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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背景下中国画题款艺术的演变与思考

2021-12-01王家辉

艺术品鉴 2021年30期
关键词:题款题字中国画

王家辉

题款突破了中国画本身的局限,通过文字传达画者内心情感世界,烘托画面的情景和完善画面结构,增强了艺术的广度与深度。优秀的题款体现画者的自身修养、诗词书画等方面的才能,也启迪了观画者的想象空间。

一、题款的概念和用途

题款又称款识,包含“题”和“款”,也可分别称其“格调款”和“功能款”。“题”指诗词、散文、感想、论画、记游、随笔等作为画面情境补充的内容,起到提升中国画的意境格调,此外,即使题了与画面无关的内容,但书法书体符合画面意境,内容在合理范围内,对画面也有提升的作用。“款”指时间、地点、署名、钤印等记录画者本人或受赠人的信息,如书法好也有装饰画面的效果。题款内容形式纷繁复杂,可繁可简,有时还可充当书画鉴定、辨别真伪的手段。中国画题款与西方绘画上签名的“版权”意识不一样,除了个人留名意识,中国画题款与绘画本来就关系密切,优秀中国画作品的款识与绘画的内容可以相互成就、相互升华。例如,徐渭的画作,如果没有独具特色与画面融为一体的,同时又应景的诗作为落款,则会降低作品的欣赏意趣。

二、历史中题款的演变

中国画并不是一开始就有题款的传统,从现存的史料来看,题款的发展经过了三个变化阶段。五代之前是书画无款时期,五代与南宋之间为题款不参与画面构图的隐款时期,南宋之后题款逐渐参与画面构图,并且逐渐形成中国画传统手法。

东晋有一部分人物题材的中国画作品,其每册页的画有“旁白”与后世的款识有些类似,如顾恺之《女史箴图》的唐摹本,其画面结构由一段环节的画配一段解说文字,类似连环画。唐代出现了不少题画诗,但这些诗是观画者有感而发或答谢画家而题字。例如,李白的《观博平王志安少府山水粉图》《求崔山人百丈崖瀑布图》,从题目字眼的“观”“求”就能发现,画家没有参与题画。白居易的《画竹歌·序》更为直白说明,题诗是为答谢画家:“协律郎萧悦善画竹……予厚其意,高其艺……”与此类似,唐代虽留下大量的题画诗,但大多是观画者留下的题字,或是画家为了记载历史事件而题,此时的题字还未参与画面结构。

到了五代时期,中国画出现了画家自主题款,但字小,字数也少,一般写在画面隐蔽处,仅是标明作者的姓名、作画时间地点等基本信息,还没参与画面整体构图,不过现在看一些五代十国作品有参与画面的提款,其实为后世明清画家所为。譬如,关仝的《关山行旅图》,山头空白处为明代王铎所题的鉴赏跋;黄筌《写生珍禽图》,左下角有小字“付子居宝习”。北宋绘画依然是以隐款、穷款为主,多数宋画都没有名款,更不用提其他各类题款。极少数具有名款的留世宋画几乎都是藏款,字体细小,位置也不显眼。如崔白的《寒雀图》在树干下方自跋“崔白”小字。郭熙《关山春雪图》,在画面左下方的白雪上自跋“熙宁壬子二月奉王旨画关山春雪,臣熙进”小字。范宽的《溪山行旅图》,“范宽”二字藏在山脚丛林树叶间,与文人画的款识相差甚远。此类画作在当时多数出于实用和装饰为目的,如用在皇家或权贵家的屏风、团扇上,类似工匠身份在成品上题名,当时,工匠身份低微,所以,画者无需在作品中留名,更不会将自己的意志表现在作品中。留世宋画大多经后世剪裁重新装裱,做成挂轴、册页等形式,而且在此基础上,加以题字赋予那个时代认可的独立美学意义。可见当时画面中的题款是类似做记号的行为,特点是把题款落在隐秘处,唯恐影响画面构图。

北宋后期,文人名士为寄兴谴情的活动加入了绘画领域,为了区分宫廷画派追求主观情趣,和掩饰技不如人的弊端,绘画上力求去铅华而趋于平淡素雅,逐渐将自己擅长的诗文书法融汇到创作当中。当时,文士社会地位高并掌握着话语权,文人画成为主流,同时,题款彰显了文士在行的诗词书法水平,对画面的诗意做了极大的补充。[1]从现存的作品来看,南宋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题款,宋徽宗赵佶把诗文有组织地题在画中,他的《祥龙石图》为了平衡右边一块立状太湖石,左边自题了大段介绍太湖石的诗文,最后落款“御制御画并书”和“天下一人”的花押,题款与画达到舒适的视觉平衡。上仿下效,之后便出现了画面题诗的现象。元代把题款艺术发展到新的高度,朝代的更替激发了文人群体的隐含心声发泄,他们在自己的作品上落款,文人画几乎每幅画都题款。画家们在落款上抒发自己的个人情感,开创了山水画题款的新式样,开创了前题后款、画面上方题款、长题、短题等多种样式,并且得到后人广泛沿用和发展,由此产生中国画画面构成的新格局。明清时期,出现了不少擅于题款等画家,有“三分画七分题”之说,明代如“浙派”、徐渭、董其昌、唐寅等,清代有四僧、扬州画派等。他们几乎无画不题,画因题款而生辉,字因有画而名贵。

其中,郑板桥自创了穿插题款,将题款直接题在物体上,或穿插题在物体之间,打破了题款只题在空白处的常规,他有时将落款题在石头上,以字代皴的方法增加石头的分量,这种更为灵动的题款方式,除了弥补在构图上的不足还能起到整体平衡的作用。晚清的吴昌硕有深厚的书法篆刻功底和文学修养,题款成为他画面独具特色的看点。[2]近现代的齐白石也是诗书画印“四绝”的高手。

三、题款与中国画的关系

中国画是传统艺术文化的结晶,内涵丰富,吸收了中国传统哲学、美学、文学、书法等多种文化,题款和绘画相互丰富、相互渗透而形成的一种综合性表现艺术。题款与中国画的关系大体来看,就是诗、画、印与中国画的关系。

诗词与中国画的关系。诗词的概念很广泛,苏轼评论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在某种程度上把诗画的关系约束在一定的范围,它们共同的源泉都来自于生活,具体来说,来自生活中的环境启发和人的情感,都有着对美的追求、有动人的力量。诗画结合产生的作用如下:

其一,画面的境界会因契合的诗词而丰富提高。画虽显形,却缺少文字概念带来的臆想空间,比如,人物画不写名字,观画者就无从而知画中人;山水画不题字就不知画中地点和南北方向,即使能注明这些基本信息,却无从注明其中要表现的深层感情。题诗则可发挥这种功能,丰富画面意境。

其二,诗和画可以相互阐发。主体的情与客体的景相互交融,例如,启功先生曾见过一把精美的南宋团扇,扇子上一面是宋人的画,另一面是南宋后期某个皇帝的题字,由两人共同完成的作品,于是生出疑问,是先有字还是先有画?最后无处考证便感叹道:如果先有题字,是画家善于体会诗句里的意味,画出诗句里的意境;如果先有画,则是题款者善于捕获画面的氛围,写出画面中的诗词,不管谁先谁后,除了画者和题者能领悟对方的情感,诗画有相通之处也能相互成就。这是诗画相得益彰的生动案例。

其三,诗画结合的质变奇迹。文人画注重笔墨,而非物象,以主观意象甚至抽象的手法表现事物,与抽象的诗词结合起来,形成了一种新的表现风格。他们把描绘的物象和诗词都赋予人的情感,运用拟人化、象征、托物言志、借景抒情等表现手法,倾注了作者的情感、灵魂、人格、学养。所以,寥寥数笔的文人画得到升华。[3]

书法与中国画的关系。绘画中的“书法”要融入画面整体的形式内容,单独来看有书法自身的艺术性和独立欣赏的审美价值,同时,它又属于“题款”的一部分。

首先,中国画题款书法应该满足基本要求,如笔法、结字和章法都符合书法的审美;款书墨色自身有配合,与画面墨色也要有呼应;款书的章法要做到灵活多变,如同一幅书法作品的审美要求,它的“形”是否美观。

其次,题款书法书体选择要与画面意境相配合,不同的字体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如“篆以端容,隶以谨行,行以丰姿,草以畅志”,所以,要根据画面风格类型来选择题款的书体;题款书体与画面线条应相呼应,书法与中国画同样追求线的艺术,题款书法的线条与绘画物体的线条在质感上趋同,并在节奏上相互呼应,才能达到和谐统一。[4]

钤印与中国画的关系。元之前中国画用印较为随意,不用印也无伤大雅,只用于凭证的手段。元之后文人画治印成风,尤其擅于画大写意水墨的画家,讲究布局,钤印成为画面的点睛之笔,不仅弥补了构图的不足使画面趋于稳定平衡,还提供了更多布局构图的可能性,而且为只有墨色的画面添增了一抹色彩,红印黑墨白纸形成鲜明的对比。中国画把印称为“金石”,可追溯到商周青铜器和碑帖的历史,金石本就源于书法,书画印三者都符合平面布白、经营位置的要求。印章的选择跟画面风格和落款字体的书体、长短、大小有关,白文和朱文的位置安排、印泥颜色的鲜暗都有讲究,布局千变万化。统一的要求是钤印与画面效果要达到平衡。[5]

四、当代题款何去何从

近年来,中国画题款呈现微弱趋势,大多青年的中国画作品短款、穷款。主要由两个方面造成,一方面,近代社会转型,美术教育体制弊端“西化”严重,中国画传承受社会舆论误导;另一方面,现代生活方式的转变。时代科技的发展,通用白话文而对古典文学接触少,现代的笔替代了毛笔,过度依赖电脑、手机,提笔忘字的现象变多。既然知道了这些原因,解决方案便出来了。艺术本就追求多样性,中国画是否题款也应视情况而定,相信题款与其他国粹一样,有存在的价值便就有复苏的那天[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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