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韶男 吴 洁

（曲阜师范大学继续教育学院，曲阜273165）

“对20世纪教育学在中国发展历史的回顾与审视，是教育学继往开来，实现新的世纪发展的重要认识性条件”[1]。20世纪尚且如此，新的历史时期亦然。2019年系中华人民共和国70华诞，站在70年的历史节点，山西大学侯怀银教授主编了“共和国教育学70年系列丛书”（以下简称“丛书”）。该“丛书”于2020年5月由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共12卷，贯穿学前教育到高等教育各个学段，涉及普通教育、成人教育、特殊教育各个领域。着眼于成人教育领域，共和国成人教育的70年，是成人教育学与共和国休戚与共、相生相伴的70年。因此，由山西大学桑宁霞教授所著的《共和国教育学70年·成人教育学卷》作为“丛书”的成人教育学分卷，依据“丛书”总体撰写要求，以时间为经度，以问题为纬度，在回顾、整理和反思的基础上，系统阐述了新中国成立70年来成人教育学的演进历程及其中存在的问题；同时，展望成人教育学的未来走向，希冀镜鉴于现实，推动成人教育学高质量发展。对于“60后”且长期从事成人教育研究的桑宁霞教授来说，撰写《共和国教育学70年·成人教育学卷》，着实有一份难以言表的神圣和庄严。这是血脉中早已被注入的责任和悲悯的表达，这份浓厚的成人教育情怀是那样真实和清晰，又是那样迫切和焦灼，为国主史，为学科正名，荣耀而神圣。在历史行进中进行成果梳理，在阶段串联中进行思想沉思，该书通过由点成面、由面而成空间的历史三维动态图展现出诸多特色和创新之处。

一、立足成人教育学实践基础，系统探究学科制度根柢

纵观成人教育学发展史，可以清晰地发现，成人教育学自诞生之日起，便被纳入国家战略，其发展扎根于丰富的成人教育实践，成人教育实践活动又为成人教育学理论家的制度研究，以及终身教育、学习型社会等成人教育政策的规范发展提供全新的启示和思想源泉。另外，在整个大教育体系内，成人教育所具有的实践性特征较之基础教育、高等教育等都更加凸显[2]。基于此，该书第一章到第六章分别从国家需求、社会建设、教育完善、使人“成人”等角度分析成人教育学的实践基础和制度根柢，以探讨如何在实践的基础上使成人教育学制度化、规范化、科学化、中国化，从而间接反刍成人教育实践在政策引导下落地，并分别从实践基础和制度根柢两方面为“形成中的成人教育学”奠定根基。

首先，作者立足史实，客观叙述我国成人教育学在新环境下的实践进展。从社会教育运动、民众教育思潮的开端到第一轮成人教育热的到来，从成人学历教育滑入“低谷期”到成人教育岗位培训的兴起，从成人教育机构的撤并到人力资源强国、学习型社会、终身教育体系的建设，作者描绘出一幅曲折的成人教育实践史画卷，并告诉读者，成人教育学是进行时，虽几经波澜，却又总在荆棘中积极地印证着自己的存在，其价值永恒，永远没有完成时。其次，我国成人教育制度体系一直处于动态性的构建过程中，作者以简明扼要的笔调全面梳理不同历史时期中国成人教育学科制度根柢，准确呈现不同制度在不同历史阶段的发展走向，清晰盘点成人教育政策的关注要点，深入评析重要文件政策对成人教育学科制度的影响，继而使广大读者全方位把握中国特色成人教育学科制度的发展脉络、关键节点、主要任务和基本特征，并跟随作者的论述回溯成人教育学科精神产生的重要来源。

综上所述，该书从国家、社会、人民等方面着手，分阶段阐述国家战略决策对成人教育学提出的战略任务、现代社会建设对成人教育学提出的政策要求、“全人”教育理念对成人教育学提出的实践和制度标准，在向读者展现成人教育实践和制度发展态势的同时，也为广大实践者和政策研究者提供践行和研究思路。

二、回顾成人教育学发展概况，全面耙梳学科理论成果

随着世界范围内成人教育实践活动和制度建设取得阶段性成就，我国成人教育实践也得到较大进展且已见制度化、法制化之端倪，但相较于基础教育学、高等教育学等其他教育学科，成人教育学所能获得的物质及精神上的生存和发展资源仍然有限。基于此，如何建立并优化学科建制系统和学科话语体系是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该书于绪论部分细致描述了我国成人教育学的发展渊源，前六章以大量成人教育学史实资料为依据，通盘回溯成人教育学科建制系统和话语体系的变化历程，几近悉数列举各时段经典学科著作与论文，并选取标志性学科专著展开叙述和评价。此部分内容主要从三个方面进行概述。

第一，成人教育学源起既有深厚文化积淀，又有长足动力基础。作者从理论渊源、实践渊源、教育进化渊源和自主发展渊源四个方面对成人教育学的起源进行深入探讨，便于读者了解中国成人教育学的始基，乃至深刻理解中国成人教育学科建制系统和话语体系特征，并间接强调国情需求、社会建设、人民意愿、教育完善是成人教育学产生的动力之源，中国成人教育学科体系的构建必须根植于优秀中华文化的土壤之中。第二，作者从“历史复演”的角度梳理成人教育学外在建制过程。成人教育学科建制系统主要包括文献载体、研究机构体系、专业学位授予点等方面，在遵循历史演进逻辑的基础上，由根基薄弱走向结构完整，其子系统也经历了从无到有、从简单到丰富、从单一化到多元化的转变过程。譬如，作者提到，从专业刊物创办到论文、图书出版物发展，再到网络载体出现，学科文献载体渐趋多样；研究机构体系则由官方研究机构、高校学术团体、社会研究团队相继设立、组建而成。第三，对于学科话语体系的建构问题，作者以成人教育学科理论成果为着眼点，对本土化的经典学术著作进行全面客观的分析和总结。作者使用较多笔墨全方位耙梳了各时段、各主题的论文，并对其进行系统评析，不啻为一本理论成果“工具书”。其中，在学科专著的选择上，作者选取有代表性的人物及著作，借助其独特性、前瞻性的内容，适时凸显成人教育学科的发展特点；在学科专著的呈现方式上，作者以目录体系的形式来展示著作主要内容，见微知著；在学科专著的价值意义上，作者总结出各著作的理论贡献，条理清晰，言简意赅。

总而言之，该书对成人教育学发展概况的系统回顾，以及对学科专著、论文的宏观列举和微观阐述，充分彰显了作者缜密的逻辑思维和强大的资料搜集、整理、分析能力，有助于读者对成人教育学科建制系统和话语体系的构建过程形成清晰的认识、准确的理解，同时有利于启发相关学者的理论研究工作，为其撰写更有学术增值性的文章奠定基础。

三、考察成人教育学研究进展，适时聚焦学科重点问题

毋庸置疑，国内学者对于本土化成人教育学的问题研究已取得丰硕成果，以多元化学科群为基础的成人教育学科体系得以建立，其研究范畴在不断拓展，并且与其他学科之间的界限也在不断澄清[3]。然而，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学者所进行的研究工作多集中于成人教育学的基本原理、分支学科、学科体系等某个或某几个主题，而对70年本土化成人教育学研究进展的整体性研究寥寥无几。基于此，该书第一章到第六章中“成人教育学科研究”部分，以全方位、立体化的视角考察中国成人教育学的研究进展，并梳理成人教育学科研究的基本线索，厘清各时期研究主题以及与该主题相关的重要文献，同时突出研究的基本特征和规律。这一部分论述可从两大方面阐析。

一方面，作者按照时间顺序勾勒出成人教育学整个发展阶段的研究轨迹，并分析各阶段研究重点和存在的问题。以成人教育学科研究是否具备系统性、成熟性为划分依据，学科研究阶段分为准科学阶段（1977—1986年）、前科学阶段（1987—1991年）、科学阶段（1992年以后）。其中，在准科学阶段，成人教育学科研究对象逐渐增多，研究方式开始更新，研究问题出现聚焦中心，并初步总结借鉴国内外相关实践研究成果；在前科学阶段，成人教育史学研究和社会学研究首次登场，国外研究成果渐趋深入，尽管学科研究在这一阶段已有所规范，但仍局限于教育学下位学科的思考中；在科学阶段，“学习型社会”“终身教育”等国际新型教育理念涌入国内，成人教育学科体系解构重建并向“科学化”“自主化”迈进，但是关于成人教育学科定义、基本概念、研究范围等有争议的问题还有待重视。随着21世纪的到来，成人教育学科研究体现出多层次、多方面、多阶段的特征，并在基本问题、热点问题、分支学科等方面持续深化。

另一方面，作者在明确成人教育学整体研究轮廓的基础上，从学科研究的细节着手，厘清成人教育学科每个阶段的研究主题及特点。其中，研究主题主要集中在价值视域、建设路径、学科体系等方面。例如，关于学科体系的研究表明，成人教育学科体系演进是一个不断扩容的过程，它既显示教育学科体系演进的特点，又显示社会学科体系演进的特点。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作者采取多样化的方式来表述这部分内容，比如，利用图表形象直观地呈现历年来成人课题研究立项情况，借助严谨的数据表明课题数量上升趋势以及各时期各类研究文献的数量。

新中国成立70年来，中国成人教育学科研究有成绩，有进展，有突破，并逐渐表现出理念清晰、理实结合、方法熟悉的特点。该书紧扣学科产生、发展、深化的内在逻辑主线，所述内容丰富，层次分明，特点突出，并且使用统计方法对一些研究问题进行量化统计分析，有助于读者对历史资料的精确把握，也有利于成人教育学研究的进一步提升。

四、反思成人教育学演进历程，全景审视学科价值取向

中国成人教育学研究者和实践者在本土化探索过程中取得了一定的进展，这一过程“有时是缓慢的、察觉不到的进步；有时则是较为迅速的、较大的社会变革，它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并标志着历史上重大的转折点”[4]，反思恰好是学科进步、变革的强力助推器。基于此，该书前六章分别就各阶段学科探索过程及其特征展开切中时弊、层次分明的分析与反思，并将时间和问题相结合、学科发展历史和学科建设逻辑相统一，从价值取向、框架体系、学科研究三个方面思考了中国成人教育学取得的成绩和面临的问题。

其一，就价值取向而言，作者指出，改革开放前由于功利主义和工具理性的误导，成人教育学价值理性处于失语的尴尬境地；改革开放后，成人教育学渐趋规范，其价值理性逐渐凸显并深化；新的历史时期，如何坚持成人教育学的公共价值理性、突出人的生命与成长、使成人教育学由边缘走向中心则是我们面临的重要问题。

其二，就框架体系而言，作者按照时间线索回观反思其演变历程。在成人教育学的起步探索和积极恢复阶段，成人教育学科内容多为简单记载和经验描述，学科框架体系正处于浅显期和薄弱期；到了成人教育学的稳步发展阶段，学科框架体系已较为完整，但理论研究的学科建树意识差、独立性不足且存在较大的教育学移植化倾向；在学科快速发展阶段，学者们对成人教育学和社会学关系问题展开热烈讨论，并就社会化视角下如何建立成人教育学科框架体系展开思考和研究；现阶段，成人教育学框架体系正在不断完善。

其三，就学科研究而言，作者对学科认识不系统、学科定位不清晰、学科方法论存争议等重难点问题进行了适时贴切、独树一帜的反思和论述，切中要害，启迪思想。

学科的“价值取向问题是教育领域最核心的价值问题”[5]，其决定学科的路径选择和发展趋势。然而，“成人性”的缺失造成成人教育及其学科建设的合法性危机，以致成人教育学无法得到学术界的普遍认可[6]。基于此，作者落脚于使人“成人”这一理念，从使人类有尊严、使人类和谐、使人类存敬畏三方面入手，缔构出“以平等、自由和民主的共惠价值为普遍共识，以和谐共存、共享发展为公共属性，以可持续发展、乐生为伦理追求”的成人教育学未来蓝图，有理有据，可读可鉴。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共和国教育学70年·成人教育学分卷》一书立足于新中国成立70年、本土化成人教育学发展70年的背景之下，全面梳理我国成人教育学术发展历史，探寻影响或制约成人教育学发展的基本因素，归纳成人教育学成果及问题，从而明确本土化成人教育学的学科定位和前进方向，激励中国成人教育学研究者和工作者在奠基成人教育学关键问题时能够进行理性选择、全局反思和不断实践。该书选题立意顺应时势，阶段划分匠心独具，史实分析深入透彻，反思展望洞中肯綮，对保存和传播成人教育学史料、促进成人教育学术传承和发展做出了有益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