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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05王小愉

百花 2021年7期
关键词:黄土县城陌生

王小愉

无定河承载了多少的回忆,寄托了多少的思念。

1984年农历十月十四,树叶开始洋洋洒洒地飘落,刺骨的西风扬起薄薄的黄土。阴沉的天气加快了老农们忙碌的脚步,白菜还未入窖,土豆埋在地里。下午,父亲被哥哥从菜地里叫回,爷爷在对面硷畔听见了婴儿入世的第一声啼哭,一声“五点过了五分了”将我的生辰定格。

当天夜里,一场大雪悄然降落,忙碌的黄土大地陷入沉寂,硷畔上大槐树枝子被压折的吱吱声,格外清晰。26个月后,腊月初三的中午,妹妹出生了。腊月的黄土高坡只有白色,似乎冬天的孩子就要多磨难。

我和妹妹总是爱斗嘴,吵了十几年,也相跟了十几年,认识的人都说我们像双胞胎。我七岁那年,母亲带着我和妹妹去父亲工作的地方生活,于是有了我的第一次迁徙。

这个地方叫苏家岩,在无定河边上。家在半山腰的中心小学,站在硷畔上清楚地看见无定河来的地方,也能看见它去的方向。我在这里度过了三年。虽然是儿时的三年,30年过去了,通往家里的那条用石头插出来的“水路”(下雨时也是通过这条路排水)依然清晰可见,夏天无定河里的光屁股小子们还在戏耍。

10岁那年,父亲工作调动,我们随着父亲到了陌生的地方,那是有着大片大片平坦川地的薛家峁。一望无际的川地那边是无定河,这是我的第二次迁徙。

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我唯一认识的还是那条流向苏家岩的无定河。有它在,乐趣不减!

第三次迁徙是我上初中时。奶奶带着我去了县城读书,在学校旁的小黑窑里度过了两年。无定河还在边上,蜿蜒经过县城,将县城分成东西两块,连接东西区的是千狮和龙凤两座大桥。每次周末看着无定河流去的方向,我就想,顺着它走就能走到家。

2004年,我和我的“双胞胎”妹妹一起考上了大学。9月初的一天,我们踏上了远去的汽车。汽车顺着无定河行驶,在城东南郊拐向省城的那一刻我猛地起身,透过后玻璃望着河道和熟悉的河水,渐渐地看不见了,模糊了,不知道是走远了变得虚无,还是泪水糊住了双眼。

真的要离开了,再见了无定河,再见了我的亲人,再见了我的家,再见了……这一次的离开造就了我的第四次迁徙,我就此安定。轿车驶入烟霾笼罩的西安城,高楼耸立,让我惶恐,道路两旁的法桐郁郁葱葱,匆匆闪过,一切都那么陌生。

那一刻,我在想,我的未来不属于这座城市,我要回去。读书几年毕业后就回到我熟悉的地方,那里有父母的呵护,有大哥的庇佑。16年里,回家坐火车居多,车窗闪过的每一帧画面都写满“归乡”。然而,这一刻,16年过去了,我还在这个城市,有了家,也深深地爱上了这座城市,和故乡一样。

这一次迁徙是从黄土高坡到关中平原的迁徙,是合龙山到终南山的迁徙,是无定河到渭河的迁徙,是从稚嫩迈向沉稳的迁徙。迁徙把我们变成了游子、漂泊者。不管在这座城市有多少固定住所,你还是流浪者。

迁徙迁出了乡愁,迁出了留恋,迁出了无限的思念。

乡愁”就像病毒,喜欢寄居在城市的人群中。如果说每个人头上都会显示你所“感染”的病毒名称,那么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来往的人群里,总能发现几个头上写着“乡愁”。我就是,而且写满了16年,今后还会一直延续。

16年里,尽尝酸甜苦辣,饱享喜怒哀愁。每个人都是传奇,有不为人知的故事,也許惊天动地,也许鸡毛蒜皮,苍苍众生,都为凡俗。一个人不经历真正的痛苦,不能称之为完整,不经历真正的挫折,或许生活就没有高度。

比海宽的是天,比天大的是心。还得继续赶路,但愿能安然走过四季红尘,真正做到笑看风起云涌。

有一天,我死了,可能就在这里了,化成一捧灰土,和陌生的人们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希望有人能带上一撮灰土,这一撮是我的心化成的灰,带着它送回到我的故乡。乘着风撒在空中,落在我生活过的每一个地方,或是在我祖先坟的周边挖个坑埋了,让我能时刻告诉他们——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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