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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义视域下的好莱坞婚恋电影

2021-09-10荆璐

今古文创 2021年19期
关键词:他者女性主义

荆璐

【摘要】 女性主义学者波伏娃在其著作《第二性》中提出,男性是“此者”而女性是男性的“他者”。如果女性想要自我解放,就必须拥有自我意识,追求自己的超越性,并且最终寻求与男性和解。好莱坞电影《克莱默夫妇》与《婚姻故事》就讨论了女性解放的话题,两位女主角都经历了觉醒、斗争、和解三个阶段。本文将从女性主义的视角出发,对这两部电影进行解读。

【关键词】 女性主义;他者;《克莱默夫妇》;《婚姻故事》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19-0078-03

西蒙·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是法国著名的存在主义哲学家,是现代最重要的女性主义理论家之一。她一生著书颇丰,其中最负盛名的《第二性》(The Second Sex)出版于1949年,被誉为“女性圣经”。此书从哲学、历史、文学、生物学等多个角度出发,讨论了历史发展过程中女性权利和地位的变化。波伏娃认为女性总是依附于男性,并且处在他者(The Other)的位置。每个人都有其内在性(immanence)和超越性(transcendence),但女性的超越性被严重束缚了。这本书还给出了一些关于解放妇女的建议。

在好莱坞,女性解放不是一个新的主题。1979年奥斯卡最佳影片《克莱默夫妇》(Kramer vs. Kramer)就是关于家庭主妇乔安娜的突然出走。丈夫泰德多年的忽视使乔安娜陷入了深深的抑郁,她决定远离丈夫和儿子,找回迷失的自我。妻子的离开让工作狂泰德不得不学做家务,照顾儿子,但他拼尽全力也难以平衡家庭和事业。另一边,乔安娜恢复了心理健康后,回到纽约索要孩子的抚养权,于是泰德与乔安娜走上了法庭。另一部电影也有相似的主题。《婚姻故事》获得2019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讲述的是查理和妮可的离婚故事。妮可与查理本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但妮可在婚后多年逐渐明白查理从来不尊重她的个人意愿,限制了她的事业发展。起初,他们决定和平离婚,但是自从妮可请了律师以后,事情开始变得难以控制。

本文共有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关于波伏娃的他者理论。其余三个部分将详细阐述乔安娜和妮可从他者到此者的转变。第二部分主要讲述两位女主角作为他者的生活,以及她们离开家庭的决定。第三部分是关于她们对超越性的追求。第四部分讲述了她们离婚后作为此者的状态。结语会对全文做一个总结。

一、理论背景

他者是波伏娃女权主义理论的基本观点,也是理解她思想的关键。他者是指那些没有或丧失了自我意识、处在他人或环境的支配下、完全处于客体地位、失去了主观人格的被异化了的人。[1]这个概念是《第二性》中关于男女关系的部分被提出的。一方面,男女关系不等于阴阳两极,因为男性既是阳性又是中性,女性只是阴性。比如英文里man既代表人类又代表男性,而woman只代表女性。另一方面,男性是定义女性的参照物,而女性却不是定义和区分男性的参照。故而男性是唯一的标准,是主体,是绝对,而女性是次要者。例如男人不会写一本有关男性特殊境遇的书,也不必在序言中介绍自己的男性身份,因为这是不言自明的。但女性的书会提前阐明自己的女性身份,这是后文所有讨论的前提立场。在《圣经》里,上帝从亚当身上取出了一根肋骨,将它变成夏娃。这意味着女性不是自主的个体,而是男性的附属物。女性存在的意义是满足男性的需求,让男性生活得更加舒适自在。总之,男性是此者(the One),女性是他者,男性把女性变成了他者。

在《第二性》中,波伏娃在分析西方父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时提出了内在性和超越性的概念。她说,人需要同时拥有超越性和内在性,为了生存,人不仅要向未来发展,与家庭以外的世界接触,还需要延续和保存过去的东西。超越性的活动包括写作、探险、发明,具有一定的创造性和挑战性,能够为人类的进步做出贡献;内在性的活动有烹饪、打扫、生小孩,它们只产生最基本的意义,不仅无法产生经济价值,还十分费时费力。在传统家庭中,丈夫是超越性的化身,是具有生产能力的劳动者,是一个超出家庭利益而面向社会利益的人,在建设集体未来的同时,通过合作开创他自己的未来[1];妻子是内在性的化身,她被困在照顾家庭和生儿育女这类延续过去的事情上。对于男性来说,婚姻能使他的超越性与内在性完美融合。男性在白天工作中感受变化与进步,在无限的时间和空间中遨游,享受存在的意义。当夜幕使他疲倦了,就可以回家舒适地休息。而他的妻子一直为他操持家务,确保家里看起来毫无变化,保障日常生活的稳定节奏和家庭的连续性。但她不可能直接影响未来或世界,她只有以丈夫为中介,才能实现自己的超越性。总之,女性如果想要摆脱男性的支配,就必须努力摆脱仅有内在性的工作,并且勇敢地追求自己的超越性。

在《第二性》中,波伏娃还为女性提出了几个摆脱他者地位的方法。首先,波伏娃坚信女性应取得经济独立。换言之,女性应该有一份工作,这样她与男性的差距便会缩小不少,她的自由也能得到一定的保障。因为一旦女性不再是寄生者,以她的依附性为基础的制度就会崩潰,她和这个世界之间也就不再需要男性充当中介。[1]第二,育儿会让女性在事业上的竞争力降低。有小孩的女性要想继续工作,只能将幼儿交给亲戚、保姆或托儿所,所以独立女性必须想方设法找人分担育儿工作。第三,有工作不等于自由,世界仍旧由男性主宰。为了取得终极胜利,女性必须正视她们与男性的自然差异,同男性建立和谐关系。双方要在关系上自由,在具体问题上平等。

二、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克莱默夫妇》的男女主角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年轻夫妇。他们婚前都是很有前途的设计师,泰德在广告公司工作,乔安娜在时尚杂志就职。乔安娜婚后作了家庭主妇,每天独自料理所有家务,照顾年幼的儿子比利。她很想重回职场,可丈夫断定她就算能找到工作,工资也不够付保姆费,所以不同意妻子工作。泰德认为他对家庭的责任就是养家糊口,所以他专注事业,长期忽视家人的情感需求,不做家务也不照顾比利,他甚至不清楚比利在上几年级。年复一年,乔安娜被困在一成不变的机械性的家务活中:干净的变脏了,脏的变干净了,周而复始,就像西西弗斯的诅咒。乔安娜失去了主体性,看起来不像一个独立的成人,而是一个仆人,她的整个生活都围绕着丈夫和孩子,围绕着家务。她劳碌的成果不属于她自己,而是属于家庭,属于做家长的男人。没有工作的乔安娜失去了和外界接触的机会,沦为丈夫的附庸,成为一种消极的、内在的、否定性的存在。她逐渐失去自我,变得越来越抑郁。在她十分需要帮助时,泰德没有耐心去倾听,他们渐渐变得疏离。乔安娜认为在目前脆弱的精神状态下,她无法很好地照顾比利,所以她决定离家出走。

《婚姻故事》的女主角妮可是一位颇有名气的电影新秀,她出生于洛杉矶,与男主角查理结婚后,搬到了他位于纽约的公寓,成了查理导演的剧团的御用女主角。起初大部分观众都是被妮可吸引来的,后来查理和剧团的名气逐渐超过了妮可,妮可在剧团中变得越来越渺小。查理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每次妮可谈到她想尝试指导一部戏,谈到想搬回洛杉矶居住时,查理就开始推脱敷衍,他甚至回绝了一份在洛杉矶的工作。妮可多次收到洛杉矶那边的电影或电视剧邀约,但为了家庭她都拒绝了。而这次她收到了让她心动的电视剧试播集的邀约,下定决心要回洛杉矶,查理只淡淡回应道,你赚的钱可以用来投资剧团。妮可终于忍无可忍,她的自我意识觉醒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婚后从没为自己活过。查理控制了她十年,将她变成他者。于是妮可带着儿子亨利回了洛杉矶的娘家。

虽然这两部电影相隔四十年,但是乔安娜和妮可在婚姻中都是他者。她们被妻子和母亲的角色困住,失去了自我实现的机会。她们的牺牲被遗忘了,她们的情感需求被忽视了。乔安娜和妮可被看不见的力量强迫着接受自己的次要地位,因为她们的丈夫想让她们永远做个他者。

三、女性对超越性的追求

在挪威剧作家易卜生创作于1879年的《玩偶之家》中,同样被当作他者的 女主角娜拉在故事的最后也离家出走了。然而娜拉出走后的境遇会如何呢?鲁迅先生在一场演讲中说,娜拉走后只会有两种结果,不是堕落,就是回来[2]。那个时代的女性很难独立生存,女性可从事地职业少之又少,薪资比男性低得多,而且非常容易被坏人利用。而对娜拉来说依附于男人继续做一个“玩偶”也许是相对最容易的选择。

对于本文的两个女主角来说,情况就更乐观一些了。乔安娜生活在《玩偶之家》上演一百年后的时代,第二次女权主义运动方兴未艾。19世纪70年代中期,61%的育龄女性有自己的工作,而对于上过大学的育龄女性,这个数字是86%。[3]虽然还是饱受薪资歧视,但女性已经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乔安娜离开丈夫和儿子以后,到加州重新找到了工作,继续做起了设计师。她是著名的女子学院史密斯学院的毕业生,再加上婚前的工作经历,所以找工作对于她来说其实不难。她在加州开始积极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逐渐从失败的婚姻中恢复过来。她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有了目标的她找回了那个自由快乐的自己。这是因为她不再是那个只有内在性的家庭主妇了,现在的她既有内在性也有超越性。

与婚后即成为主妇的乔安娜不同,妮可一直有一份工作。但是她的发展受到了丈夫查理的限制。在查理的剧团中她无法追求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也就是做导演。在离开丈夫回到洛杉矶以后,她参与了電视剧试播集的拍摄。工作人员都很欢迎她并且很欣赏她的演艺成就。与查理不同的是,工作人员们还非常愿意采纳她的建议,并且欢迎她参与到编剧的工作中来。当妮可询问可否尝试执导时,他们依旧欣然同意。这是妮可在查理那边永远也得不到的待遇。在查理眼中电视剧只是不入流的艺术,这个试播集的剧本也很糟糕。在剧团里查理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所有的细节都由查理决定。在排练或公演时他总是坐在漆黑的观众席上用小本子给每个演员写评语,确保所有演员的演出都能按照他的意思来。妮可虽然表面上很重要,但在剧团里永远无法发挥创造力,也就是说她无法充分实现自己的超越性。而在剧组里,大家离开摄影棚的时候,妮可走在所有人的前头,大家紧紧跟随在她两侧和身后,这说明妮可是这个剧组的核心人物。后来这部电视剧还帮她拿到了艾美奖最佳导演提名。离开查理以后妮可的个人事业发展迅猛,她的超越性不再受到束缚。

去了加州以后,两位女主角都实现了内在性与超越性的统一,也都由家庭中的他者变成了自己的此者。

四、女性与男性的和解

乔安娜在离家十五个月后终于重新回到纽约工作。她想得到比利的抚养权,于是她和泰德走上了民事法庭,法官最终把抚养权判给了乔安娜,因为法官认为孩子更适合由母亲来抚养。但是在比利与泰德分别前,乔安娜前来对泰德说,她很爱比利也很想让比利同自己住,但是她明白儿子真正的家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就是泰德的家。所以乔安娜选择了妥协,并且与泰德和解。电影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以后他们二人定会一起分担照顾比利的责任。如果乔安娜独自抚养比利,她也许很难平衡家庭和工作,因为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独自养育孩子都很艰难。乔安娜不在的这段时间,泰德为了照顾比利,在工作上犯了许多错误,甚至被原公司辞退了。一年半的家务劳动使泰德明白了乔安娜曾经的辛苦,现在的他也很钦佩乔安娜能找到高薪的工作。在他心里乔安娜不再是他者了。

再说妮可,她的同事向她力荐离婚律师娜拉(与《玩偶之家》的娜拉同名)。能力出众又好斗的娜拉使查理不得不聘请一位同样好斗且昂贵的律师杰伊。杰伊和娜拉在法庭上剑拔弩张,用夫妻二人的生活隐私来互相攻击。在付出大量金钱后,查理和妮可终于离婚了。他们平分亨利的监护权,但亨利会跟妮可继续在洛杉矶生活。万圣节前一天,查理来拜访妮可,他说自己接受了一份在洛杉矶的工作,会在这边待一段时间。妮可也和查理分享了自己得到艾美奖最佳导演提名的喜讯。查理很为她高兴。妮可非常幸运,因为她的母亲和姐姐在育儿方面帮了很多忙,让妮可能够全身心投入到导演和表演的工作中。

乔安娜和妮可在追求超越性的同时,都实现了经济独立,并由他者变成了此者。与前夫共享监护权也让她们更好地投入工作,她们的成功也得到了前夫的认可与赞赏。

五、结语

本文用波伏娃的女性主义理论对好莱坞电影《克莱默夫妇》和《婚姻故事》进行了分析,指出了两位女主角在丈夫的压制下沦为他者的本质。随着她们的女性意识的觉醒,她们开始挣脱自己的身上的枷锁,离开不平等的婚姻。乔安娜和妮可的经历表明,女性有能力拒绝父权社会所定义的传统女性角色,成为自由独立的女性。因此,运用女性主义来解读这两部电影,不仅有助于观众更深刻地理解电影,更能引起对女性问题的关注。

参考文献:

[1]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04.

[2]鲁迅.娜拉走后怎样.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3]Chafe, William H. Women and American Society. Making America[M]. Washington DC: United States Information Agency,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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