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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伤视角下《动物梦》中霍默的身份建构

2021-09-10朱雨洁

今古文创 2021年10期
关键词:身份

【摘要】 《动物梦》是美国作家芭芭拉·金索沃的杰作之一,本文从创伤理论出发,探讨小说中霍默的创伤不仅来源于生活的变故,还与身份认同密切相关,同时霍默的身份建构过程反映了创伤治愈这一隐性脉络。霍默本是格雷斯小镇的一员,但却以“外来者”身份存在,群体身份认同存在危机;女儿对霍默存在误解,家庭中霍默的父亲身份受到挑战;女儿归乡陪伴患病的父亲,霍默在与女儿的相处中解除误会,达成了和解,父亲身份得以重构,创伤也因此得到治愈。

【关键词】 《动物梦》;创伤理论;身份

【中图分类号】I1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10-0015-03

《动物梦》是美国当代作家芭芭拉·金索沃撰写的第二部小说,该作品荣获美国笔会文学奖、艾德华·艾比生态小说奖,英国《卫报》称它为“专心于政治的并且真诚的畅销作品”。金索沃将自己对于家庭、人生的不幸、政治压迫、美国本土的文化和自然环境的理解与思考呈现在她的作品当中,她的小说不仅极具可读性,也充满了现实意义。

创伤往往是由具体事件引发的, “不论一个人如何觉得自己拥有‘自我照顾的能力’,有些时候仍然会被突发事件所‘击溃’,使自己陷入某种混乱状态。”[1]《动物梦》中的霍默经历了离家、战争、妻子离世等,这些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身份是“一个建构、一个永远也没有完成的过程”[2],霍默的身份构建主要经历以下几个时期:1.回到格雷斯;2.妻子离世;3.女儿回乡。而其身份构建都与其所经历的创伤有关,身份构建的过程同时也是创伤逐步治愈的过程。

一、逃离与回归:群体身份认同

霍默因为来自没落的诺林纳家族,所以无法通过正常的方式求娶来自富裕家族的艾莉丝,所以他选择与妻子私奔并抹去了自己的姓氏。

霍默在外生活的日子去了部队,在军队的资助下受了教育,成为一名战地医生,战争给霍默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他记不起那个伤员了。即使闭上眼睛极力回忆,也难以回忆出来。大概伤在胸部,肺穿透?不,他无法再回忆起那位伤员,可他清清楚楚地记住了那条河的景象。” [3]146“创伤将对创伤主体留下创伤记忆,存在于无意识之中,摧毁其固有的认知框架,对事件的感知變成记忆碎片, 无法形成完整的认知过程。”[4]霍默无法完整地回忆起伤员受伤的具体情况,士兵的死亡存在于他的潜意识里。

在外的生活并不能让霍默感到安心,治愈心里的伤痛应当回到生命的起点,霍默选择回到格雷斯小镇。此时诺林纳家族已经在格雷斯小镇消失,霍默以外乡人的身份在小镇做起了义务医生。因为早年抛弃自己的姓氏,霍默耻于承认自己是格雷斯小镇的一员,群体身份认同存在危机,以至于后来霍默在培养科迪和哈莉时,仍然想让她们逃离格雷斯,所以对她们严格要求,期望她们成为比格雷斯小镇的人高人一等的人。

家是最具归属感的地方,同时它又是社会整体的基本结构,因此家庭框架是最早也是最容易对个体进行身份定位的场所。首先,家庭赋予的名字经常与个人身份有着密切的联系。“名字是从社会确定的名字仓库中选取的,这个仓库中的每一个名字都能在共同的思想中唤起人们的某种记记忆;名字似乎也成了主体性质的一部分;在家庭中,名字使每一位家庭成员都占据了一个固定的且不可剥夺的位置,从而获得一种确定的身份。”[5]霍默抛弃了自己的没落家族的姓氏,从而失去了一种确定的身份。“抗争创伤取决于自尊与受害者的集体与社会归属感。”[6]霍默虽然回到了格雷斯,但并没有完全融入这个集体,所以在教育自己的孩子时,也是期望孩子能够离开格雷斯,但这并没有让他获得心灵的解脱。

霍默在格雷斯构建的自我是回避事实的,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当地人的事实,始终背负着抛弃家族的负罪感,因此他无法融入这个集体。他试图治疗曾经背弃家族、经历战争带来的创伤。但回到家乡后,妻子的离世,女儿十五岁怀孕流产,小女儿被绑架,痛苦从未离他而去,他形容自己是“长了伤疤的老鬼”[3]373。但是他为这个小镇贡献了四十年,在女儿科迪眼中“你所做的事塑造了你的灵魂”[3]373。

霍默作为格雷斯小镇的“外来者”一直无法融入其中,缺乏归属感,科迪的话使得霍默以另一种方式认识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四十年对小镇的奉献早已可以让他摆脱之前逃离的负罪感,霍默寻回了自己的群体身份认同。

二、创伤中父亲身份的建构

逃离格雷斯小镇的霍默在回归后,试图以另一种身份寻回自己的群体身份认同,但生活接二连三的变故使其无法融入当下,缺乏归属感,仍然期盼逃离,并将这种逃离的渴望强加在他的女儿身上,因此作为父亲来说,从其女儿科迪的角度来看,他是失职的。

凯罗琳认为,“一旦人经历过严重的创伤,他将不能摆脱因为创伤带来内心世界的痛苦和扭曲,最终由于世界上的未知无法预测而经历生活上的崩溃和信念上的瓦解”[7]。妻子离世后,霍默看着睡着的姐妹俩,两人睡着的样子宛若一对双生子,霍默看着这样的场景,“一阵痛苦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不是疾病的疼痛,纯粹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凄楚,他几乎忍不住要哭出声来。”[3]2

霍默感叹姐妹俩悲惨的命运,失去妈妈后将来难免还要承受手足分离的痛苦。妻子离世后,他将对妻子离世的伤痛转化,将自身的精力投入到姐妹俩的养育中,他用自以为最佳的方式培养着两个孩子。霍默对于她们俩的管教是十分严格的,不能穿好看的鞋子,只能穿形状怪异的矫正鞋,科迪为此感到十分自卑。科迪也没有向霍默抱怨过,父女之间的沟通存在问题。科迪对与父亲的养育方式是不认同的,她形容霍默对她们姐妹俩的养育是“不动感情的照料抚养”。

霍默面对两个孩子的心情是矛盾的,妻子因为第一个孩子的出生而肾衰竭,又因为生育第二个孩子而大出血,最终离世。他没法原谅自己,也无法以一个正常的父亲该有的慈爱去面对两个孩子,但是他内心是爱孩子的。对于他们的严厉管教是出于一个父亲对于子女未来的担忧。

霍默步入老年后,他回忆起科迪堕胎时的场景。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孙子被科迪埋在刺槐丛中,女儿向霍默要一片阿司匹林,流产后并不能服用阿司匹林,霍默只是把阿司匹林换成了几粒可以止痛的药。霍默早在半年前就发现科迪怀孕了,直到她堕胎,他都没有主动向科迪提起,因为从小与女儿疏远的关系让他无法和科迪好好沟通,他在多年后十分后悔未能标记孩子被埋葬的位置,以及未能在当时给予科迪最合适的救助以及关心。

当时的霍默,作为一位父亲是失职的,因为妻子产后去世的创伤使他不知道怎样去处理女儿怀孕的问题,创伤使霍默父亲身份的构建产生了畸变。

三、和解中父亲身份的重构

霍默生病后,科迪重回小镇,与父亲的相处过程中,科迪发现父亲与以往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并不一样。他分门别类地收藏着姐妹俩童年的绘画、作业和玩具,科迪意识到表面严厉的父亲其实内心也是珍视她们的。从科迪回到格雷斯的叙述中可以发现一个与以往并不相同的霍默,作为一个父亲,霍默在与女儿重聚后,在女儿和读者心目中重构了自己的父亲身份。

科迪還在图森时,曾与霍默见过面,这次会面使科迪了解到霍默的病情,科迪生平第一次把父亲当作可以为之悲哀的人。霍默已经老了,他总是表现出一丝不苟的样子,但是正在慢慢变成“似孩子一样的人”[3]72,所以科迪选择回到格雷斯,与父亲的和解由此开始。霍默因为在科迪十五岁流产时没能给予及时的关心以及帮助,为同样是在高中就怀孕的丽塔检查身体时,霍默变得很激动。

霍默显然是受了刺激,回忆起之前科迪怀孕时,自己不闻不问,他借由丽塔发泄心中的苦楚,霍默的创伤记忆因为类似的情节而再现。霍默在收到哈莉被绑架的消息后,神志不清变得更加严重,科迪在与他谈话时,有一半时间,他把她看作一个六岁的孩子。

霍默与科迪讨论如何解救哈莉时又说到了科迪如今的男友劳埃德,霍默不喜欢劳埃德,他是让他女儿十五岁就怀孕的混蛋,劝告科迪和他分手。虽然女儿讽刺他这是“迟来了二十年的关心”[3]281,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开始关心女儿的感情生活。科迪声讨父亲总是说假话,还隐瞒自己是格雷斯当地人的身份,至此父女之间再无秘密,父女之间的沟通障碍就此打破。

霍默与女儿坦诚自己的伤疤后能够与女儿平等地交流,直面创伤才是治疗创伤的最佳方式。女儿还主动告诉霍默她已经告诉劳埃德,她们曾经拥有过一个孩子,她还畅想着未来要教自己的孩子有文化修养,未来似乎充满了希望。但霍默始终还是未能完全走出阴霾,中年丧妻,老年丧女,科迪极力劝说着霍默要看清楚自己希望的东西,但霍默说希望是最危险的东西,因为他经受了一次次希望破灭的痛苦。

霍默在科迪的眼中是脆弱的无助的,科迪开解着父亲,但父亲始终认为科迪不应该再留在这个小镇,科迪说出了一直以来埋在心底的心结:“你为什么不要用我们啊?”[3]373此时的霍默明白爱可以是没有分量的,从前对于姐妹俩的爱虽然无声,但却是沉重的,作为一个父亲他在此刻终于懂得了亲情的可贵。赫尔曼在《创伤与复原》中提到“受创伤者的康复是在生活中发掘使自己复原的爱”[8]。霍默在此刻终于认清他与姐妹俩的亲情是如此珍贵,在与女儿的拥抱中应当感受到生活的希望,创伤的阴霾就此散去。

四、结语

在《动物梦》中,霍默的身份构建从倨傲的义务医生形象到严厉的父亲形象,再到病重需要被女儿照顾的老者形象,这些身份的转变伴随着创伤记忆在霍默身上进行着不同的呈现。金索沃从霍默和女儿科迪两人的视角塑造了具有多重形象的霍默,随着霍默身份构建过程不断进行,霍默不仅在成为一名医生后找到集体身份认同,也在与女儿的和解中重建了自己的父亲身份,由此创伤得以治愈。霍默通过身份的建构与再建构,打破了自身对于人生理解的困境,驱散创伤的阴霾。

金索沃通过刻画这样一个多维的父亲形象,对于现代社会因为身处自我价值寻求困境而饱受精神心理创伤之苦的人具有启发性的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1]Caruth,Cathy.Unclaimed Experience:Trauma, Narrative, and History[M].Baltimore and London:John Hopkins UP,1996.

[2]胡亚敏.战争,创伤与身份认同——评荣格尔的《部落:论回家与归属》[J].外国文学,2017(2):169-177.

[3]芭芭拉·金索沃.动物梦[M].王改华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

[4]蒋栋元.为了忘却的记忆—— 《第十九个妻子》的创伤叙事研究[J].当代外国文学,2016,(2):33-39.

[5]李兆前.《边界乡村》中的记忆与身份认同[J].当代外国文学,2018,(2):61-68.

[6]黄铁蓉.创伤理论视角下《毛猿》主人公杨克解读[J].戏剧文学,2018,(2):120-124.

[7]Garland,Caroline.Understanding Trauma—A Psychoanalytical Approach[M].London:Dutch,1998.

[8]朱迪斯·赫尔曼.创伤与复原[M].施宏达,陈文琪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8.

作者简介:

朱雨洁,河海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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