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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禅宗对司空曙创作思维的影响

2021-12-06汪慧敏

牡丹江大学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司空禅宗诗人

汪慧敏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司空曙是大历时期的著名诗人,安史之乱时期避乱南方,战乱平息后考取进士,历任主簿、拾遗。大历末年被贬为荆州长林县丞,后又进入西川节度使韦皋幕府,官水部郎中,后至虞部郎中。司空曙的诗歌婉转清淡,反映出当时的时代风貌。与 “大历十才子” 的整体风格相比,其个人风格稍显暗淡,对于诗歌创作思维的研究仍有很大空间。司空曙的诗歌得到了后世的肯定,并且其诗歌处于诗风转变的过渡时期。通过对其诗歌内容和艺术思维方式的研究探索,能够观照从盛唐诗坛到中唐诗坛文风的转变,感受禅宗对诗人心灵的影响和碰撞。目前对司空曙的个案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对生平的考证,这方面的代表是傅璇宗先生的《唐代诗人丛考》[1];二是对其诗歌艺术风格的鉴赏研究,如文航生先生的《司空曙诗歌的艺术意味与表达》[2]、蒋寅先生的《云阳馆与韩绅卿宿别》[3]等。通过目前的研究成果,学界对司空曙的生平、交游、诗歌题材和风格有了大致的界定。而对于其诗歌创作思维方式的形成原因仍有开拓空间。本文基于司空曙诗歌本体及禅宗文献,试分析禅宗对于司空曙创作思维方式的影响。其创新之处在于从构思、欣赏、表达三个方面进行横向及纵向的分析探索,阐明诗人在受到禅宗心性观的影响下的创作个性。

法国文艺理论家丹纳曾说过:“自然界有它的气候,气候的变化决定这种那种植物的出现,精神方面也有它的气候,它的变化决定这种那种艺术的出现。”[4]这可以理解为时代精神对思想文化的影响,它潜移默化地渗透到人们所从事的文化活动当中。“大历十才子” 便是这样一群深深受到时代精神影响的诗人。“安史之乱” 带走了盛唐气象,空留下大历诗人声声低吟浅唱。而禅宗的心性观和思维方式恰好迎合了士大夫此时落寞的内心。从内容上看,他们的诗歌,不像李白那样表现理想,也不似杜甫心系天下苍生,他们描绘更多的是个人生活,表现友情、乡情、仕隐矛盾,似乎人情味更重。司空曙是大历时期深受禅宗影响的代表诗人。他的一生可以分为少年期、入朝为官期、贬谪长林期以及入幕剑南期四个时期。其中贬谪长林县丞是与禅宗的蜜月期。由此我们深入探讨禅宗对司空曙创作思维方式的影响。

一、构思

(一)注重直寻内心的体验方式

传说,当年佛祖释迦牟尼在灵山说法,曾拈花示众,听者都不明白其中奥秘,只有迦叶尊者默然神会,微微一笑。佛祖便知道他已领悟,于是宣布:“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柯迦叶。”[5]这种玄幻的启示和默然神会的领悟暗示出禅宗的思维方式,注重直寻本心。禅宗理论的核心是“见性”说,即众生自性清净,圆满具足;见自本性,直了成佛;只需“自身自性自度”,不需向外驰求。比起历代的佛家、儒家,禅宗的看法是心性理论的一大飞跃:绝对肯定每个平凡人本性的圆满。不是让平凡的众生改造自己,去向一个绝对的神圣境界或精神本体看齐,他们只需自己去发现自己。这一点表现在诗歌创作上,即是受到禅宗熏染的诗人在诗中寻找自我,是对自性的肯定与发扬。

司空曙一生漂泊,前期避难,后期遭遇贬谪。他的思乡情结十分浓重,对离别也具无限伤感。江淹在《别赋》中曾言:“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人间自古伤离别,诗人只有将无处宣泄的内心情感表现在诗歌中,表现在创作构思中就为直寻本心。如《峡口送友》:“峡口花飞欲尽春,天涯去住泪沾巾。来时万里同为客,今日翻成送故人。”[6]诗人直寻内心与朋友的分别,往日一同离开家乡,今日朋友归去,诗人自己却不能归乡。沈德潜曾评价 “来时万里同为客,今日翻成送故人” 这一句:“客中送客,自难为情,况又‘万里’之远耶?况又‘同为课’耶?”[7]送客本是悲伤的,而客居他乡又送客更是悲上加悲。峡口的花将要开尽,春天即将过去,又一个时节过去,可诗人依旧是客居他乡。他于内心寻找归处,情感内涵的复杂更让人体会到诗人内心的伤悲。诗人在送别中直寻内心,于日常景致处融入本心。如《远寺钟》:“杳杳疏钟发,因风清复引。中宵独听之,似与东林尽。”[8]远寺钟是远方寺庙的钟响,诗人听到寺庙的声音联想到东林寺,他于寺庙的钟声中感知清风与明月,具有 “姑苏城外寒山寺” 的余响。诗句直寻诗人的内心,他似乎想要遁入空门以求内心的安宁。如果说王维是写眼中的山水,那么司空曙就是写心中的山水。

(二)以我观物的创作状态

《人间词话》中有这样一段话:“‘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美,一宏壮也。”[9]以我观物是先生笔下的有我之境。“以我观物” 的观照主体不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并非静气凝神,而是一任自我、情感放荡、意气风发。他用主体的眼光去观照客体,让客体受到主体情绪的感染。正如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篇所谓 “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10]。司空曙为大历诗人,他一面向往繁华,一面心向归隐。而两者皆不可得,只能落入忧嗟。他以情感物,寻找心灵的客观对应物,让物皆着生气。对于禅宗的体悟自然不像王维般以物观物,于自然中静坐听蝉鸣。他仅立足于个人的情感观念来把握自然与社会的时间流逝。

衰老是生物的必然结局,任何事物都无法避免。在自然界中,草木的生长与人相似,花开茁耀,叶落而悲,而身处其中的人自然会受到外物的感召。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篇》中谈到:“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一叶且或迎意,虫声有足引心,况清风与明月同夜,白日与春林共朝哉!”[11]大历诗人喜用树木来表现迟暮之感。如戴叔伦 “木落惊年长,门闲惜草衰”(《客舍秋怀呈骆正字士则》),李端 “几回惊叶落,即到白头时”(《赠岐山姜明府》),木落代替季节的变换,通过时节的迁转来映照人的衰老。司空曙的 “衰鬓千茎雪,他乡一树花”(《玩花与卫象同醉》)是典型的反衬,诗人以我观物的创作状态,“千” 与 “一” 相对,“雪” 与 “花” 相映,他乡与故乡相对,诗人仿佛置身于三维空间,观察身边的事物,以我观物,则物皆著我之色彩。再如《喜外弟卢纶见宿》:“静夜四无邻,荒居旧业贫。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以我独沈久,愧君相见频。平生自有分,况是霍家亲。”[12]其中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一语最佳。明代的谢榛在《四溟诗话》中有这样的比较:“韦苏州曰:‘窗里人将老,门前树已秋’,白乐天曰:‘树初黄叶日,人欲白头时’,司空曙曰:‘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三诗同一机杼,司空为优,善状目前之景,无限凄感见乎言表。”[13]韦苏州诗只是叙述而非描绘,白居易的两句诗将物象具体化但直观感不强,而司空曙的诗形象鲜明,对比映衬突出,富有韵味。“黄叶树” 虽是眼前所见之景,但此刻作为自然界衰败的象征,自然成为诗人白头衰老的客观对应物。而这种内在联系的建立正借助于以我观物的创作状态。

二、表达

(一)含蓄真挚的诗歌抒情

禅宗主张不立文字,追求心灵的沉静和解脱,通过直觉体验获得瞬间的顿悟。禅法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神秘的顿悟体会不能够用文字传达他人。它否定语言文字对于事物的完全表达能力,认为文字是牵累,具有局限性,只承认直觉后的观照感受。佛理终究还是需要文字表达,葛兆光先生于《禅宗与中国文化》中指出:“因此,他们想出了三种方法,一是用动作代替语言,如捧喝、手势、揪耳、作古怪相、以手画圆相等等,他们以为这样可以触发听者的联想范围或灵感;二是故意用相矛盾、相冲突的观念、判断来打破人们对逻辑语言的习惯性执着。因此,禅僧那里常常出现故意违背常情的言论;三是用一些朦胧含糊、简练至极的话头和机锋来引发他人的悟性,使人们产生联想。禅宗千七百公案便是在这种话头与公案的记载。”[14]禅宗本是不立文字的,但在现实中却不离文字。这些文字,如公案、话头都是隐喻性的,具有含蓄蕴藉之感。司空曙的抒情诗也是如此。

清人乔亿在《大历诗略》中评价司空曙:“司空文明诗亦以情胜,真到处与卢允言可云鲁、卫。”[15]他的抒情方式是含蓄委婉的。如《赠送郑钱二郎中》:“梅含柳已动,昨日起东风。惆怅心徒壮,无如鬓作翁。百年飘若水,万绪尽归空。何可宗禅客,迟回歧路中。”[16]梅花尚且含苞,柳条已悄然萌动,面对送别,诗人内心惆怅,无奈鬓毛衰。“飘若水”“尽归空” 回归到对生命的体验,这正是禅宗主张的 “无相”“无念”“无住”,乃万事皆空。禅宗的中国思维有两点特色。[17]其一是 “见性” 本是 “无念”“自悟” 的自性返照,是不需要以任何思维活动为中介的。慧能与神会都强调“定慧”,在实现“定慧”时不需要语言。即是说,对于本身即体现了绝对智慧的自性来说,语言是没有用处的。但是语言也不是全无用处,特别是在说禅 “悟他” 时,语言又被重视了。特色其二是 “见性” 本为自心的反照,因此也不需要佛与佛的言教为中心。传统佛教重视经典。但禅的自性自悟从根本上取消了一切经典言教的价值。传播禅思想由此形成特色风气,因之出现 “佛是自性作”,而自性也引申出禅意诗情的含蓄蕴藉。诗人就通过含蓄地描绘身边之春景,抒发内心之空虚,甚至想要成为禅客,去到那无忧无虑的彼岸世界。

(二)咏物诗的禅学味道

蒋寅先生在《大历诗风》一书中指出了大历诗歌的六种主题倾向,分别是 “迷惘和反思”“衰老的感叹”“孤独和友情”“乡愁羁恨”“隐逸的旋律”“自然的新发现” 六种。[18]其中表现最多的是友情、乡情、仕隐矛盾以及自然山水。反照司空曙的诗歌,我们认为其自然咏物诗具有淡淡的禅味。何谓禅味?现代超现实主义诗人洛夫在其手稿中描述:“禅的味道如何?当然不是咖啡之香,不是辣椒之辛、蜂蜜之甜,也非苦瓜之苦,更不是红烧肉那么艳丽、性感,那么腻人。说是鸟语它又过分沉默,说是花香它又带点旧袈裟的腐朽味,或许近乎一杯薄酒,一杯淡茶,或许更像一杯清水。其实,那禅么,经常赤裸裸地藏身在我那只滴水不存的杯子的空空里。”[19]有诗意者方能得诗家真趣。禅味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意趣。中唐咏物诗多表现一己之怀,抒发一时的情思意绪。而司空曙的咏物诗多是自身精神意象的体现。如《石莲花》:“今逢石上生,本自波中有。红艳秋风里,谁怜众芳后。”[20]莲花为佛教的象征物。据佛经记载,佛祖悉达多太子出世后,下地走了七步,步步生莲。佛祖的塑像是在莲台上,坐姿为莲花坐。佛教将西方极乐世界比作清净不染的莲花境界,称为 “莲邦”。从而诗人此处驻足于一株秋天盛开的石莲花,它于群芳后的芬芳吐艳令人称赞。或许这就是诗人自比,诗人就如晚风中的一株石莲花,不与群芳争艳,而独自飘香于一隅,他向往“莲邦”,一个澄净的世界。禅门兴元府慈济聪禅师有这样一段对答,僧问:“如何是道?”师曰:“此去长安三十七程。” 曰:“如何是道中人?” 师曰:“撞头磕额。” 问:“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未审是甚么动?” 师曰:“低声!低声!” 问:“如何是随色摩尼珠?” 师曰:“青青翠竹,郁郁黄花。”[21]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佛教将人间我分为有情、无情,南阳慧忠认为 “一切无情皆是佛心”,翠竹和黄花都是 “心” 的映像,都是心性的体现。

三、欣赏

(一)清丽淡远的诗歌意境

意境是由意象构成的。李泽厚先生这样谈意象:“意象是融入了主观情意的客观物象,或者是借助于客观物象表现出来的主观情意。”[22]大历诗人经过山河破碎的重建,豪气消歇,参与意识淡化,他们想要逃避现实生活的苦难。表现为对社会生活漠不关心,遁入内心以求安宁。葛兆光先生在《禅宗与中国文化》中说:“中国士大夫重视构思时的凝神观照、沉思冥想,追求自由无羁的联想,与禅宗讲究直觉体验、打破时空界限、求得梵我合一、事事无碍的无上境界,有着许多平行性与一致之处,前者无疑受到了后者的巨大影响,它使中国文学艺术在唐代以后有了一个很大的变化,成为重在内心情感的表现而不重在物象再现的艺术。”[23]司空曙作为过渡时期的中国诗人,思想与禅宗进行了交涉,其诗歌意象反映出禅宗顿悟以及非理性的直觉体验之下的影响。总体来说,司空曙的诗歌意境偏于消散冲淡、清丽纤弱,这是由其意象形成的意境决定的。

(二)司空曙蜀地诗歌之创作管窥

自德宗建中二年至顺宗永贞元年,司空曙一生中最后二十多年是在蜀中度过的。期间留存下来的诗有《杜鹃行》《晦日益州北池陪宴》《凌云寺》《哭苗员外呈张参军》等。蜀地文化自古繁盛,西汉文翁入蜀治学,奠定蜀地人文精神气象。汉代的司马相如、扬雄、王褒都是四川人。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佛教文化最为突出。峨眉山位于眉山西南。根据《峨眉山志》记载,东汉在峨眉山就有道观,魏晋初期佛教传入,佛寺逐渐增多。唐宋时期,峨眉山寺庙大兴。至明代末年,已经成为佛教圣地。清代多达七十多座,可见峨眉山佛教之盛。

司空曙就在蜀地佛光的氤氲中写下了《凌云寺》:“春山古寺绕沧波,石磴盘空鸟道过。百丈金身开翠壁,万龛灯焰隔烟萝。云生客到侵衣湿,花落僧禅覆地多。不与方袍同结社,下归尘世竟如何。”[24]首联描写江水围绕凌云寺,气象开阔,地势雄峻。人就像飞鸟驾凌云,御风而行。万丈悬崖,狂风扑灭,只有大佛金身稳坐,净心无尘。面对此情此景,诗人却决定要下归尘世。居于青山固然是有助于自心澄净,但是若离尘世,终非圆觉。因为佛法是不离世间的,修行也必须经过红尘的磨砺。所以诗人高喝一声“下归尘世竟如何”。早期佛教实行禁欲主义,主张苦行。自老庄哲学进入佛学及慧能南宗兴盛后,这种界限被打破了。佛教徒们不再独处幽室,闭门思过,而是啸游山林、广交士人、步入红尘。佛教由苦行转向了适意,自然也就与红尘相依。司空曙正是践行着中国士人独特的“吏隐” 之道。

四、结语

禅宗有一段著名语录:“老僧三十年前来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乃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体歇处,依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25]初入艺术世界,山是山,水是水,而后融入个人情感,山水不再是眼前景,而是心中景,诗人遁入山水之内而又出乎山水之外,得其心性自净。大历诗人司空曙于山水之中体悟心性,得其蕴意。

蒋寅先生在《大历诗风》中总结说:“盛唐诗人的心理倾向是外向的、辐射的,因此他们对空间的感觉就指向外在的、宏大的向度;而大历诗人,他们的心理倾向主要是内向的、聚敛的,他们的空间感于是更多地指向内在的、幽微的向度。大历诗人的精神活动主要是内省的、体验式的。”[26]此段品论非常精到,大历诗人于乱后烟火中转向内心,司空曙的诗歌深切反映了这一点。而诗人由向内转的这个过程无形中受到禅宗的影响。禅宗直觉的静默观照和沉思冥想正在带领中国文化进行一个转变,由唐入宋,由唐诗的气象宏大转向宋调的婉约内省。大历诗人正是扮演者一个过渡者的角色,司空曙涉佛,广游佛寺,与僧人及佛教信仰者交往,于此过程中其创作思维方式受到熏陶和转变。如蒋寅谈到《云阳馆与韩绅卿宿别》中 “孤灯寒照影,湿竹暗浮烟” 一联时说:“不直接写情叙事,而是用景物描写间接表现人物情感、环境氛围,这正是大历诗人自觉尝试运用的意象化表现方式。” 这间接的意象化表达暗示了作者某种情意,用婉转代替直接,感人至深,同时暗合了禅宗的思维方式。

以上三个方面的陈述看似并列,实则相互关联,从构思到创作再至欣赏,艺术上是一个连续的过程。从构思上说,诗人以我观物的创作状态,将情感附着于物,着重表现心性;继之于诗歌表达上,营造了一系列淡远的意象,体现为含蓄真挚的抒情,咏物诗具有禅味;从欣赏上说,蜀地诗歌创作最大表现了诗、禅合一的境界。诗人处于两个时代的过渡期,而禅宗对文人的影响也处于过渡时期。明胡应麟曾指出过:“世知诗律盛于开元,而不知禅教之盛,实自南岳、青原兆基。考之二大士,正与李、杜二公并世。嗣是列为五宗,千只万委,莫不由之。韩、柳二公,亦与大寂、石头同时。大颠即石头高足也。世但知文章盛于元和,而不知尔时江西、湖南二教,周遍寰宇……”[27]这段话叙述了唐代禅宗的兴盛与文学的繁荣有着内在的联系。西晋陆机在《文赋》中提出 “文不逮意”;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谈到 “言不尽意,圣人所难”,他汲取了佛教 “言外”“象外” 的思想来阐发 “意在文外” 的言意观,提出了“义生文外” 等主张。这种思维方式的形成不仅受到道家思想的影响,更是禅宗思想的渗透所至。他们于佛道中感知真正的文理如佛理一样,是映现于文字之外的,要获得真义,就要相期于文外。唐宋以后,文化领域注重言 “意”,体现在绘画上有 “写意画” 的发展。禅宗是中印合璧的产物,王维的《雪中芭蕉图》正是诗人的 “禅意” 表现。本文所阐述禅宗对司空曙创作思维方式的影响,或许可以视为中国传统诗歌由法及意的过渡影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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