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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中的殖民意识探析

2021-09-10李琼

今古文创 2021年23期

【摘要】 格雷厄姆 · 格林的《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是其宗教系列小说之一,国内国外对这部小说的研究大多局限在写作特征、主题、人物形象等,没有脱离“宗教”二字。小说内涵丰富,仅从宗教探讨显然不够。本文试图分析文本中的殖民话语,揭露格林潜在的殖民意识。

【关键词】 《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殖民意识;文化他者

【中图分类号】I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23-0015-02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7湖南省教育厅课题一般项目“20世纪英国文学中的热带疾病与殖民思想研究”(项目编号:17C1407)、2017 年湖南省基金项目“英语文学中的殖民医学研究”(项目编号:17YBA343)的阶段性成果。

一、热带气候与环境他者

作者格雷厄姆格林成长于20世纪上半叶,正是英帝国海外拓殖时期,他肯定热带气候是负面的环境他者。首先,作者以隐性笔法肯定热带气候与疾病的联系,他在描述轮船船长所接待的客人的时候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些人因为长期暴露在炎热和潮湿中,皮肤好像得了白化病似的呈现出不健康的颜色。”[1]

“潮湿炎热”四字在小说中频繁出现,非洲在作者眼里就成为了各种所谓“热带病”的温床,比如采采蝇传播昏睡病,患者昏昏欲睡,严重者一睡至死。所以很多村庄会竖着牌子,用文字警告人們说“睡眠病蔓延区。小心采采蝇。”麻风病院的麻风病人呈现令人惊悚的麻风病症状,他们失去手指和脚趾,没有脚趾的肉团戳在地面上,就像受当地人奉献祭祀的邪神。(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41) 但热带地区出现的疾病以及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热带医学都是一种融合了热带想象、帝国意识的产物,可以为殖民扩张所用。事实上,热带疾病只是由贫穷和不卫生环境造成,在温带地区也会出现。[2]

其次,作者还暗示热带气候影响人的精神健康。白人殖民者在炎热中焦躁不安。主人公奎里在行驶到麻风病院的路上,被炎热折腾得快要死去。晚间,为了看清航道,舵手关掉餐厅窗户,汽灯发出的热气聚集在船舱内无法排出,“奎里即使把衣服全部脱光也热得无法入睡。”(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11)

格林还借小说中两个白人之口,表达了白人对于热带的恐惧。一个叫帕尔金逊的记者说:“这儿他妈的简直热得让人受不了,白种人的坟墓 。” (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137) 然而人类的身心健康问题有着非常复杂的社会自然因素,不是由气候环境决定。作者格林带着欧洲中心先入为主的心态审视异域环境,无法避免偏见。

二、麻风病院与文化他者

在作者的笔下,刚果麻风病院也是一个封闭的区域,雨季一来,河水暴涨,公路上死树横卧,如果一段时间不清除,这些修好的公路便被死树覆盖。这些障碍物只能用火才能清除掉,“如果连着几年忽略了清除工作,修好的公路便完全消失,永远不能使用了。”(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40)雨季也会造成轮渡停摆,因此山路水路都不能通行。

作者笔下呈现了一个因为气候地理环境形成的封闭世界,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久后,去到外面的世界会感觉自己“完全是来自另一个时代、另一个种族。”(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44)作者暗示封闭世界形成了封闭文化,如果白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长时间生活也会退化反智。主人公奎里在非洲神学院碰到一些神父,“这些人在非洲长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就像那些被困在浮冰上的探险家一样表现出幼稚和天真。”(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15)作者认为这种幼稚和天真是反文明反理性的。他用一种隐性含蓄的笔法描述非洲,渲染了非洲自然环境的封闭蛮荒。但在其隐性描述中,殖民者自上而下俯视的态度依然存在:文化差异都是上帝的安排,环境封闭造成文化落后。

作者还把非洲原始丛林与欧洲森林进行对比,进一步强调封闭隔绝的环境无法激起人类的想象力和灵感。主人公奎里一个人在丛林里搜寻自己的非洲仆人,“森林里面人烟绝无,也从来没有被人格化过,”完全不像欧洲的森林,“里面居住着女巫啊,烧炭人啊,还有糖果盖的小屋,”所以非洲森林“对于富于浪漫幻想的人没有任何吸引力。”隔绝的环境使得没有人在这里沉思漫步,也不会有湖畔诗人和自己的心灵交谈,从而也不会诞生动人的诗篇。

由于作者从小受到西方文化的塑造,深受环境决定论的影响,在小说中建构起殖民地人物的生活环境,不自觉地站在欧洲中心的视角,对异域文明评判,流露出优越感。

事实上每一种文明都是一种独特的存在,而作者以自己种族的文明为中心,审视其他文明,必然打上主观偏见的印记,于人类文明的整体进程而言是不利的。

三、“完美”白人与种族他者

作者在小说中塑造了另外两位白人男性形象,一位是有名的建筑大师奎里,另一位是麻风病医生柯林。通过将他们的形象与非洲当地人进行对比,塑造了强大理性的白人殖民者和愚昧顺从的黑人形象。

主人公奎里来到非洲神学院,“年轻的非洲神学院学生就已经在岸上列队站好,把木柴一捆捆地运到甲板上来,”他们已经被白人的宗教文化所征服,是作者刻意塑造的沉默服从的他者形象。奎里到达麻风病院以后,院长派给他一个麻风病痊愈的非洲仆人,名叫迪欧·格拉蒂亚斯。

在作者笔下,仆人是失语而顺从的形象。奎里驱车前往省城吕克,仆人随行,其间休息吃饭时,奎里想跟他闲谈两句,“没想到他这位仆人一看见他走过来,马上恭身起立,像是奎里走进他的房间作客似的。”(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41)而且不论奎里往哪里走,仆人都紧随其后,“迪欧格拉蒂亚斯跟在他后面也许是想保护他,也许是害怕被抛在后面,在黑暗中独自呆在汽车旁。奎里不耐烦地转回身:他不喜欢别人跟着他。”(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41)这种主仆关系实际上是西方—非西方主仆关系一种反应,在作者眼里,非洲人缺乏主观能动性,因此不能独立自主,他们永远是种族他者,这是作者白人至上观念的反应。

而且在作者眼里,非洲殖民地人民原始落后、野蛮不开化,他们正在水深火热中受尽煎熬、不能自拔,急需西方白人的“拯救”。奎里有一天发现非洲仆人走失,他克服对非洲丛林的恐惧,独自一人在丛林里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在一条河沟里找到了迪欧·格拉蒂亚斯,奎里把仆人拖上岸,准备爬上桥,仆人大声哀嚎,“他举起一只像树桩子一样的胳膊哀嚎着,奎里知道他已经给吓掉魂了。他的一只没有手指的手掌像一把重锤子样按着奎里的胳膊,不让他走开。”(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77)作者深受欧洲中心论的影响,赋予非西方以灾难色彩,将一些人性弱点,比如懦弱、失落、无助等强加在‘失语’的非西方人身上”,显露白人种族优越意识。[3]

而麻风病医生柯林在麻风病院艰苦条件下勤奋钻研医学,诊治麻风病人,为殖民地的公共卫生做出了贡献。作者有意把医生和病人的形象进行对比描述,一方面医生理性且具有奉献精神,另一方面病人丑陋愚蠢。没有电扇,办公室狭小,柯林克服炎热,他临时搭起篷子给病人看病,有一位手指神经麻痹的女病人前来,她“有点卖弄风情,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讨好医生,她嘴唇上涂着紫色口红,和她的黑皮肤很不相称。”(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21)作者把非洲女子描绘得丑而不自知。

在第三章讲到医生终于等来了他期盼已久的皮肤温度测试仪器,他把仪器带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如果放在诊所,他害怕愚昧的非洲人会因为种种谣言打砸机器,“只要有个人,不管是出于恶意还是出于无知,暗示一下新机器是折磨人的,马上就会有一帮白痴打碎诊室的门把它捣毁。”(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59)还有那些被医生治愈的麻病病人不愿意离开病院,他们担心医生会霸占他们在病院治疗期间开辟的香蕉地。部分黑人敌视天主教,认为天主教传教士借助妖术把非洲人装进密封的货车厢内,成批地向欧洲出口尸体,然后白人把非洲人的尸体做成金枪鱼罐头卖掉。他们甚至编写歌词传唱:“在上刚果他们是无知的,在天堂他们是无知的,白人都是无知的。”主人公奎里听不懂这些歌词,但是他猜到这些唱词带着挑衅意味,作者借他之口表达对黑人傲慢无知的困惑:“非洲人将来都要变成这种样子吗?”(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248)

由上可见,作者笔下的非洲人被丑化成不分青红皂白的乌合之众,他们的愚昧无知与“完美”白人的理性严谨形成鲜明对比,白人的种族优越得以显现。在作者看来,白人作为文明的使者必须要有愚昧、无知的“他者”的衬托。

但不论奎里还是柯林都不完美,因为他们都是接受欧洲中心思想体系的白人知识分子。正如爱德華 · 赛义德(Said Edward)所言:“每一个欧洲人,他最终还是个种族主义者、帝国主义者、地道的种族中心论者。”[4]小说作者受到殖民文化的影响,他与非洲当地人有着不同的宗教信仰和文化结构,在面对当地人时,这些精神信念的因素都会不断地起作用,当作者从小接受的意识形态观念占统治地位时,他会不自觉用自己的文化来审视这些人,得出带有西方色彩的结论。

四、结语

在《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这部小说中,格林以比利时在非洲刚果进行的殖民医学实践为例,宣扬了其潜在的殖民主义思想。通过《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中的景色描写和人物刻画进行分析,我们可以发现格雷厄姆· 格林深受欧洲中心论和西方文化观点的影响。我们要认清他身上的另一种思想意识,即英帝国主义的殖民主义意识。

参考文献:

[1]格雷厄姆 · 格林.一个自行发完病毒的病例[M].傅惟慈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

[2]蒋天平. 《阿罗史密斯》中的殖民医学与帝国意识[J].外国文学评论,2014,(1).

[3]洛伊兹 · 玛格纳.医学史[M].刘学礼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4]SAID,EDWARD Orientalism[M].London:Routele-dge@kegan Paul Led.,1978.

作者简介:

李琼,女,湖南衡山人,南华大学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