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雷

我现在租的平房，已经住四年了。是一个大院子里的两小间北房，西侧那间房对面是厨房，空地上面有透明的塑料板。东侧房前空着，窗户对着自家小院的院门。那年暑假快结束时搬过来的。入秋的一天晚上，细雨落下，塑料板放大了雨声，噼哩啪啦，很是悦耳。大概到了十一点，雨停了，有虫声鸣响，我顿时幽思绵绵，觉得打工生活不但有田园诗一样的美好，还有躲进小楼成一统的独立高标。

第二年，当夏天的大雨打在塑料板上时，如万马奔腾，我一度担心塑料板会被摧毁。那天是周末，我站在厨房门前看大雨急如银色白箭，砸向东房街坊家的鱼鳞瓦，在瓦片上溅起一层雾似的水珠，仍旧神思渺远。忽然，我看见脚下一层水，而塑料棚外，也就是自家小院院门那里，水都没过了门槛。撑伞，推开门，大院里已经白茫茫一片了。说是大院，因各种“自建”，也没有多大空地。只是那种白茫茫的感觉，好像把空间一下子扩大了很多。然后，束手无策地看着水涌入厨房，塑料袋漂了起来，心里忽觉苍凉。

那年，下水道修过一次，但似乎并不起作用。下水管太细，急雨只要十几分钟，大院里就积水，小院就会被倒灌。去年，我老家的蓄洪區再次启动，淹了无数良田，可我的老母亲还在关心我的厨房。她说，不行就搬家吧。搬家当然好，可附近没有更便宜的房子，搬太远小孩上小学又很不方便。

挨着我家的南邻街坊家，地势更低，比我家进水更快。他搞了一些沙袋，但似乎也不见效果。今年第一场大雨的时候，我把他门口的沙袋挪到我厨房的门槛上，然后也不管水已经漫过小院门槛，仍然用灰簸箕奋力往外攉水。当雨势小了之后，看到厨房没有进水，我感觉自己好像打赢了莫斯科保卫战。不过，后来厨房还是又进了一次水。进了就进了吧，也没有大损失，只是烦而已。天气预报说，今年雨季漫长。我们也跟房东说了。再后来，社区送来了一台抽水机。那天夜里，雨下得极大，已经患了“雨声失眠症”的我，起来查看，南面邻居也刚好到了他家的门口，我把抽水机的水带拿到大院外的胡同路上，他打开抽水机。灯光下，白亮亮的雨水如瀑，但院里的水仍慢慢回落……

雨小了，我也没有睡着。后来，听到虫叫，我就渐渐入睡了。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在我家后窗下的胡同里，我突然又听到了虫叫，然后，发现了路对面窗下的一个蟋蟀罐子。我猛地想到，刚搬来时听到的虫声，不会也是它吧？哈，过去的幽思啊。由此，我恍然记得周作人在八道湾住的时候，夏天院里积水，就给小孩子买小鸭子放。又想起自己小时候，庄稼被洪水淹了，到洪水里把青玉米棒子掰回来，躺在床上吃，其实也吃得挺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