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燕（教授） 周围 梁世材 阮汉卿（江汉大学商学院 湖北武汉 430056）

一、会计业界的两个发展趋势

（一）会计信息化和智能化程度日益提高

在人工智能（AI）、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等多种技术迅速发展的当下，会计行业、会计职业和会计工作正面临着革命性的挑战。2016年3月10日，德勤与Kira Systems联手，正式将人工智能引入会计、税务、审计等工作当中，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时代；2017年5月，普华永道推出机器人流程自动化解决方案。目前，中央企业中大部分已经设立了财务共享服务中心，财务机器人等技术已经在大型企业得到较为广泛的应用。

（二）会计行业和会计职业国际化程度日益深化

会计作为一种国际商务语言，是全球商务活动的重要基础设施之一。不可逆转经济全球化，以及我国经济进一步对外开放，会计信息正在并且必将更深刻地影响全球经济资源的配置。在这种背景下，我国会计理论和实务正持续与国际会计准则趋同，越来越多的中资企业进入国际资本市场，各大型会计师事务所亦追寻着中国企业国际化的步伐和“一带一路”建设的推进，纷纷与大型跨国会计公司建立联系，或成为大型会计集团的成员所之一，以便更有效地开展国际业务。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秘书长陈毓圭在2017ACCA北京科技峰会表示，当前要适应服务环境、服务对象和服务需求的变化，就要创新会计服务手段、创造新的会计服务模式，其中最根本的，是培养新型会计人才［1］。

在这种背景下，地方高校的会计教育如何更好地适应会计业界当前的发展趋势，ACCA教育或许能够为我们提供若干借鉴与启示。本研究以某地方高校ACCA项目的实践为例，通过问卷调查和师生访谈等方式深入探讨了当前地方高校ACCA教育的收获和存在的问题，尝试提出地方高校ACCA人才培养改进的方向。

二、中国ACCA教育培训的回顾

ACCA（The Association of Chartered Certified Accountants），即英国特许公认会计师公会，成立于1904年，是目前全球规模最大的职业会计师组织。ACCA会员资格得到英国及欧盟立法以及许多国家公司法的承认，被认为是国际财会界的通行证之一。作为一种职业资格，ACCA培训关注应用性和职业素养，注重知识整合。同时ACCA职业组织也将其资格考试作为一个重要业务分支，为其提供了较为充分的支持。目前我国已有超过一百多所高校开展ACCA教育。

从人才培养的视角，研究均显示ACCA教育对我国会计人才的国际化培养发挥了重要作用。陈冬、周琪、唐建新（2015）［2］以武汉大学第一届ACCA专业本科毕业生为研究对象，发现与普通会计、财务管理专业本科毕业生相比，ACCA教育提高了学生对国际会计准则的熟悉程度，全英文的教学模式，也大大提升了学生阅读会计专业文献、撰写英文论文、并与国内外同行、专家交流的能力（田高良等，2014）［3］。然而，ACCA的职业培训理念以及学生的应试压力，也导致了诸多问题。应试教育的特点与大学教育培养学生综合素质和能力的定位存在冲突，学生疲于应试，教学目标单一，方向定位模糊（饶品贵，2013）［4］。在应付考试的过程中，学生未能领会会计学的真正内涵，有的高校暂停了其ACCA项目。

从培养模式来看，大部分原985、211高校拥有自有师资，全程自行培养。但为数不少的地方高校采取了与机构合作的方式，这些机构多为盈利性机构或上市公司，且有资本加持，具有公益性质的高等教育与以追求利润为目标的机构甚至上市公司合作也可能将导致种种冲突。

在具体培养方案上，也面临着一些问题。例如由于各国法律体系的差异，学生学的考的是英国商法与税法，对我国的相关法律体系却非常生疏。随着更多地方高校开展ACCA教育， ACCA教育的现状如何？其是否达到预期的效果？如何改进以培养更适应时代需要的高级会计专门人才，本研究通过对某地方高校师生的问卷调查和个别访谈来尝试回答这些问题。

三、J大学ACCA教育的实践与调查

J大学是中部省会城市主办的一所综合性地方高校，是全国最早开办会计学专业的高校之一，40年来培养了大批服务地方需求的会计人才。2016年，J大学与KB财经教育集团合作招收首批ACCA学员，截至2020年12月31日，已经招收了五届学生，有一届毕业生，从而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较好的样本。

（一）招生规模（详见表1）

表1 ACCA班招生规模

（二）人才培养方案与学分要求

J大学会计系与KB财经教育一起于2016年制定了首份ACCA人才培养方案，并分别于2018、2019年进行了两次修订，三次培养方案的学分要求如表2所示。

表2 ACCA班与会计学普通班的学分要求比较

ACCA班的学生因需要同时学习ACCA课程和国内部分专业课程，2016、2017、2018级学生的学分要求较普通会计学专业学生要高出18分左右，约288个课时。更高的学分、全英文的全球统考意味着学生的学习强度大大超过会计学普通班的同学，对学生的学习能力和抗压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为减少学生学习负担，2019年人才培养方案的学分要求调整到与普通会计学学生一致。

（三）ACCA课程师资来源

ACCA课程的全部师资由KB教育财经提供，据称所有任课教师均通过了ACCA全部课程的考试。J大学教师承担其他非ACCA考试课程。

（四）教学效果及教学满意度

我们于2021年1月对J大学ACCA班的学生发放了调查问卷并进行了个别访谈。本次问卷的问题主要从实际情况和满意度两个维度进行设计，并针对部分开放性问题进一步进行了个别访谈。通过问卷星在J大学的2016、2017、2018和2019级ACCA班发放问卷，共回收问卷84份，其中3分问卷为无效问卷，有效问卷81份。2020级学生因尚未开始ACCA课程的学习，因此没有纳入本次调查范围。

1.参与调查的学生分布。参与调查的学生共81人，占全部人数的74.3%，各年级参与调查人数分布情况如表3所示。2016级学生受2020年年初的新冠疫情，学习就业受影响程度较大，参与调查的积极性略低。参与调查的男生16人，占比18.9%，女生65人，占比81.1%，与会计学专业学生的整体性别比例相当。

表3 参与调查的有效问卷的学生年级分布情况

2.参与调查的学生ACCA课程通过情况。截至2020年12月，已毕业的2016级学生没有全科通过的学生；通过12门课程的学生1名，通过全部F阶段考试的学生为3人。按照本科阶段一般应通过F阶段课程考试，通过F阶段考试的学生占被调查学生总数的30.77%。2017级通过全部F阶段9门考试的学生为8人，占被调查人数的40%。一般来说，通过率高的学生更有热情和积极性参与本次问卷调查，如果放在全样本中，相关通过率的数字可能更低（详见上页表4）。

表4 参与调查的有效问卷ACCA课程通过情况

3.企业参访情况。ACCA组织为ACCA的中国学员提供部分增值服务，如企业参访、就业力大比拼竞赛，以及提供就业单位的实习和用人信息等服务。J大学2016年9月—2020年12月共组织过两次ACCA组织的企业参访活动，分别是香格里拉财务共享中心和中交二航局财务共享中心。从调查情况来看（详见表5），参与调查的学生有33.33%参加过企业参访，66.67%的被调查学生没有参加过企业参访活动。对项目负责教师的个别访谈显示，企业参访率较低的原因一方面是教师时间有限，另一方面是与学生的时间冲突，或者地点太远，不便于组织。

表5 各年级学生企业参访情况

4.学生实习参与情况。由于2018、2019级学生按照教学计划安排，2021年初开始实习，因此参与率低是正常的。2016、2017级学生基本能够按照计划安排正常参与实习（详见表6）。

表6 各年级学生参加实习情况

进一步的问卷显示（详见表7），学生未能参加更多的实习实践活动的原因主要是需要花费较多的时间进行复习考试，不容易找到适合的实习单位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表7 未能参加更多实习的原因

5.ACCA课程师资满意度。从调查结果来看，回答“满意”的比例平均为35.8%，回答“基本满意”的比例接近60%。相对而言，2017级学生对师资的满意度水平较低（详见表 8）。

表8 师资满意度调查

6.授课方式满意度。对授课方式的进一步调查显示，“满意”的比例平均在40%左右，“基本满意”的比例平均在55%左右，2017级的满意度水平最低（详见表9）。

表9 授课方式满意度调查

我们进一步询问了“教师水平是否达到期待”，选择“达到”的比例平均在32%，“基本达到”的比例在61%。2017级对任课教师的评价依然是最低的（详见表10）。

表10 教师水平是否达到期待调查表

7.教师及时响应程度。对教师及时响应程度的调查显示学生满意度较高，显示社会机构的服务意识很强（详见表 11）。

表11 教师及时响应程度

8.课程设置满意度。课程设置“满意”的比例为32%左右，有约56%的问卷表示“基本满意”，还有11%的问卷回答“不满意”。个别访谈的数据显示由于国情差异，以及表达习惯的差异，学生对一部分课程的理解程度有限，从而影响了他们的评价（详见表12）。

表12 课程设置满意度

9.ACCA学习的获得感。ACCA学员对付出与收益的主观感受在不同年级的评价差别较大（详见表13）。总体来看，2017级学员的获得感最差，这和前述的其他问题基本一致。表示付出与收益相称的无论在哪个年级都没有超过半数，总体来看，ACCA学员的满意度还有待提高。

表13 ACCA学生对付出与收益的主观感受

10.选择ACCA班的目的。调查显示（详见表14），J大学ACCA班学员选择本项目的首要原因是希望找工作时能够提高竞争力，以出国深造为目的的学员比例较低，仅占13%左右。在2018、2019级学生中这个比例更低。选择该项目的目的可能是地方高校ACCA教育区别于985、211高校的显著不同。

表14 选择ACCA班的目的

11.当前的学习是否有助于达到你的目的。对本问题的回答显示学生还是相对乐观的，75%（61人）的被调查学生对ACCA学习有助于达成最初目的抱有乐观态度。

12.是否达到了你的目的。由于2018和2019级学员目前处于大二、大三，这里只讨论2016和2017级学员的情况。调查显示（详见表15），回答达到目的的学生低于半数，2017级学员的评价更低，这可能与2017级学生正处在找工作的阶段相关。此外，2020年年初的新冠疫情对全国高校毕业生的影响也影响了本问题的回答。个别访谈显示，多数ACCA学员没有感受到相对于普通会计本科生更多的就业优势或更多的就业支持。

表15 是否达成目的

13.通过ACCA的学习过程中得到的收获。如表16所示，超过7成ACCA学员感觉在“英语能力的提升”和“专业知识水平的提升”上收获最大，部分学生选择了“实习、就业机会的丰富”。

表16 通过ACCA的学习过程中得到的收获

（五）毕业生就业情况

我们从学生管理办公室获取了2016级学生（2020届毕业生）的就业数据。数据显示（详见表17），总体而言，ACCA班毕业生就业总体情况优于会计学普通班学生，包含升学在内的就业率达到84%，升学率较高（40%）是重要的原因之一；普通会计本科班就业率略微超过70%，但就业单位性质没有显著差异。原因之一可能是ACCA课程学习对学生培养的要求相对较高，学生自身也更刻苦；也可能是选择ACCA班的学生本身就具有较好的家庭背景、经济基础和社会资源，父母和家族能够为他们提供更有效的帮助和支持。对此可以在未来进一步进行相关研究。

表17 2020届ACCA班毕业生就业情况

（六）对教师的访谈

我们也对部分承担ACCA班其他课程的教师进行了访谈，这些教师承承担的课程主要是非ACCA考试课程的专业课，如中级会计学、高级会计学等课程。访谈显示，教师普遍认为ACCA班的学生学习更加刻苦认真，班级学风整体更好，但是在专业基础理论上相对薄弱，这可能和应试训练相关。这与前述其他高校的结论是一致的。

（七）小结

对学生的调研显示，总体来看，ACCA项目学员对师资的及时响应程度比较满意，对该项目未来可能对自己提供的就业帮助抱有较大期待，2016级学生的实际就业率相对于普通会计本科生略高。另一方面，学生对J大学ACCA项目的满意度总体评价不高，体现在对师资水平、课程设置、获得感等方面，都尚未达到学生的期待，这可能和学生考试通过率较低有关。个别访谈的数据显示，学生对该项目的主要意见包括：（1）教学强度设计不合理。由于目前ACCA课程由机构师资承担，每门课程一上就是一整天，学生思考和消化的时间不足，学习效率较低，影响了学习效果。（2）对机构教师的教学能力评价一般，部分教师的能力有欠缺。认为机构的收费与授课水平和提供服务不相符。出现全班半数以上的学生自行购买其他机构的网课课下学习的情况。

四、地方高校ACCA项目实践的收获与启示及改进方向

（一）地方高校ACCA项目实践的收获与启示

通过与ACCA国际组织和机构合办ACCA教育项目，教师开阔了眼界，一方面有助于向先进的国际会计组织学习，加强联系与沟通，不仅是专业能力的提升，也学习其对学生提供各类服务与支持的做法，理解“以学生为中心”的真谛；另一方面开阔学生视野，提升学生素质。由此给我们的启示是：教育更应树立连接意识，不断加强与会计国际组织、海外高校以及与企业的合作。跨界融合、创新驱动、重塑结构、以人为本、开放生态、连接一切是“互联网”时代的主要特征，连接可以带来更多思想的碰撞，激发更多创新思想。对地方高校而言，意味着从高层领导到普通教师，从一线教学人员到普通行政人员都要以更加开放、包容的态度来面对当前教育的变革，树立合作意识、连接意识、开放意识。因此有必要进一步通过互派教师、访问学者、合作研究等多种方式推动与国际组织和国外教育机构的实质性合作，通过与企业共建实践基地、共同研究开发来发现实务需求，随时保持对实务前沿和可能的理论变革的敏感性，邀请实务界人士进课堂，开讲堂，实现深度沟通。

（二）地方高校ACCA项目改进的方向

ACCA项目是市场导向的项目，对地方高校而言，其市场竞争力的提升还有待于在以下方面做出改善。

1.采取切实措施重视和加强自有师资培养。目前地方高校ACCA教育面临的一些问题，从根本上看还是师资的问题。当前，大部分原985、211高校的ACCA教育均由学校自有师资承担，教学效果和学生反应相对较好。

高质量的师资应该具有较为深厚的理论基础，熟悉中外会计准则，能够使用双语授课，使学生在应试的同时能够更好地理解会计学相关理论，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从地方高校当前的师资能力来看，处于省会城市的地方高校也拥有相当一批青年博士和具有海外背景的专业师资，无论在专业知识还是在英语水平上都具备承担相应课程的能力和水平。但是他们也面临着较大的科研压力和职称晋升压力，ACCA全球统考的硬性压力指标考核也使年轻教师不愿意承担相关课程。建议通过联合培养，并且通过承担教师各项费用等鼓励教师完成ACCA学习，大幅度提高酬金标准以激励教师承担相应课程，从而使地方高校的ACCA培养模式从与机构合作成功过渡到自行培养，这是地方高校ACCA项目可持续发展的关键之一。

2.进一步完善培养方案。高校之间无论在生源质量、生源背景和学习目标上均存在较大差异。本文的调查显示，选择以出国接受进一步教育的学生占比非常低，其选择ACCA项目更多是希望在求职时多一份竞争力。这意味我们在培养方案的设计上，首先需要把握学生基本情况和学生需求，有针对性地设计课程体系。提高ACCA学生适应会计信息化、智能化发展的能力。会计信息化和智能化实践的飞速发展是整个会计职业界和教育界共同面临的挑战，即使是ACCA这样职业会计组织也尚未做好准备，体现在其课程体系上就是信息化类的课程尚未进入其系统。这也意味着在培养方案设计上需要对此加以特别考虑，以提高ACCA学生适应会计信息化时代应具备的能力。

3.加强服务支持系统力量。限于编制和人手的原因，ACCA组织的一些支持性活动，学校难以组织学生参加。此外，由于支付了相对于普通学生近3倍的学费，ACCA学生普遍对就业抱有较高期待。因此建设更加有效的服务支持系统，员工共享，既有助于传统教学管理人员学习借鉴国际教育培训组织的先进经验，也有助于为ACCA项目提供更优质的服务和支持。

本研究基于一所市属地方高校ACCA项目的问卷和访谈，且毕业生参与调查率相对较低，可能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们的调查效果。未来需要扩大调查范围，以使我们的结论和建议更加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