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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现代主义视阈下《弗兰德公路》解读

2021-10-29陈依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1年10期
关键词:克洛德西蒙后现代主义

陈依

内容摘要:法国新小说派代表作家克洛德·西蒙在他的诺贝尔获奖作品《弗兰德公路》中,以先锋性的后现代叙述展开了大胆的形式探索,为文学提供了一种新的艺术审美方向。本文对其小说后现代主义文学特征进行整体观照,在分析和整合《弗兰德公路》后现代主义美学特征的基础上,我们可以更加明晰其小说形式的探索不仅表现出他对传统写作手法的怀疑和否定态度,也表明他以存疑方式对世界的存在进行多面性的思考。

关键词:克洛德·西蒙 《弗兰德公路》 后现代主义

20世纪中叶,后现代主义作为对现代主义的反拨横空出世,随后在哲学、艺术、政治、经济等领域确立了统治地位。文学界作为思想理念实践的最前沿,也出现了后现代主义文学思潮。

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巨大的伤亡数和战后的焦虑心理令人们的精神失去了指引,陷入无可自拔的痛苦与彷徨。一切都在被解构的状态中漫无目的地前行,这样的社会背景最终促使了后现代主义的诞生。

作为新小说派的代表,克洛德·西蒙(Claude Simon)以冒险探新的姿态,在《弗兰德公路》中以极具先锋性的后现代叙述方式,成功地进行了一系列的形式探索。小说以1940年春法军在法国北部接近比利时的弗兰德地区被德军击溃后慌乱撤退为背景,主要描写3个骑兵及其队长痛苦的遭遇。所有这一切,是由佐治战后与德·雷谢克的年轻妻子科里娜夜宿时所引发的回忆、想象所组成。《弗兰德公路》的故事情节并不曲折复杂,但其写作手法却独具创新性,叙述方式的体现后现代特征。

一.“物象”的细节描写

克洛德·西蒙是一位重细节描写的小说家,小说的拓展不再是情节叙事,而是对繁杂的景象进行了纤毫毕现的点染,这种巨细无遗的物象描写,具有极强的镜头感,并且彰显了西蒙独特的观察力,是以一己之眼观察到的千变万化的物象。

《弗兰德公路》中对场景的细节描写大量借用了特写镜头的技法,采用“钢笔——摄像机的手段”,呈现一种清晰锐利的真实感。如小说中有一段对马尸的细节描写“佐治看见马尸在他下面旋转,像是放置在一个转盘上(先是近景:马首向后仰着,呈现脸的下部,这时镜头不动了,僵直的颈子,接着屈起的脚渐渐地介入,把头部遮挡了。接着是出现肋部近景,伤口,然后是马拖长的后肢,像被缚扎在一起似地贴合在一块儿。后来头部又再出现,就在那儿后面,呈现在逐渐消失的远景中)”这一段对马尸的精确描写,就如电影镜头一般先是推进近景,镜头在移动和停顿中分别呈现马首、马脸和马颈与马脚。随着镜头的回转与推移,将马尸那种扭曲变形的姿态像画卷一样展开,而又随着镜头的拉远马尸逐渐消失,马尸存在的背景悄悄介入。整段叙述具有镜头般冷酷的感觉。读者好像是在看一段没有感情介入的纪录片,消解了读者观察“马尸”的不适和震撼感。

其次,对物的痴迷性描绘是对情节与主题的消解与淡化。西蒙对物的接近变态的细致描绘,也作为一种对读者的“离间”效果,他有意打断读者对情节进程的投入,不时的插入对物象的冗长又细致的描绘来分散读者的注意力,这种插入强行使读者将刚要沉迷情节的思维抽离出来,重新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上,进行冷静客观的观察。这种对现象后的本质的解读,是对读者深度解读的干扰,也是后现代主义的审美要求。

另外,对物体的细节描绘也是一种人的主体地位消解的象征。在《弗兰德公路》中,物本身就是情节的组成部分。“物”作为传统小说中的起烘托陪衬作用的背景获得了与“人”同样的关注度。《弗兰德公路》中主要表现为物化的人与人化的物,本文列举小说中重要的物象——战马,不仅仅是战争的参与者,战争的见证者,甚至有着与人平等的地位。它是一种人的隐喻,是人堕落回动物性的象征,也是人对自己的人生实际像“马”一样束手无策的暗示。战马与主人公以及作者始终保持着“潜对话”,其中有一幅图景呈现了战马的人格化情景:“这马步态神奇十足,身体丰满,髋部丰满,直至身后部分也是鼓胀绷紧,后退交替移动时姿态高雅但刻板,骄傲但笨拙,浅棕色的长尾巴摇来摇去。”作者已把对战马的描写从纯粹的描写中抽离出来,不论是从外在的“丰满”还是内在的“高傲”,作者均用人的笔调来对马进行“人化”,甚至战马比人物有更为丰富的形象与性格,“战马”承载着作者对战争的全部回忆。

总而言之,西蒙对物象的开拓性描述意在说明事物与人同作为世界存在的一部分,是自由独立的个体,它有力地突显出西蒙作为一个现代作家對现实的深刻思考和审视。

二.主题的荒诞性

《弗兰德公路》描述了一场谈不上是战争的战争,这场还没开始打就注定失败的战争。四个骑兵在弗兰德公路上漫无目的的游荡,他们经受了遇袭、被俘、被押运、集中营监禁等非人的折磨,最终有的被敌军射杀、有的患病身亡,只剩下佐治一人,在战后重新回到家乡,过着平凡的生活,直到偶然遇见过去五年一直迷恋着的队长的二十岁娇妻——科琳娜。与她的重逢和交欢打开了过去五年记忆的阀门,所有过去的一切,像洪水一样涌上心头,这部以战争为主线的作品向我们展现了绝望以及笼罩这一切的被消解了的意义,《弗兰德公路》这部作品的主题无疑也渗透了主题的荒诞性。

小说中发生的所有情节,无论是狼狈的逃亡、随处可见的死亡等等都被一片压抑窒息氛围所笼罩,令人窒息又无法逃离。弗兰德公路上的雨好像永远不会停息,一切都是潮湿的、粘腻的,脸上永远有一层无法冲刷净的薄膜,隔开的不仅仅是人与人,还是自我与世界。在整本书的字里行间。是战争的惨淡灰暗、历史的不可捉摸和孤独的无法排遣,绝望牢牢压在每个人胸口。

永不停息的雨是《弗兰德公路》的整体背景。“这雨也是单调的、没完没了的、黑漆漆的,而且不是在倾流,是在把人和马并入它的怀里,同时把它极轻微的雨声加入,混杂在那些通过路上的几千匹马所发出的可怕的、持续的、险恶的嘈杂声,像几千条的虫在啃啮世界时所发生的蚕食的声音。”这雨似乎就是战争的外化,它吞噬一切蚕食一切,一点点的将人与马拖入被它润湿的土地,被它凝结成的黑色烂泥里。

这雨是惨淡灰暗的战争。战争无疑是整本小说最主要的背景,战争是人类野蛮的最突出表现。佐治的父亲说“战争也好,做生意也好,都不过是人们贪婪的表现。从另一个意义上说战争也是对抗沉寂的一种模式。但是这种原始的喧哗与骚动只能宣告人性的灭绝。而《弗兰德公路》描写的这场战争更是荒诞不经。“这不是战争,不是两军对垒正规地毁灭或消灭对方,而是為死亡所吞没。”士兵不是死于冲锋陷阵,不是为荣誉为祖国而死,而是死于逃亡,死于病痛。战争因为科技的加入使人的武力显得可怜又可笑,区区肉身,怎么能够对抗轰炸机,重机枪和迫击炮。一切传统在科技的面前只能是一败涂地,仓皇逃窜。士兵似乎不是战争的参与者,而是静静地看着战争如巨幕一样平静的展开,沉闷巨大而空洞。

雨更具有孤独的意象。后现代的荒诞性来自人与世界的格格不入,与他人无法沟通,对自己无法正确认识,“他人即地狱”,就连“自我”也隐藏起来,不被轻易发现。这种孤独就像雨,滴入大地,滴入人心,将身体与灵魂都打湿。小说中,佐治说“我看见那些人在闲聊,但更确切的说,是在保持沉默。这是说,他们以沉默来相互理解,如同别人通过语言来达到同一目的一样。”在一片死寂中闲聊,这种颇具意味的“沉默”无疑是人和人之间难以沟通,难以理解的象征。语言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人们不可能通过这种不明确的主动制造障碍的沟通方式获得交流。语言失去了其效力,孤独带来了挥之不去的绝望,无论是精神还是灵魂都像是被抛弃了。

三.“迷宫式”结构

小说在现实、回忆、想象中交替,用螺旋式图案,浓墨重彩地描绘了150多年时间的跨度:德·雷谢克的祖父之死、战争溃败之撤退、逃离集中营、佐治与科里娜幽会等内容同时涌现、拼贴缝合、循环反复,而仔细梳理这些情节后发现所有的叙事三个时间节点为中心,即战前、战中、战后。而这三个时间节点在佐治的意识中被打乱重新编排,唯一有迹可循的规律就是意识的自由联想。作者时而顺叙,时而倒叙,更是突如其来添加一段小插曲,前半句是刻画的是20世纪,后半句又回到19世纪。在复杂的叙事中隐约可以看到战争和性爱场面,但依稀的线索被“非定向性联想”碾碎。从科琳娜的呻吟喘息声中跳跃到集中营中战友的争吵、德·雷谢克与祖父参战经历的穿插。在作者笔下万物都可以成为回忆与联想的触发点,这些联想由某个细节出发时而不着边际,甚至荒诞无稽,后来作者又跳出小说人物的范围,将自己内心的情景和意识插入文本进行描述,把读者引入似真似幻的情境中,构建了内心层面的无形迷宫。

此外,“迷宫式”结构也体现在对色彩的渲染上。首先《弗兰德公路》中有很多具有视觉艺术画面感的场景。如对骑师赛马场面的描绘,就如在眼前展开了一幅色彩浓郁层次分明的印象派画作。“黄的绸上衣,蓝色的背带和窄边软帽——野栗树墨绿的衬底——黑色上衣,蓝色的圣-安东十字和白色的窄边软帽——野栗树形成的墨绿色的墙——蓝与粉红相间的方格,蓝色软帽——野栗树形成的墨绿色的墙——樱桃红和蓝色的条纹,天蓝色的软帽——野栗树形成的墨绿色的墙——紫色上衣……”作者以色彩进行机械排列和铺陈,混合了16种不同色彩堆积描摹。骑师们的赛马场面顿时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和空间感。对视觉冲击的追求,对各种场面做绘画性质的细节描绘是解构文本的一种方式,小说在内容结构上也体现了“迷宫”结构。

本文将《弗兰德公路》置于后现代审美的大背景下,剖析了其叙述方式、主题意蕴和结构手法的特征。《弗兰德公路》以其对战争的非理性、意义的解构等主题的探索,并用其对细节的执着描写来消解文本自身的真实性,表现了一种荒诞的世界观。而其错位的时间、“迷宫式”的结构、破碎的情节本身又是对秩序的反动。总而言之,西蒙小说对后现代风格的渲染与延续,是其形成独特风格的内在轨迹,并以全新的创作实践启发了现代小说创作新的道路。

参考文献

[1]克洛德·西蒙著.弗兰德公路农事诗上[M].林秀清译.漓江出版社,2001:15-19,216.

[2]论新小说——1982年西蒙在纽约大学的讲话[A].国外社会科学,1986.4.

(作者单位:广西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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