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涛（上海图书馆（上海科学技术情报研究所））

文献合作存储是指有着共同功能和利益需求且地理位置较近的图书馆，根据共同制定的存储原则，集中整合馆藏、剔除复本、统一编目检索系统，实现共同存储、共同享受服务的存储模式［1］。Constance Malpas指出，未来越来越小比例的纸质文献会被保留在原来的地点，而其他的馆藏都需要进行远程高密度存储［2］。由此可见，未来构建文献合作存储中心是必须也是必然要求。长江三角洲区域（以下简称“长三角”）在我国对外开放和新时代建设中具有重要的经济和政治战略地位，是引领区域经济发展的示范高地［3］。长三角必须深刻地意识到，无论是优势的巩固保持还是潜能的培育激发，都需要强有力的理论基础作为支撑，而理论基础需要文献资源的广度与深度来夯实。因此，文献资源合作共享、构建长三角公共图书馆文献合作存储中心在推动长三角一体化发展中势必将起到重要作用。

1 长江三角洲区域公共图书馆文献存储现状

1.1 文献资源馆藏分布现状

在公共图书馆馆藏文献资源方面，以2018年为例：安徽省公共图书馆藏书量2,910万册，每万人公共图书馆建筑面积拥有量80.7m2；江苏省公共图书馆藏书量9,323万册，每万人公共图书馆建筑面积拥有量167.0m2；浙江省公共图书馆藏书量8,608万册，每万人公共图书馆建筑面积拥有量208.8m2；上海市公共图书馆藏书量7,894万册，每万人公共图书馆建筑面积拥有量180.7m2（见表1—2）。

表1 按年份长三角各地区公共图书馆总藏量［4］单位：万册（件）

表2 按年份长三角各地区每万人公共图书馆建筑面积［4］单位：平方米

可见，安徽省公共图书馆藏书量与每万人公共图书馆建筑面积拥有量均明显低于长三角其他地区。长三角公共图书馆文献资源供给不平衡，需要利用长三角发展一体化这一动能来促进长三角文献资源合作共享共赢。构建长三角公共图书馆文献合作存储中心，有助于平衡、共享文献资源，充分发挥文献资源价值，为推动长三角一体化进程、发展一体化新机制提供保障。

1.2 文献资源新增馆藏数量现状

2018年，浙江省公共图书馆藏书量较2015年增长37.7%，每万人公共图书馆建筑面积拥有量较2015年增长21.6%［4］；南京图书馆的馆藏纸质图书以一年30万的速度增长［5］。藏书量的增长速度远快于书库面积的增长速度，图书馆文献存储空间压力日益增大。Lloyd Shepherd指出，印刷版图书几乎没有消失的迹象，2000-2010年间图书出版数量增加了42%，虽然越来越多的文献以数字资源的形式出版，印刷文献的占比不断下降，但图书馆依旧将保存大量纸质文献［6］。

此外，《第六次全国县级以上公共图书馆评估标准细则》（以下简称《评估标准》）对县级以上公共图书馆年文献入藏量、复本量作了规定。仅以省级（副省级）公共图书馆年图书入藏量要求为例（见表3），根据《评估标准》要求，年图书入藏量需达7万种、复本量需达2册，即年图书入藏数量至少需要达到约14万册才能达到年图书入藏量与复本量控制这两项指标满分［7］。

表3 第六次全国省级（副省级）公共图书馆评估标准细则［7］

《评估标准》的相关细则无形中对公共图书馆每年新增馆藏文献量提出了要求，公共图书馆不得不考虑入藏种数与复本量之间的关系，如热门图书若只按《评估标准》采购2册复本，是远不能满足省级（副省级）公共图书馆的读者需求的。以上海图书馆为例，高利用率图书采购方针为5册复本（参考外借1册、普通外借2册、普通阅览1册、保存资料1册），2018—2020年，上海图书馆每年新增入库约13万种图书，平均复本量约2.6册（该复本量统计不包含上海图书馆东馆）。可见，上海图书馆把一部分低利用率文献的复本额度转让给了高利用率文献。过剩的复本量会占据馆藏空间，及时剔旧多余复本便成为释放馆藏存储空间最为常见的措施。但在实际剔旧工作中，不乏资源价值较高且品相较好的复本文献，大量剔旧会造成图书馆资源的浪费，导致国有资产流失。为了使这些复本文献重新焕发活力，需打造文献资源共建共享平台，构建长三角公共图书馆文献合作存储中心，充分调动文献资源，推动长三角文化一体化的有序发展。

1.3 文献资源存储空间使用现状

公共图书馆文献存储空间压力日益增大，存在文献超负荷存放的现象。《JGJ38-2015图书馆建设设计规范》要求，公共图书馆闭架中文社科类/科技类图书存放标准为“每个标准书架580/540册”，闭架外文社科类/科技类图书存放标准为“每个标准书架360/330册”，中外文合刊存放标准为“每个标准书架260/240册”（见表4）。其中，合刊指期刊、报纸的合订本，期刊为每半年或全年合订本，报纸为每月合订本，按四开版面（8—12）版计。每平方米报刊存放面积可容合订本（55—85）册［8］。

表4 《JGJ38-2015图书馆建设设计规范》书库容书量（册）［8］

以每平方米报刊存放面积最大可容纳85册计算，标准设计规范中书库容书量理论最大册次为闭架书库社科类图书每平方237.0册（580×1.25×85÷260=237.0）、科技图书每平方220.7册（540×1.25×85÷260=220.7）。安徽图书馆馆藏普通图书2,848,279册（未包括古籍等其他纸质文献），书库面积7,660m2［9］，则每平方米平均藏书371.8册；金陵图书馆馆藏图书2,469,279册，书库面积1884m2［10］，则每平方米平均藏书1310.7册；上海浦东图书馆馆藏图书4,400,872册，书库面积4,530m2［11］，则每平方米平均藏书971.5册。可见，长三角公共图书馆每平方米平均藏书量已远超书库容量标准规范，馆藏空间严重不足。

1.4 缓解文献存储空间措施现状

长三角公共图书馆采取因地制宜的方法来缓解馆藏空间压力。①改变排架方式。以上海图书馆为例，基藏书库将多余复本下架至储备库存放，并集中统架、紧架，在紧架后腾出的书库空间中不再使用分类号排架法，而改为流水号排架法。这是因为分类号排架法需要预留书架，使得书库利用率变低，且需要经常倒架，不适宜闭架书库的管理［12］，而流水号排架法易于排架，无须倒架、预留书架空间，空间利用率高。上海图书馆基藏书库积极挖掘自身潜力，以相对较小的成本在较短的时间内缓解了涨库问题。但是，按照上海图书馆基藏书库新增文献的增长速度，剩余馆藏空间只够使用到2030年末。②新建或改建储备书库。上海图书馆于2020年新建成保存本书库一座，并以该库为契机，对库房文献进行调整。该库已为相关书库释放了约230万册的文献存储空间，但后续空间也仅够存放约20年增长量的图书资料。

综上，馆藏文献增长速度远高于馆藏空间增长速度，当前各馆采取的措施只能暂时缓解馆藏空间不足，效果有限，而构建长三角公共图书馆文献合作存储中心的意义由此凸显。

2 构建长江三角洲区域公共图书馆文献合作存储中心的意义

2.1 长三角一体化发展需要

2018年11月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首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上宣布，支持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并将其上升为国家战略。2019年12月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以下简称《规划纲要》），对科创产业、基础设施、生态环境、公共服务等领域进行规划与部署，旨在实现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全面建立一体化发展的体制机制［13］。其中，基本公共服务一体化是民生之本，公共服务包括教育、医疗卫生、社会保险、公共文化等。因此，公共文化服务、公共图书馆服务一体化也是长三角地区一体化发展的要求，构建长三角公共图书馆文献合作存储中心是对习近平总书记关于长三角一体化发展要求的积极践行。

2.2 示范引领国内合作存储项目实践

美国关于低利用率文献合作存储的实践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从哈佛模式到五学院区域联盟再到“学术馆藏和保存联盟存储库”项目（Research Collections and Preservation Consortium，ReCAP），项目的合作定义、合作范围、合作内容等不断深入扩大，参与的成员馆越来越多，实践程度逐渐深入。我国对于合作存储的研究起步较晚，目前仍处于理论阶段。在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战略实施过程中建立公共图书馆合作存储中心不仅是为长三角公共文化服务方面的深化改革措施树立典型，也是对全国公共文化服务方面发展提供有效示范，引领国内合作存储从理论走向实践。

2.3 缓解文献存储空间压力

将文献转移至合作存储中心，可有效缓解馆藏文献存储空间的压力。但是，储存图书馆不是剔旧文献仓库，并非所有成员馆认为无用的文献皆可以转移至合作存储中心，需要避免成员馆出现“倾倒式”移库行为。因此，合作储存实践中的重要一环是合作储存馆藏的审定，对此需建立完善的检索系统，并对文献复本量、文献内容筛选等进行一系列约定，甚至可以为此约定存储于合作存储中心需按册/件支付一定的费用。

2.4 优化馆藏文献存储环境

上海图书馆新馆（淮海中路馆）于1996年建成［14］、南京图书馆新馆于2007年建成［15］、浙江图书馆新馆于2000年建成［16］、安徽省图书馆新馆于2003年扩建开放［17］，长三角各省市级公共图书馆均已运行近20年。《JGJ38-2015图书馆建设设计规范》于2015年发布，当初的建设思路以及建设标准已无法满足当前的发展状况。构建新的合作存储中心可以用最新的思路与最高的存储要来谋划建设，优化文献存储环境。

3 构建长江三角洲区域公共图书馆文献合作存储中心的SWOT分析

当前，国内合作存储仍处于理论阶段，构建长三角公共图书馆文献合作存储中心机遇与挑战并存。笔者使用SWOT分析方法对长三角公共图书馆文献合作存储中心进行探讨，并以此为基础探索构建合作存储中心的具体方案。

（1）优势（Strengths）。①政策环境。《规划纲要》为长三角一体化发展、长三角文化一体化发展提供了政策支撑。②地理环境。长三角交通、物流、网络发达，为文献资源共享传递提供了坚实基础。③经济发展。长三角创造了全国23.5%的经济总量［18］，可为建设文献合作存储中心提供经济保障。

（2）劣势（Weaknesses）。国内暂无合作存储实践案例。广大学者通过研究国外合作存储案例，盼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在实践过程中将理论中国化、本地化，才可避免水土不服。

（3）机遇（Opportunities）。构建长三角公共图书馆文献合作存储中心是践行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战略的必然要求。作为国内首家文献合作存储中心，长三角公共图书馆文献合作存储中心将紧密成员馆之间的协调合作、扩大文献资源供给范围、提高文献利用率，从而缓解各成员馆的馆藏空间压力、优化文献存储环境。

（4）威胁（Threats）。①区域行政壁垒严重。各行政区之间存在明显的行政壁垒，妨碍了社会管理政策的整合，制约了基本公共服务一体化进程［19］，也制约了公共文化服务一体化进程。②文献所有权是否变更、合作存储管理系统是否易用好用等顾虑或会限制成员馆合作的参与度与深度。

4 探索构建长江三角洲区域公共图书馆文献合作存储中心方案

4.1 公共图书馆合作存储中心规划管理方案

（1）规划合作管理。国外合作存储的成功案例表明，合作存储的建立和运行离不开政府的推动和图书馆推进。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战略实施是一个契机，实现长三角公共文化服务一体化发展，就必须突破行政壁垒与地方保护等片面思想，利用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构建合作存储中心。公共图书馆之间需建立强有力的领导组织，对合作存储进行宏观规划和全局把握，合作馆的馆长以及高级别馆员必须站在“互惠互利、合作共赢”的高度，联合制定合作存储中心的方针、政策、制度等，调动各馆的积极性，保证合作存储中心的建设进度及可持续发展。

（2）合作存储中心选址。根据《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总体方案》要求，上海市青浦区、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区、浙江省嘉兴市嘉善县为长三角一体化发展示范区［20］。目前，示范区已经成立由两省一市联合组建的一体化示范区理事会、执委会，组建区域发展办公室、长三角投资公司等职能部门和投资建设主体，有序推动一体化建设［21］。在示范区内选址，其行政环境、组织架构与经济体系等均可成为构建合作存储中心的坚强后盾。且可借助示范区的示范功能，分享长三角公共文化一体化发展的新机制，推动、引领国内合作存储中心项目实践，为长三角公共文化服务全面深化改革、实现高质量一体化发展树立典型。

4.2 合作存储中心管理系统

不少学者已对下一代图书馆系统进行了探索和研究，如肖铮等认为新一代图书服务平台应具有平台化、开放性、易扩展性和云端化等特征［22］。存储系统的智能化直接影响图书馆服务的自动化与智能化。统一合作存储中心系统需长期保持高效运行，通过前期制定的合作存储中心的方针、政策和制度，开发下一代图书服务平台。通过该平台，可获取合作存储中心馆藏文献信息以及文献提供者信息，通过技术手段保留信息以确保合作馆的国有资产性质，同时为合作存储中心服务。不仅如此，从复本检索、验收入库、位置检索、文献提供等文献管理与保障等方面打造全方位一体化的文献存储管理系统，对文献进行全周期统一管理。

4.3 合作存储中心存储设备

（1）环境控制。文献存储环境直接影响文献存储保护时长，库房应根据文献材质与种类维持适宜的环境温度与湿度。为最大限度地延长永久文献的寿命，书库需采购恒温恒湿设备，以确保温度保持在2℃—6℃（或8℃—12℃，最低温度不宜低于0℃）、相对湿度在35%—45%［23］。按要求配备空气循环与空气治理设备，以确保书库空气质量标准，避免有害气体对文献造成损害。每个存储单元应配备独立传感器，当温湿度、空气质量等处于非正常值时，警铃或系统将立即发出警报，以便管理人员及时排除问题。此外，文献需存储在无酸纸制成的书盒内，以有效防止文献被酸化腐蚀，延长文献的使用寿命。

（2）存储模式及存储设备。①建设合作存储中心的目的就是资源共享、互惠互利，为更大程度地使合作存储中心可持续发展，每种文献的馆藏复本量不应超过2册。各个成员馆拥有各自馆藏资料的所有权，确保文献国有资产管理者不变、所有权归属不变。排架需保证相对独立，一个单元格存放一个成员馆文献，使文献资料易于前期管理与后期编目加工。②按照物理尺寸对成员馆移送的文献进行分类，并放置于无酸纸质书盒内，确保最大限度利用书盒空间，够在最小的空间范围内存储最大数目的文献，提高文献存储密度。③为最大限度利用书库空间、提高存储密度，选择使用高密度自动仓储书库（通常采用自动存取系统，Automatic Storage&Retrieval System，ASRS）。ASRS是未来文献存储的趋势，其仓储库主要由四部分组成：钢制货架、金属箱、堆垛机、输送机系统（见图1）［24］。

图1 ASRS仓储库

2007年，美国和加拿大共有68个图书馆建立了高密度自动存储库［25］。苏州第二图书馆建造了国内首个高密集型仓储式书库，该仓储式书库面积约2,980m2，可存放700万册文献［26］，即每平方米可存放2,349.0册文献。对比每平方米可存放416.7册文献的上海图书馆航头保存本书库，ASRS仓储库存储密度是普通密集型书架存储密度的5倍以上。将ASRS仓储库同存储管理系统相连，即可通过条形码、书盒号、书架号和单元库走廊号链接文献，追踪到每一件文献的确切位置，随后通过堆垛机自动找到相应的书盒并传送至工作台，再由工作人员取出相应的文献。

4.4 合作存储中心业务内容

（1）文献传递。成员馆入藏文献时，馆藏管理系统对文献的借阅状态进行加工分级。若文献存在两复本，则将其中一个复本作为非流通复本，另一复本为流通复本。原则上，合作存储中心的文献均可出借给任意成员馆，区域内成员馆读者均可免费获得该文献资源。此外，成员馆也可根据文献类型、价值或敏感程度等因素，自行设定是否只传递给自己或其他指定合作馆，这方面的设定需要中心管理者共同商讨，以确保存储中心并非成员馆“倾倒”文献的周转场所，保证合作存储中心良性发展。

（2）阅读推广。合作存储中心在满足文献传递需求的同时，也可开放供合作存储中心示范区内市民所用。依托于成员馆强大的文献存储资源，可满足示范区内读者关于政策信息、科创文献、长三角文化等方面的文献资源的需求，以点带面，推动市民阅读项目的发展。

（3）馆际互借。合作存储中心的文献资源也可为非成员馆读者提供馆际互借服务。合作存储中心工作人员负责接收请求、检索、提取馆藏并将馆藏书送到请求馆，同时更新馆藏状态。与成员馆间的文献传递不同，馆际互借服务属于合作存储中心的增值服务，其利润的一部分可作为合作存储中心的运营经费，剩余利润归文献所有权成员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