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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保尔《河湾》中“耶苇特”形象分析

2022-02-03杨雯爽

今古文创 2022年1期
关键词:河湾精神分析

杨雯爽

【摘要】 维·苏·奈保尔是2001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他的作品多是描写亚、非、拉美等第三世界国家在后殖民主义时期的社会状况。在奈保尔诸多作品中,女性形象相较于男性出现频率较低,但却各具特色。本文以其著名代表作之一《河湾》(又译《大河湾》)为研究对象,从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出发,分析生活在第三世界的来自曾经宗主国的白人女性耶苇特的人格特点,发掘这类女性形象背后折射的第三世界转型中女性的生存状况和心理变化及造成这种变化的原因。通过分析得出,生活在第三世界的女性往往会迷失自我,其原因是内外部共同作用的,同时女性要提高自我意识,坚定自我。

【关键词】 维·苏·奈保尔;《河湾》;精神分析;人格结构分析

【中图分类号】I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01-0020-03

维迪亚达·苏莱普拉萨德·奈保尔是一位印度裔英国作家,人们既能在他的大多数作品中找到传统印度的影子,也有对欧洲先进文明的深深向往。他的写作风格多以无情地批判殖民地社会的种种黑暗和陋习为特色。除了大量殖民符号的运用,他的作品中也常包含性与暴力的元素,这些元素在第三世界的女性身上尤为突出。他笔下塑造的女性形象屈指可数,但却给人难以磨灭的印象。奈保尔的写作主题多涉及亚、非、拉美等第三世界社会,《河湾》就是一部关于非洲在后殖民时代所面临的本土化与普遍化之间矛盾的小说。

本文应用了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弗洛伊德认为完整的人格有三个部分,即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是混沌的、不稳定的、隐匿的,是一種原始冲动或欲望。自我是在社会等外界条件的影响下通过学习发展而来的,它相当于一个闸门横在现实环境与本我之间,起着调节作用。超我则是道德化的我,虽然它从自我中分化而来,但它比自我更加完全地受道德理想和良心所制约,它是一切道德的代表。这三个部分不能割裂开来看,它们是相互作用、相互联系的。一方面,本我不顾一切只要满足自己的欲望,追求快乐;另一方面,超我严格地执行着社会的道德观念,自我在中间就不得不在满足欲望和服从道德间找到一个平衡。因此,当三者都为稳定状态时,那么就形成了相对健全的人格,反之,如果自我不够强大到协调本我与超我的矛盾,则会导致人格的失衡。

一、雄心壮志的年轻女人

耶苇特的初次登场出现在整个小说的中间部分。耶苇特当初是跟随丈夫雷蒙德来到非洲的,雷蒙德年轻杰出,曾为青年时代的“大人物”指点迷津,并在“大人物”执政后成为他的政治导师,“大人物”也十分看重雷蒙德,所以雷蒙德在这个国家有十分高的政治和社会地位,这些要素深深吸引着耶苇特。雷蒙德是位历史学家,他一直为“大人物”和这个国家编撰书籍,想要自己做出一番贡献。但是他被“大人物”委派到这个河湾小镇的新领地上任职,耶苇特也搬过来在这里暂居。在一个夜晚,萨林姆的老朋友因达尔邀请他同去参加耶苇特的晚会,地点是耶苇特和雷蒙德在新领地的别墅里。在这里,萨林姆第一次见到了耶苇特,这也是耶苇特这个角色初次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读者眼前。

萨林姆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震惊到了,书中有几段这样的描写:“从因达尔的话里,我猜想雷蒙德和耶苇特夫妇应该是中年人。但是一位身穿白夹克的男仆给我们开了门后,出来迎接我们的女士——身穿宽松的黑裤子,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有些发亮——还很年轻,看上去才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和我的年纪相仿,这不禁让我有些吃惊。再一看就更吃惊了,她居然没穿鞋,脚露在外面,白皙而美丽。我先是看到她的脚,然后才打量她的脸和她的短衫。那短衫是黑色的丝绸料子,低领,领子周围绣着边——挺昂贵的东西,是我们小镇上买不到的。”

耶苇特提起家具:“总统把欧洲人的需求想得太高。我把所有这些天鹅绒的东西都塞进一间卧室了。”

从以上描述看到,耶苇特一出场就深深烙在了萨林姆的心上,她的年轻、她的美丽、她的衣着甚至她不穿鞋子的行为,都让萨林姆的心为之一颤。

这个国家不久前经历过独立战争,摆脱了殖民者的统治,但一切都百废待兴,当地人不分青红皂白地铲除了一切带有欧洲殖民的痕迹,比如当地人用冲水马桶泡木薯,这样做也等同于掐断了所有可能让这个民族进步的道路。不久后“大人物”上任了,他对整个国家进行了一系列改造,他盖起高楼大厦,建造雕像,邀请欧洲的专家学者等等,但这就像在小镇上建造的新领地一样,只是对欧洲拙劣的模仿,是放在非洲丛林中一块格格不入的地方。新总统所做的一切名义上都是复兴非洲,但实质却是带有专制意味地对欧洲文明的崇拜。

人民对“大人物”越来越持有怀疑态度,甚至反叛精神在悄悄生长。在这样一个矛盾交叠、前途未卜、人心迷茫的地方,不会有人想要在这里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因为除了从这里能获得金钱利益外,其他的一切都毫无价值。对于欧洲的年轻人来说,这里只是度假游玩的地方,如果真的有人想好好研究这个国家,那也是被自己的国家抛弃了的学者。

耶苇特却是个既年轻又有雄心的女人,她的年龄和萨林姆相仿,却敢于脱离原本舒适的生活,跑到这个毫无秩序的国家里,她很清楚自己所要追求的是什么,虽然这里一片混乱,但却充满机遇,她渴望在这里获得政治上和社会上的权力。她考究的穿着不仅显示出她物质生活的富足,更凸显她的傲气,她营造了一种高贵的形象,似乎潜台词是她比其他一切女性都要尊贵。她的赤脚是她个性和精明的表现,在当地人学会穿鞋子时,她却效仿土著人赤脚而行,这一举动虽然有降低自己高贵的身份,为了接近这个国家的传统文化而刻意为之的嫌疑,但其实也是她随性,不拘小节的体现。她的言谈举止总会透露出她的虚荣心,炫耀自己在这里的特权,但一切都以很自然的方式表达出来,说明她骨子里就带着傲气。总之,耶苇特的光鲜亮丽和当地黑人女性形成天差地别的对比,哪怕是生活在小镇上的外裔流亡者女性们也不具有她身上自信、悠然、优雅、高傲的气质。

根据弗洛伊德人格三重结构,超我是“理想化”的我,初来新领地时期的耶苇特更多地体现了她人格中的超我部分。她雄心勃勃,自信又优雅,对一切充满着期待和希望,对这个国家的未来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些品格在当时女性地位低下的大环境中是难得的,因此她对身边的男性来说是女神,是想征服的对象。

二、品尝欲望的禁果

在经过几次聚会和交流后,耶苇特和萨林姆发生了关系,他们这段地下关系是这样开始的:“我渐渐靠近,她慢慢转过身去,不是拒绝,也不是鼓励,似乎只表示出一丝疲惫。就这样,她半推半就地接受了我这个新的累赘。”

耶苇特在面对萨林姆暧昧的举动时,并没有表示明确的拒绝,一方面这是因为她的丈夫雷蒙德渐渐受到“大人物”的排挤,她丈夫的仕途受损也代表着她很难实现当初的抱负,她感到前途迷茫,雄心受挫。另一方面,她生活的环境深深影响着她的心理状况。这个国家像一个试验场,随时都有被再次摧毁的可能,“大人物”打着复兴的旗号搞专制,当地人愚昧而不自知,知识分子们感到自卑和迷茫,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这更让她对她当初追随雷蒙德来到这里的决定感到困惑,她也摸不清眼前的路,空虚和迷茫折磨着她。耶苇特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出口释放自己的压抑情绪,所以她接受了萨林姆。在翻云覆雨后,她说了这样一句话“多少年都没有像今天这样了”,这句话是个危险的信号,因为耶苇特尝到释放欲望的快乐,她已经从禁锢着自己的牢笼中迈出了一步,而且她会在纵欲的路上越走越深。

文中有这样的描写:“此日晌午,耶苇特打电话到店里来。这是我们第一次通电话,但她没有说我的名字,也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只是问:‘你在家吃午饭吗?’……她又说:‘那我到时候过来找你。’就这么把电话挂了……我听到她急促的脚步声……她的举止还是那么矫捷轻快,但是她那张一贯微笑着的脸上却没有了笑容。她的眼神是严肃的,有一种让人慌乱的、挑战性的贪婪。”

通过电话里简短的问话和快速定好约会时间和地点来看,耶苇特是带有明确的目的性来打电话的,并且她在找萨林姆的路上是“急促”“轻快”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渴望得到释放,她也又一次的放纵了自己的欲望。现在的她脸上没有了笑容,因为这些笑容是出于礼貌和体面对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他人所准备的,她现在允许自己直面内心的冲动和欲望,所以无需笑容等伪装,只需面对内心的野兽。

本我遵循“享乐原则”,它会尽全力使冲动和欲望得到满足,而自我是一个横在现实和欲望之间的闸门,耶苇特尝到了泄欲的甜头,她已然把这扇大门打开了一条缝,她通过和萨林姆幽会,贪婪地获得欲望释放的愉悦感,在迷茫无望的现实面前,这样的愉悦感显然是难以让人放弃的,因此她的自我失去调节作用是必然的。

三、丧失自我,沦落为奴

随着时间的推进,耶苇特越陷越深,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从萨林姆那里得到一点温存,她已经完全把萨林姆当成一个温暖的避风港,在这里她可以通过肉体发泄她压抑的欲望,暂时忘却对未来的迷茫。反观萨林姆,他却从始至终都把她当作一个神圣的玩物,一旦得到就可以进行鄙视。萨林姆最初因为耶苇特独特的气质和她的白人身份被迷住,此后为了不断接近耶苇特而去了解雷蒙德、参加他们的聚会,得到耶苇特仿佛就是得到了某种权力、地位,是萨林姆这类人值得深深炫耀的事。

但时间一长,萨林姆开始厌弃他们的关系,他感到耶苇特不过是被丈夫拖累的平凡主妇,甚至也和他一样充满迷茫。一次,萨林姆不仅辱骂殴打了她,还对她实施了性暴力,但是这时的耶苇特已经彻底失去了自我,她没有反抗,身体上和精神上都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只是离开了。之后她打电话给萨林姆,企图挽回他们的关系,还体贴地关心他。再后来,她和雷蒙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镇。

表面上来看,耶苇特通过和萨林姆的幽会获得了情绪上的释放,实际上她是在寻求心灵上的依靠。她一直在寻求各种依靠,从她的丈夫雷蒙德开始,她以为他帅气而杰出,所以她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并且希望依靠雷蒙德获得自己的成功。但是好景不長,雷蒙德不再受“大人物”器重,甚至从总统导师变成了政敌,这对她意味着以往的一切都将作废,她一边抱怨自己最初的选择,一边被平凡的主妇生活消磨得失去雄心。

耶苇特还依靠过因达尔,她为了能将雷蒙德的书出版,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交换这宝贵的机会,她托因达尔把书带给总统过目,但结果却不了了之。书中还有一句这样的描写:“她知道自己吸引男人——那些来访的学者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魅力。”这说明耶苇特在利用自己的这一优势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许没有萨林姆还会有其他人成为她的情人。

另外,枯燥的生活环境,也压抑得她改变了对自己身份的定位。在耶苇特和萨林姆发生第一次关系后,有一句细节的描写:“她说她立刻就回来,叫佣人转告雷蒙德。放下电话她就穿上衣服,把床铺好。”耶苇特的这一系列动作可谓一气呵成,她刚刚做了背叛雷蒙德的事情,但她却表现得十分淡然,以一种利落的姿态离开。值得注意的是,耶苇特还把床铺好了,这一微小的动作甚至让萨林姆感到了家的温暖,但其实是耶苇特被日复一日的枯燥的家庭生活所影响,或许她自己不曾意识到,她内心已经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家庭主妇了,这一动作只不过是在履行家庭主妇式的身份。这种自我定位说明她无论如何都是依赖男性的,所以注定难以独立起来,这也为她彻底沦为男性的奴隶做了铺垫。

由以上可以看出,耶苇特自我的迷失是社会环境与自我认同共同造就的,是必然的。自我在现实环境与本我之间起到调节作用,在萨林姆变成耶苇特的情人的初始阶段,耶苇特更多地表现的是自我部分的人格。一方面她想压抑自己的欲望,另一方面她又想保持自己的初心,但是她禁不住纵欲带来暂时性的愉悦,也可以说是逃避现实带来短暂的舒适感,她从和萨林姆发生关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回头了。

耶苇特的变化是巨大的,从散发着女神光彩到任人进行性侮辱,从傲气满怀到乞求情夫的回心转意。如果说她以往依靠男人是利益的交换,是为了满足欲望和达到目的之间的妥协,那么,在她和萨林姆的关系中,她已变得和奴隶无二,她已逐渐迷失了自我。

四、结语

耶苇特在和萨林姆的地下关系中,最终迷失了自我,一方面这是由于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背景引发的,女性一直是男性的附属品,哪怕最初有思想的女性最终也会被压抑为男性的奴隶。再者,女性也往往缺乏自我意识,比如耶苇特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她不得不依靠男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依靠男人时她把自己置身于男性的附属品行列,这只会加重男性的主导地位,因此是个无止境的恶性循环。在这样的社会里,女性也是被物化的,从萨林姆的视角就能看出,耶苇特只不过是个精美的物件,象征着权力和地位,一旦虚荣心被满足就可以随意抛弃。另一方面,在第三世界的转型时期,人们往往不知道何去何从,人们的精神世界是极度空虚的,既没有足够的传统做支撑,又不能很好地接受新的事物,生活在第三世界的女性更希望得到关注和尊重,但是现实一次次给她们失望和挫折。所以耶苇特的迷失是必然的,在这样压抑女性和社会迷茫的双重打压下,女性往往会迷失自我。人们应多给予这类女性精神上的支撑,在改变大环境的同时也要让女性学会坚定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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