加快，鬼使神差地问道：“可以亲亲我吗？”
她听后微微一怔，随即捧起我的脸，慢慢印上了我的唇。
我脑子一白，一下子失去了仅有的理智，动作大得仿佛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
昏昏沉沉中，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再次醒来时，周遭只剩下我一人。
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担忧和焦急瞬间将我的睡意一扫而空，我连忙拿起手机想要给她打电话。可是，映入我眼帘的，却是三个未接来电，两个她的，一个陌生的。
未读消息：快把房间收拾一下，我男朋友要来查房了！
嗡！
我脑子仿佛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无数问题在我脑子里面闪现：什么意思？她有男朋友了？她什么时候又有的男朋友？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她有男朋友又为什么要找我出来？
电话再次响起，听筒那边传来一个懦懦的声音：“那个，能不能帮我给我男朋友解释一下，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啊？”
不知是愤怒过头，还是想要逃避，我挂断了电话，整个人倒在床上，像是电脑陷入宕机。
我感觉老天爷对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又好像陷入了一个梦境。一直以来，我都像一个小丑。我以为感动了全世界，结果却只是感动了自己。
尾声
故事的最后，她挽回了那个他，他依旧是一个人。他们好像还是原来的他们，又好像不是。一切都如镜花水月，一切又都回到了起点。
又过一段时间，江城渐渐入秋。一片梧桐叶偶然飘进房间，轻轻地落在了一封被读了一遍又一遍的信上。
大概，收件人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位写信的人，忘不了，那一场盛大灿烂的梦吧。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法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