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曦

（北京大学 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北京 100871）

纵观人类社会发展历史，任何一个大国崛起的过程，既是经济、科技、军事等硬实力不断提升的过程，同时也都是思想、文化、意识形态等软实力逐步提高的进程。智库是国家软实力的重要载体，越来越成为国际竞争力的重要表现，在对外交往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树立社会主义中国的良好形象，推动中华文化和当代中国价值观走向世界，在国际舞台上发出中国声音，迫切需要发挥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在公共外交领域和文化互鉴中的重要作用，不断增强我国的国际影响力和国际话语权①《中办国办印发〈意见〉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人民日报》2015 年1 月21 日。。

国外智库研究起源于20 世纪60 年代初期，我国智库研究起步时间比国外至少晚了20 年，但是2013年以来的文献量呈现出井喷式增长，这表明我国学者已经意识到深入开展智库研究的紧迫感和重要性。如何结合智库核心竞争力与国际传播效果来不断提高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是一个日益重要的话题。

一、智库核心竞争力与国际传播效果

近年来，对智库核心竞争力的探讨逐渐增多，目前主要集中在智库影响力的表现形式、传播渠道和量化指标的确定和评价上。有专家学者指出智库的核心竞争力是智力资本，相对于一般社会组织而言，智力资本在智库的发展与创新上更是占据了主要地位。其构成要素主要包括：人才资本、制度资本、传播资本，三者相辅相成，共同构建了智库的核心竞争力。人才资本主要是指智库的领导人才和研究人才；制度资本主要指智库发展所处的宏观政策环境和微观运行机制；传播资本是指智库在影响决策者和舆论的过程中需要通过各种关系与传播网络以实现影响力的最大化②王莉丽：《美国智库的核心竞争力分析》，《智库理论与实践》2017年2月。。还有专家认为，智库核心竞争力包括资源与能力两类要素，通过两类要素的有机结合而形成，由高质量的思想产品和智库影响力的实现得以体现。以智库核心竞争力为视角，可以将人们关于新型智库建设问题的种种探讨纳入一个统一的分析框架，新型智库建设的问题在结果意义上表现为智库思想产品质量不佳和智库影响力薄弱，认为智库思想产品与智库影响力是智库核心竞争力①柏必成：《核心竞争力视角下的新型智库建设问题分析》，《河南社会科学》2016年9期。。一方面，智库是舆论生产的“工厂”，是吸引各种各样的观点、看法、主张、建议，融和、相互碰撞的磁场和聚集地；另一方面，智库产品是舆论传播的内容核心，它通过各种传播策略和传播渠道影响其他舆论。

国际传播效果是衡量一个智库建设是否成功的重要标准，智库话语传播要充分发挥社会影响力，除了内在能力的培养之外，还必须重视宣传推广机制，建立多元传播渠道，注重国际传播效果。传播学领域学者与各方面专家积极参与智库建设与制定国际传播战略的讨论，希望在国际空间为中国赢得话语权，推动中国与世界各国的经济合作与人文交流。有关国际传播战略和策略的讨论虽然广泛深入，战略与策略实施也有相当成果，却鲜有人认真阐释如何衡量国际传播效果。

智库国际影响力与传播效果密切相关，传播效果研究主要考察传播内容、传播目的与过程以及传播内容给受众带来的影响。不同传播目的所采用的传播内容与策略不同，传播内容发挥作用的机制也不同。但是无论是什么传播目的，最终效果都落实于信息接收者观念、态度与行为的变化。信息传播要达到一定效果，首先要保证信息能到达目标受众，因此信息传播者要选择恰当渠道，使得目标受众能最大程度地接触到所传播的信息。传播效果评估的前提，是信息受众能接触到有关传播内容，传播效果评估的重点，是受众接触有关主题信息后的反应，包括对问题的关注以及观念、态度、行为的变化。衡量国际传播效果，可以通过内容分析了解与国际传播主要任务、议题、传播策略和方法对应的传播内容，了解国际传播重点与国际受众关注问题的关系。对两者关系的考察可以获知国际传播重点是否到达目标受众，两者关系的一致性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国际传播重点在受众心目中的位置，是国际传播产生效果的前提。国际传播效果强调从内容分析、渠道把控、议题设计等方面提升新型智库的能力。

智库核心竞争力强调产品内容与传播渠道，国际传播效果强调内容分析、渠道把控、议题设计，由此可见，智库核心竞争力与国际传播效果之间有着惊人的相通性，做好智库的核心竞争力就能够提高智库的国际传播效果。

二、智库国际化与智库国际影响力

智库国际化研究也是目前比较热门的领域，相关学者认为智库国际化是指以国际化发展理念为指导，以拥有全球资源为基础，以国际议题研究为核心，以国际平台传播为途径，以提供国际性决策咨询为目标的智库形态。认为智库国际化包括：理念国际化、资源国际化、组织国际化、研究国际化、传播国际化②任福兵、李玲玲：《智库国际化的影响因素及相关性研究》，《现代情报》2017年9月。。智库国际化不仅有助于满足政府和社会的智慧服务需求，同时也是一个国家或地区软实力和国际话语权的重要象征，并且认为智库国际化是世界一流智库发展的必经阶段，是提升国家软实力和国际话语权的重要途径。有学者对影响智库国际化的因素进行了分析，将理念国际化、组织国际化、资源国际化、研究管理国际化、传播国际化等作为智库国际化的主要影响因素。

智库国际化研究成果的因素分析③任福兵、李玲玲：《智库国际化的影响因素及相关性研究》，《现代情报》2017年9月。

4 董石桃 传播的国际化 资金来源多元化，包括智库捐赠、国际问题研究领域优先支持，社交网络和云计算的技术应用5 刘勇 资金数量、人员质量6 王辉耀 资金、人才、独立、话语权7 Abelson,D 发展定位、成果需求、国际化视野、研究主题、发展模式、智库培训班、成果出版、国际论坛和人才培养8 陈开敏、朱有志国际交流与合作、国际水平的研究成果、国际化的传播手段9 肖卫、黄日涵Stone,Diane 资金、人才、信息

在此背景之下，了解我国目前智库研究的发展态势，进行分析和评价则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经过十余年的发展，我国智库从最初开始了解智库的内涵，到研究学习欧美智库发展模式，现在已经步入新阶段，即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研究，数据表明我国智库研究正处于一个转型期，对国外研究成果的依赖程度正在逐步缩减，这对于中国智库从业者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创新发展机遇，也是参与国际智库竞争过程中必须面对的现实挑战。因此智库国际化研究成果的因素分析对建设中国特色新型智库有多少借鉴意义，需要进一步商榷与理清两个概念，“智库国际化”与“智库国际影响力”。

作者认为“智库国际化”与“智库国际影响力”是两个不一样的概念，智库国际化强调是研究议题、拥有资源、议程设计、传播网络等等的国际化，智库国际影响力侧重于如何更好的提升中国智库国际传播效果，实现中国智库国际话语权。

三、西方智库在对外话语体系构建中的经验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近年来，西方知名智库在国际传播和对外话语体系构建，谋求国际影响力和国际话语权等方面有诸多布局，根据文献研究，主要从下几个角度着力：其一，研究选题注重全球视野，设定国际议程；其二，打造专业高端刊物推销成果，影响决策者和意见领袖；其三，重视大众传播，将成果转化为影响国际舆论的资源；其四，通过国际论坛交流观点，形成主导性意见 。

因此，在我国新时代背景下，要紧密结合国际传播理论与智库建设核心竞争力要点，推动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从传播内容创新、传播议题重构、传播渠道拓展等要素来发展与努力，不断提升我国文化软实力与国际影响力。

四、中国特色新型智库构成要素

结合之前各种分析，中国特色新型智库研究与智库产品需要与实际紧密结合，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其构成要素包括内容创新、议题重构和传播渠道拓展等三个方面。

（一）智库研究内容创新

智库作为思想工厂，其产品不论是新的理论还是政策建议，其重要性取决于所要解释现象的重要性。自亚当·斯密以来，世界经济的中心一直是世界学术研究的中心、理论创新的中心，十九世纪至二十世纪初的英国如此，上世纪三十年代以来的美国也如此。三十多年高速增长的奇迹使中国有望在2030年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展望未来，中国的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正在迎来千载难逢的自主理论创新的发展机遇期。

能否抓住这一历史机遇，取决于中国的学者能否实现根植于中国现实的理论创新。就智库的发展与研究来看，之前的智库研究主要集中在对西方智库的模仿与学习上，以“西天取经”为主要的思维模式，但是智库作为思想产出的工厂，不能脱离中国现实。理论创新总是来自一些未被现有理论成功解释的现象，理论的适用性取决于条件的相似性，脱离中国现实特性而谈理论研究，难免有“淮南为橘，淮北为枳”之憾：一方面，西方取来的“真经”不能解释和指导中国的经济转型和发展，另一方面，“中国奇迹”和“中国经验”又无法系统提炼和严谨表述为“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换言之，中国经济发展和经济政策实践尚缺乏一套系统、严密、逻辑自洽的自主理论创新，能够为我国的经济发展和政策制定提供系统科学的解释、指导和支持，也能够为其他转型中和发展中国家提供分析框架和可行方案。因此，作为有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内容的创新、理论的创新是所有重中之重。

（二）智库研究议题重构

智库研究议题的重构可以参考传播学中的“议程设置理论”。议程设置理论是大众传播媒介影响社会的重要方式，其观点主要来自政治学，李普曼的《舆论》最早提出该思想，被认为是传播学领域的奠基之作。“议程设置功能”作为一种理论假说，最早见于美国传播学家M.E.麦库姆斯和唐纳德.肖于1972年在《舆论季刊》上发表的一篇论文，题目是《大众传播的议程设置功能》。这篇论文是他们在1968年美国总统选举期间就传播媒介的选举报道对选民的影响所作的一项调查研究的总结。该理论认为大众传播往往不能决定人们对某一事件或意见的具体看法，但可以通过提供给信息和安排相关的议题来有效地左右人们关注哪些事实和意见及他们谈论的先后顺序。大众传播可能无法影响人们怎么想，却可以影响人们去想什么。

作为新型智库，在国际上发声的时候可以根据我国经济发展与社会进步的实际需要来设置新议程，引领新讨论，形成新思潮。

（三）智库传播渠道拓展

作为主动适应全球化浪潮的结果，智库传播能力建设已经开始面向全球舆论场。借助丰富的全媒体传播手段，一些著名智库积极在全球范围内拓展影响力，占据全球传播制高点，为此投入了极大的努力。总体看，智库的国际传播能力是国家国际传播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智库的国际传播活动，能够补媒体之不足，向国际社会解释本国的内外政策主张，在不断面向本土化受众传播过程中设定全球性议程，产生公共外交最强效果，成为本国软实力的实现途径。主要的做法有：西方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的知名智库通过组织国际会议、开展合作研究、设立访问学者项目等方式推进国际化战略，同时快速实现了全球性的传播力量布局。

可从政策上对智库加以引导，对国际传播效果好的智库予以各方面支持，使我国智库逐步树立国际传播观念，做到“研究”和“传播”并重。

五、案例：北京大学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智库建设

北京大学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作为国家首批高端智库，以深化新结构经济学的研究、推广和运用为目的，开展和新结构经济学相关的基础研究、研究队伍建设、人才培养、数据库建设、学术交流与智库建设等方面的工作；引导中国和其他发展中国家的专家学者和青年学子以及迫切希望推动本国长期经济发展的政府和知识精英，尽早掌握运用新结构经济学的理论，摆脱基于发达国家经验的主流发展理论的束缚，探索出一条适合各个发展中国家自身特点的现代化之路，引领国际学术思潮。

（一）智库产品的内容创新

北京大学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致力于实现“经济结构产业转型”领域的“理论-政策-实务”高度融合。理论上，以新结构经济学理论体系作为研究牵引，拓展以问题为导向的子领域的深化研究。政策上，以国家部委、职能部门以及地方政府为依托，借鉴自主理论创新的新成果，开拓地方产业转型升级的新思路。实务上，抓好国内和国际两个实践营地，以理论和政策为牵引推进实践领域的新做法，进而以实践创新推动理论发展和政策落地。国内主要围绕各地经济结构产业转型升级研究，国际围绕“一带一路”建设。

在国内，北京大学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着力打造集调查诊断、理论研究、政策咨询、政策培训、政策讨论于一体的国家高端智库旗舰平台，运用新结构经济学围绕各地在转型升级中面临的主要问题、集结当地政府与业界实践者、系统总结各地转型升级的成功经验和现实挑战、为地方发展提供智库咨询与培训服务、为教学研究提供标准化案例。目前已经与河北、西藏、吉林、上海、广东等地开展深度合作。

在国际上，按照新结构经济学理论体系，甄别“一带一路”国家要素禀赋和产业结构，挑选适合当地的产业及企业，带领中国企业走出去，扩大现有合作范围，创新合作方式，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实现项目落地与合作发展。

（二）智库研究议题重构

深度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在与相关国际组织交流时提出新的议题，分别与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联合国南南合作办公室（UNOSSC）、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UNIDO）、世界银行（World Bank）和国际食物政策研究所（IFPRI）等主要国际发展多边组织密切协作，并深度参与一带一路倡议、中非合作论坛和其他区域性倡议政策框架的制定和行动方案的落实。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倡导成立的 “经济结构转型全球研究联盟”旨在通过促进合作研究、数据收集和国别案例研究，形成一个有助于经济结构转型领域前沿思想交流及相互学习的平台，助力发展中国家实现经济转型，促进其达成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联盟的创立，将有助于包括我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深度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影响国际发展议程和规则的制定，在汇聚“南”“北”智慧的同时，扩大“南方”声音。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提出将经济结构转型列为世行未来三年重点推进的议题领域，得到中华人民共和国财政部的积极支持。2016年3月，IDA18增资首轮谈判会议在法国巴黎成功举行，会议初步同意将“经济转型与就业”作为IDA18的一项新增特别议题。这些努力促成了在2016年12月结束的IDA18增资谈判会议上世行将就业与结构转型列为第一重点领域，并确定包括通过结构转型创造就业机会、提高青年与妇女的就业公平、支持高危环境中的私营部门和劳动者，以及完善支持就业与经济结构转型的知识平台等一系列政策措施，以促进IDA国家向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迈进，终结贫穷，共享繁荣。

（三）国际传播渠道拓展

新结构经济学国际会议是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的年度学术活动，旨在回顾与总结发展经济学理论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至今的演进和困境，与国际知名学者共同梳理新结构经济学理论体系在西方主流理论体系中的定位，拓展与深化新结构经济学理论创新，更好的发展自主理论体系，建立发展中国家经济学研究和应用学术基地，为我国理论自信、道路自信、为北京大学争创世界一流大学做出努力。新结构经济学国际发展论坛致力于搭建起贯通学术界与实务界的高端思想交流平台。集合国际发展领域有影响力的机构、专家和精英展开新结构经济学在国际发展领域应用的国际对话。新结构国际发展论坛已成功举办十期。从全球视野出发，帮助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国家甄别实现经济转型，促进国际发展经验的分享，构建全球性学术共同体新话语体系。新结构经济学专项研究基金为甄别并资助高水平新结构经济学研究，为鼓励培育海内外后备科研优才积极投身于新结构经济学的研究。从而推动发展经济学第三波发展思潮，培育优秀人才为世界经济发展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贡献力量。

六、结语

新型智库建设任重道远，需要每一位从事智库研究的学者与专家投入时间与精力。我国新型智库建设不仅需要智库产品、思想与理论创新的学者，还需要懂得智库运营与管理的专业性人才。产品的创新与议程设置以及传播渠道的拓展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多语种智库刊物、著作的出版和多语种智库网站、社交媒体账号的建立，需要专门的智库传播管理人才，智库专家学者在国际知名媒体和智库刊物上发表文章、接受采访等，为国内外智库交流、研究搭建平台，需要专门的智库传播运营人才。多方面智库人才的聚集和培养才能真正实现提升中国话语国际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