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楼

苏北平原上有无数条河，其中有条河，名叫孙大泓。孙大泓清澈见底，终年流淌。孙大泓离新桥镇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村庄，叫钱庄，钱有余就在庄子上住着。

錢有余从小有个嗜好，爱数钱。

钱有余将捋蓖麻、寻蝉蜕换来的块票儿，都换成毛票儿。然后，蹲在一处僻静的地方，津津有味地沾着唾沫数着：“一毛，二毛，三毛……”数钱带来的那种满足劲儿，那种感觉真是没法说。

后来，钱有余长大成人了。由于家里穷，都二十大几的人了，还没对象。虽说家里也请媒人帮介绍过几个，可人家大姑娘过来一看，小伙子人还可以，白白净净的，也很厚道，就是家里太穷。结果，都黄了。

钱有余看着娘端着猪食，忍不住对娘说：“等这次把大肥猪卖了，钱暂时先搁我身上一段时间，我有用。用完再完璧归赵还给你。”

娘说：“钱放你那儿时间可不能长哦。肥料、种子都指望着它哩。”

钱有余说：“好哩！俺知道。”

村里摊上大河工，钱有余揣着两头肥猪钱随着邻居们一起去上工扒河了。

钱有余身体弱，没多大力气。推车、上车、拉车等，都是些力气活儿。村支书便安排钱有余帮扒河的人买买菜，做做饭。

一起为民工买菜做饭的还有村里的小翠。小翠的父亲是驼背，常年有病，也不能扒河，但扒河的任务是每家都有的。如果不出劳力，那就出米、面、钱。可小翠家里连自家人肚皮都填不饱，哪有那些上交啊。没办法，只好安排小翠替父上工扒河。

村里照顾小翠，安排她帮扒河的人做饭。

待大家都吃完饭，洗刷好锅碗后，钱有余就一个人悄悄地走开了。干啥去呀？数钱！这是他的嗜好。每次都这样，小翠很好奇，也很纳闷儿：这钱有余怎么了？一做完锅灶上的事就走开了，去干啥了？

有一次，收拾好一切后，钱有余又像往常一样出去了。小翠的好奇心来了，就悄悄地在后面跟着，想看看他干什么去了。

来到一个僻静的小树林里，钱有余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在一棵柳树下倚着树坐下来。小翠看到钱有余好像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来。

她悄悄地来到钱有余的身后。只见钱有余打开了新手帕，哇！里面有那么多“大团结”呀！厚厚的一大沓。

钱有余开始大声数钱：“一十，二十，三十……”十元的数完，又开始数五元的：“一五，二五，三五……”再后面，依次数两元的，一元的，五毛的，二毛的，一毛的。好家伙，数得非常投入，数了半天。小翠看呆了，这家伙这么有钱啊！她怕钱有余发现，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钱有余意外地发现小翠递给自己的饭碗里有了许多肉。盛第二碗饭时，他望了一眼小翠，碰巧小翠也在看他。眼神里似乎藏着什么，有种让人冲动的感觉。

钱有余的脸一下红了起来，他端起碗赶紧低下头飞快地扒饭了。小翠深情地望了一眼钱有余，笑了笑。

此后，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河工很快就要结束了，钱有余多么希望河工不要结束啊。

一天，当收拾好锅灶上的事，钱有余悄悄地塞给小翠一张字条。小翠到没人的地方打开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小翠，你好！我想和你说件事。午饭后，人们去上工时，请你到厨房后面的小树林里来，我有句话要对你说。”小翠读完，抿嘴笑了笑。

午饭后，钱有余收拾好碗筷，先离开了。

小翠把头梳了一遍又一遍，洗完脸，搽点“百雀羚”，如约来到小树林。

“说吧！找我啥事儿？”话刚说完，一片红云飞上了小翠的脸颊，宛若三月盛开的桃花。

“我，我，我……”钱有余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什么。

小翠扑哧一笑，她低着头，用左脚鞋尖踢着右脚的鞋后跟，说：“说呀！找人家什么事嘛？没事的话，那我可走了！”

见小翠转身要走，钱有余一下子用手扯住她的衣角，嘴里紧张地连声说：“别，别走！我，我，我……你懂的！”

小翠见钱有余十分紧张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么说，小翠，你是答应我了？”

“答应你什么啊？哦，再说吧！我考虑考虑！”

“那好，你就考虑考虑，过两天给个回话。”

两天后，小翠将自己的手绢送给了钱有余。

钱有余事后将这件事告诉了妈妈，感慨地说：“任何时候，还是要有智慧呀！”

屋后柳树上的喜鹊喳喳喳地叫个不停，像是在庆贺。